“道宗”所說的事情,距今已經(jīng)很久遠了。
久遠到明剎實難相信,對于時光這種能夠死而復生,頂替道宗,瞞天過海的頂尖強者,怎么可能還記得這種細枝末節(jié)。
“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當初我不知道劍閣弟子是什么實力,但是等我擁有媲美圣人的修為之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劍八那一劍的力量分給了我多少。”
“道宗”看著明剎的眼睛,這個曾經(jīng)無畏生死的漢子,如今的眼神里卻盡是怯懦和乞憐。
他不禁搖頭笑笑,“修為于你而言,就像是黃白之物于日漸貪婪之人,讓你與最初的自己越來越遠。明剎呀明剎,當初你悍不畏死,單槍匹馬敢殺進尋一觀,只為報父母之仇,怎么現(xiàn)在怕成這個樣子?!?p> 人若是一無所有,便會視死如歸。因為看見,所以渴望,天下間的人都是這樣,這是明剎這么多年來一直安慰自己的話。
當初的自己,自然值得欽佩,可那樣的自己,就留給當初好了。
“十一年前,觀主就在天缺角,他怕自己有什么異動會被你看出來,所以提前準備好一道劍氣留在劍閣,只需我指出位置,那一劍便會斬來……”明剎解釋著,“劍閣于我有恩,我那也是無奈之舉?!?p> “劍閣于你有恩?”道宗再次搖頭輕笑,“既然你當時就在天缺角,應該記得上玄門圣人第五文就死在我手中吧,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當真不知道他便是玄門圣人青玄?”
明剎與玄門有滅門之仇,若說這世上他最大的恩人,非時光莫屬!
因為報劍閣的恩,而選擇害時光,這將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
明剎張張嘴,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最緊張的時候了,明知自己必死,再也沒有任何僥幸的想法。
又過了一會,他輕嘆一聲,“觀主雖然自始至終都想殺你,可他也不是什么罪大惡極之人,與其他修行者相比,他幾乎沒有殺過人。”
“放屁!若不是有這個人,天下哪里會像今天這般民不聊生?”
明剎忽然抬頭,用有些怪異的目光看向“道宗”,似乎想從“道宗”的臉上看出時光的模樣。
“你有沒有想過,對于修行者而言,你才是那個罪大惡極之人,你才是最該死的人?!?p> 道宗瞇瞇眼睛,愈發(fā)像是普通人的表情,“這是什么狗屁道理?元氣是天生就賦予某些人的權(quán)力嗎?沒有人生下來就是修行者,各大宗門也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獲得了圣劍而已?!?p> “那不是機緣巧合下,那是各大宗門開宗立派時拼死奪來的!”明剎的臉恢復了些許血色,“圣劍便是元氣,各大宗門想給誰用便給誰用,那是他們用命爭來的!”
他的語氣義憤填膺,仿佛又找回了那個行走江湖,劍斬不平事的自己。
“你說對了,我現(xiàn)在在干的就是這件事?!钡雷诶淅涞馈?p> 明剎一愣,“什么事……”
“我現(xiàn)在就是在拿命爭,我現(xiàn)在在做的,就是你口中引以為傲的事!”
明剎不說話了,場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他忽然苦苦一笑,當年的時光也確實是這樣,即便是面對一個將死之人,也要行誅心之舉。
都是爭來的元氣,從前開宗的修行者都是拿來給幾個人用,而時光是要給全天下人用,說起來好像是會更好聽一些。
“不現(xiàn)在是修行者了,但是不要總從自己現(xiàn)在身份的角度去想事情,否則,你這不是給當年殺你全家的人,找了一個很好的正當理由嗎?”
聽到這句話,明剎猛地睜大雙眼,瞬間便紅了眼眶,撕心裂肺的痛意從胸口傳來。
接著,便是更加真實,更加劇烈的痛意傳遍全身。
他眼見伽藍金光鉆進自己體內(nèi),全身越來越漲。
十幾個呼吸過去,他在神魂和肉身同時達到疼痛的頂峰時,死去。
……
一個月后,天下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劍閣猶在,卻名存實亡,木屋之中空無一人,只等劍主在天上落敗,這個存在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劍宗便將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不過,最令各大修行宗門頭疼的是,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一群人,正在偷偷殺修行者。
無論是駐守在各國的門派使者,還是行走于世間的落單修士,每一天都有無岸境盡以下的修行者死去。
各大宗門起初十分篤定,必然是那些叛出國的神將們所謂,而這些都是皇帝授意的。
可在他們殺了兩個沒有神獸的國家的皇帝之后,這種情況依然沒有停止,各國依然沒人承認這是皇室所為。
他們沒辦法,哪怕抓了許多權(quán)臣嚴刑拷打,仍然找不到答案。
這一日,赤奮若國皇宮,持政殿內(nèi),赤霄宗少主步染目光掃過各宗門派來的圣卿,沉聲道:“諸位,有人想要對付我們八大宗門?!?p> 本是十大宗門,從前他們沒有把劍閣算在其中,如今因為觀主身份不明,落筆觀也被排除在外,衍天道徹底避世,沒有弟子在世俗間,自然也沒有人被殺,所以也不算。
“劍閣已不足為懼,那位極有可能就是劍主,若真是如此,他落筆觀還自身難保,應該不是落筆觀?!鼻逅朴〖郝氏乳_口,“衍天道倒是有這個可能,但這幾日我清水府,柳圣宗,勾陳宗都有人守在衍天道山門外,沒見過有人出來,還需要再看看。”
“難道你們沒有考慮過凡人?”嘯天門羅崇山不看唐印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如果不是這幾個宗門,天下間還能有誰想要對付我們,誰又有這個膽子?”
在他們看來,衍天道還沒有這個實力與天下宗門敵對。凡人卻不同,世俗間有一句話,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他們?nèi)缃袷裁炊紱]有了,破釜沉舟倒也是有很大可能。
眾人說法不一,爭論不止,持政殿一時間不由變得吵鬧起來。
步染忽然一拍桌子,喝道:“在這里爭論這些有什么用!你們有認真檢查過死人的地方嗎?下次再有修行者死去,諸位與我一同去那里看看,看看到底是凡人還是修行者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