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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茫尋道人

請君入甕(四)

滄茫尋道人 應物自然 3134 2019-12-19 11:14:04

  琴聲悠悠蕩蕩,仿佛一個寂寞的人在低吟淺唱,深情款款而又莫名疏離。這是岑含第三次聽曲聽風的琴聲,他的琴聲就如同他的人,外表清冷,內(nèi)心火熱。

  但今天他的琴聲也是冷的。也許是因為他的心也已冰冷,又或者是這一戰(zhàn)令他不得不“冷”。

  “我去過藺家莊了?!鼻狅L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把該說的都說了。

  岑含心里閃過一絲詫異,卻無暇細究,只點頭道:“好?!?p>  曲聽風又道:“這一曲是為閣下而奏,也是為了自己而奏。更為了今日的我曾是當初的你?!?p>  岑含嘆道:“我知道?!?p>  “江湖傳言,‘絕仙手’岑含是個至情至性之人,當年為了一個女子,不惜與‘法通陰陽’耶律玄同歸于盡,最后硬生生把對方拼死。藺姑娘托付給你這樣的人,曲某確實也沒甚么好抱怨的,也許真如閣下所言,情之一物,只有兩廂情愿才是情,一廂情愿的,不過是我的執(zhí)念。”

  短暫的沉默后,岑含才道:“多謝!”

  曲聽風搖頭道:“但曲某畢竟不是圣人,即便心知是執(zhí)念,至少眼下也難以放手。所以今日這一戰(zhàn),是為了斷,既是試解心結,也是見識高山。”

  岑含微笑道:“既如此,這一戰(zhàn)也是我的榮幸?!?p>  曲聽風目光轉向樂心道:“這位大俠氣度不凡,不知如何稱呼?”

  樂心笑道:“我叫樂心。喜樂之樂,真心之心。”

  曲聽風眼睛一亮,道:“原來是‘神刀將軍’!早就聽說‘絕仙手’與‘神刀將軍’是生死之交,果然傳言不虛?!?p>  樂心擺手道:“早就不是甚么將軍了,提他作甚!我今天就是來看熱鬧的,既不動口,也不動手,就眨巴眼皮子?!?p>  “好!”茅屋前的空地雖不算很大,但已足夠兩個高手施展,曲聽風緩緩抽出長劍,屈指一彈,曼聲道,“岑兄對劍有何見解?”

  岑含淡然道:“劍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有千面,故而劍亦有千面。但萬般變化歸根結底,都不過一個‘道’字?!?p>  “說得好!屋內(nèi)有劍,君請自取。”

  “不用?!?p>  “不用?”

  “既然都是道,用不用劍又有何妨?”

  “那我便來見識一下你的‘道’!”話音自上方而來,曲聽風灑然一劍,凌空下?lián)?,劍刃未到,一股熱浪已先涌到?p>  岑含心中稱奇,一個側身堪堪避開,正要看他第二劍如何出,忽然嗅到一股焦臭之氣,低頭一看,自己左袖不知甚么時候多了個口子,上面尚泛著一縷白煙,忍不住暗吃一驚。適逢他第二招又到,念頭一轉,“扶搖穿林身”展開,一剎間已到他背后。

  曲聽風只覺眼前一花,人已在身后,也是心頭一跳,忍不住贊道:“好快的身法!”言語間長劍反撩,追身而至。

  二人你來我往,轉眼二十余招,曲聽風劍法奇特,走的不是尋常劍法的靈巧路子,而是大開大合,同時又摻了諸多怪異變化,既不是耶律玄那種常理內(nèi)的精奧巧變,亦非墨商那種打破藩籬的神來之筆,往往看似不合常理,破綻百出,卻凌厲無比,殺機畢露。更奇的是這劍法的勁力,先前觀曲聽風練劍,岑含便覺隱有熱流,如今真交上了手,才發(fā)現(xiàn)豈止是熱流,他這劍上的勁力滾燙無比,若說自己的“離火勁”是有火性,那他這個就幾乎是真火了。

  樂心在一旁看著,也是嘖嘖稱奇,忍不住問道:“這劍法甚么名堂?”

  曲聽風朗聲道:“學藝不精,見笑方家。此劍乃我摩尼教震教之技,喚作‘大明尊圣王劍’,乃昔年一位身兼中原波斯兩地武學的大能所創(chuàng),惜曲某修為尚淺,不足以盡展其秒,先師曾言,此劍既是劍術,更是神通,練到大成,天下高手皆如草芥?!?p>  樂心皺眉道:“果然不同凡響。只不顧視天下高手如草芥,未免口氣大了些。”

  曲聽風傲然道:“樂兄要指教?”

  樂心耷拉下眼皮,淡然道:“今日跟你打架的可不是我,何況你也還沒練到大成。”

  曲聽風聽他口氣頗為輕松,心中不覺又氣,再看岑含,也是漫不經(jīng)心,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更覺受辱,一聲冷哼下劍法陡疾,頓如烈火燎原,兇猛無比,一輪攻勢下,熱流縱橫交織,如一章隱形大網(wǎng)將岑含困在中間,越收越緊。

  岑含身在戰(zhàn)局,自然心如明鏡,暗自贊嘆之余,也知若不反守為攻,今日怕是要栽跟頭,當下澄澈心神,頓時對方一身勁力流轉便如呈現(xiàn)在眼前,忽而一指點出,直取對方右肘曲池。

  曲聽風正在舊力未去,新力未生的當口,忽見他手指點到,直激得背上發(fā)麻,情急之下只得一退破千招,尚未站定,岑含第二指又到,又是同樣的時機,同樣的地方。

  這一指點實了自己就是不想棄劍也拿捏不住,曲聽風狼狽至極,無法可想,只得再度后撤,果不其然,同樣的時機,又是同樣的招式攻到。

  如此循環(huán)往復,曲聽風連退八次,被動至極,最后退無可退,眼見繳械,猛然間一聲低喝,長劍詭異地轉過一個弧度,削到岑含右腕。岑含雙眉一挑,“九宮步”展動,兩步間已到他左側,正要點上去,忽見他臉色通紅,滿眼血絲,電光火石間不及細想,指如翻花,連點他雙臂內(nèi)側與胸前幾處大穴。

  曲聽風身子連顫,臉上紅潮與眼中血絲如數(shù)褪去,呆了一呆,忽然一抖手將長劍摔落在地,頹然道:“我敗了?!?p>  岑含平靜道:“敗了又如何?”

  曲聽風一驚,眼中有些茫然。

  “甚么是???甚么又是勝?”

  曲聽風默然片刻,忽道:“你說得對?!?p>  “那你的心結呢?”

  “心結還在。只望足下從今往后好生待她,你若有負于她,我必去而復返?!?p>  “你要走?”岑含訝然道。

  曲聽風點了點頭,輕嘆道:既已見識高山,是時候該出去磨一磨自己的劍了?!?p>  岑含盯著他看了一陣,忽道:“你這幾年,是不是時常難以入眠,每每練劍,便有心神不寧,難以澄澈之感?”

  曲聽風驚道:“你怎知道?”

  岑含緩緩道:“我是個大夫。說句實話,你這劍法雖然威力超凡脫俗,但似乎練法上尚有重大缺陷,練之極傷心陰,致心火過旺。方才你之所以滿眼血絲,臉色鮮紅,怕也是因為強行催動劍法導致心火反噬,以后千萬小心。”

  曲聽風眉頭緊鎖,半晌不語。方才岑含所言也正是歷代摩尼教主之隱痛。上任教主毋乙便是在掩護自己幾人撤退時催動劍法過度,以致心火反噬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才沒在梁軍的合圍中逃出來,落得個身首異處。

  岑含見他發(fā)證,便道:“這劍法既是人創(chuàng)的,未必不能由人來完善。既然要出去磨一磨劍,何不也順便磨一磨劍法?”

  曲聽風雙目圓睜,盯著他看了很久,忽大笑道:“這想法真是膽大!不過倒也真的未必就做不到!既然如此,我還有最后一事相求?!?p>  “請說。”

  “若他日邁過關口,劍法大成,我想再求與足下一戰(zhàn)。”

  岑含腦中忽然閃過謝青山的面容,點頭道:“我等你?!?p>  樂心一直不發(fā)一言,此刻才拍手道:“好好好!皆大歡喜,今天真是沒白來?!鞭D頭見岑含盯著茅屋,當即會意,朗聲道:“朋友,看也看完了,不出來見見么?”

  話剛說完,茅屋里施施然走出一人,一身白袍,臉上戴著一個白面具。

  曲聽風既驚且愧,顯然岑樂二人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人,自己卻渾然不覺,功夫上高下立判。

  只聽這人朗笑道:“佩服佩服!真是大開眼界!”

  樂心嘖嘖道:“大白天戴這么個勞什子玩意,怪瘆人的?!?p>  白袍客淡然道:“戴著面具,自有戴著面具的理由?!?p>  “那我若想看你的真面目呢?”

  “那不妨先聽我說明來意。”

  岑含莫名覺得有些不安,道:“不知足下有何貴干?”

  “也不是甚么大事,只是有人想見岑先生、樂將軍與南宮先生,托我來請幾位過去?!?p>  “我若不去呢?”

  白袍客喃喃道:“岑先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怎忍叫藺姑娘久等?”

  這話一出,岑含與曲聽風不約而同目光鋒利無比。曲聽風冷冷道:“你們把藺姑娘怎么了?”

  白袍客悠然道:“曲先生若想知道,不妨一起去。只不過你的這些部下么,功夫太差,怕是跟不上?!?p>  岑含道:“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幾位都在這里,要無聲無息地把藺姑娘請出來,并不是甚么難事,不是么?”

  岑含搖頭:“我的人在藺家莊看著,以鐘始的武功,你們不可能這么輕易得手?”

  白袍客望著他,怪道:“你的人?你為什么會覺得那是你的人?”

  岑含驟然間渾身冰冷,長長吐出口氣,道:“這么大費周章的就為讓我們過去?我倒有些好奇這人到底是誰了?!?p>  白袍客輕笑道:“未時北門五里外相候,還望各位如約而至。但丑話說在前頭,若到時有不相干的人出現(xiàn),在下可不能保證藺姑娘還能安然無恙了。”說完身子一晃,轉眼消失在遠處,竟是身負極高的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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