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含搖頭道:“長相與行事相像本就說不清楚,單憑一塊玉,難以下定論?!?p> 呂純陽道:“這玉若真是從小在你身邊,便足夠了?!?p> 岑含一愣。
呂純陽道:“孫羽曾親口說過,除了他,能帶著這玉的唯有他的血脈?!?p> 岑含默然,良久方長吐一口氣,眼神異常堅定,道:“還望道長告知當年之事?!?p> 呂純陽道:“當年黃巢得孫羽之助攻入長安,兵鋒正盛之時,卻不圖進取,反而稱帝自立。孫羽苦勸不下,只好先建議安撫官員,以收其心,不料黃巢只將四品以下官員留下,其他人皆免了職,不久后更是滿街殺人,將那些公卿殺得所剩無幾,孫羽大驚忙去勸止,卻被驅(qū)逐。兩年之后黃巢再入長安,更是光天化日之下屠戮百姓,令人發(fā)指,孫羽深知民心已失,生了去意,時值貧道落腳太和山,便趁黃巢不留意,攜妻兒來找貧道暫避一時。后來唐軍反攻之下朱溫降唐,白仙遁去,黑魔反戈,黃巢兵敗如山倒,下落不明。貧道見一切塵埃落定,稍作安排便出門遠游,不料樹欲靜而風不止?!?p> 洛飛煙道:“怎么?”
呂純陽嘆道:“孫羽本已置身事外,無奈隨黃巢征戰(zhàn)之時威名太盛。古來梟雄遇大賢,不為左膀右臂,即為心腹大患。朱溫降唐后一心招徠孫羽為己用,孫羽深知此人殘暴成性,難成大事,故隱匿不出,朱溫招徠不成,怕孫羽為他人所用,便起了殺心,幾番明察暗訪,終于在太和山查到孫羽行蹤。之后事貧道無從得知,當日遠游回山,唯見一片狼藉,后來在平日打坐的山洞中找到一封書信,是孫羽離去前所留。只說行蹤已泄,遭人追殺,為避禍回江南故地去了。之后貧道曾下江南,卻再也打聽不到半點消息,終成生平憾事?!?p> 岑含怔怔落下兩行淚來。樂心與洛飛煙無從開口安慰,只是輕拍他肩膀。
呂純陽道:“當年你父也是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手‘鶴舞九勢’幾乎破盡天下功夫,不遜貧道的‘純陽劍’,這‘鶴仙’之名也是因此而得。雖然你母親不會功夫,你兄長尚且年幼,但以孫羽之能,護你們周全本應不在話下,可從今日情形看來,當年卻不得不將你托于他人,朱家軍中若說有人能將他逼到如此地步,便只有一個,此人之外不作第二人想?!?p> 岑含眼神忽地銳利,一字一頓道:“‘神佛皆殺’?!?p> 呂純陽頷首道:“這人行事神秘,時至今日尚無人知其真面目,亦不知其所在,武功更是難以揣度,你切莫起上門尋仇之心。他日若有你父親消息,不論生死,莫要莽撞,可托人到終南山帶話,貧道必有計較?!?p> 岑含忽地起身下床,“撲通”一聲跪下道:“道長厚恩,終身不忘!”一抬頭驟然不見呂純陽身影,不禁一怔。卻見他早已閃在一旁,將這一拜讓與天地。
呂純陽擺手道:“貧道方外之人,受不得這一拜。今日所為,不過為了卻一樁因緣?!?p> 岑含躬身道:“是?!?p> 呂純陽瞧著他道:“你性子沉穩(wěn)內(nèi)斂,卻為心魔所困。如當日對林家兄弟審訊之時,與灰衣人爭斗之時,俱都心浮氣躁,戾氣纏身,久之必有大害,或牽連他人性命,不可輕視?!?p> 岑含心一沉,道:“晚輩記下了?!?p> 呂純陽沉吟道:“七日后你去前日那片林子,貧道將‘純陽劍’傳于你,此劍是貧道融生平所學而創(chuàng),合于丹法,順于自然,久練可除戾氣,助你擺脫心魔?!?p> 岑含愣在當?shù)?,純陽劍乃是呂純陽賴以成名之神技,多少人做夢都學不到。
樂心笑道:“這福氣可當真是叫人流口水?!?p> 岑含猛醒,微一沉吟后卻搖頭道:“岑含已有師尊,豈可擅作主張?請道長見諒?!?p> 呂純陽大笑道:“好!貧道沒看錯人!這劍法便當是貧道送你的見面禮,無需多慮。”
岑含大為感動,卻見樂心搖頭嘖聲道:“怎么老大的便宜盡讓你撿了?!?p> 呂純陽微笑轉(zhuǎn)頭道:“樂小友獨得‘七星合一’絕藝,何需艷羨他人?”
洛飛煙皺眉道:“甚么‘七星合一’?”岑含眼中亦有好奇之色。
樂心笑道:“道長果真好眼力,我這點家底,藏都藏不住。家?guī)熢裕圻@拳法以頭,肩,胯,肘,膝,手,足上合北斗七星,練這七處合一之功,輔以本門‘北斗真勁’,功成時可無堅不摧,為至剛至純之道。只是本門拳法向來一脈單傳,卻不知道長是如何知道的?”
呂純陽捋須笑道:“貧道早年遍訪道門高人,曾請益于東陽真人?!?p> 樂心訝然道:“那是我?guī)煾傅膸煾噶耍闶俏乙矝]見過,原來還有這段淵源?!?p> 岑含道:“道長請益之人,想必十分厲害,卻不知這門拳法創(chuàng)自哪位高人?”
樂心撓撓頭道:“說來我也不甚清楚,只記得師父說過,好像是稱作淳風祖師。”
呂純陽雙眉一挑道:“莫不是貞觀年間太史令李淳風?”
樂心一拍腦袋道:“對,便是這位淳風祖師!”
岑含洛飛煙對望一眼,俱都展顏。
樂心一愣道:“你們笑甚么?”
岑含笑道:“我笑祖師有靈?!?p> 樂心滿眼找不著北的神色,直愣愣看著二人。
岑含眼神明亮,道:“你道我與師姐的功夫傳自哪位前輩?”
樂心毫無頭緒,只得搖頭。
岑含笑道:“大唐國師袁天罡?!?p> 呂純陽嘆道:“想當年,袁李二位前輩乃是忘年知己,同作推背圖推演天機。不想如今這二位的后傳竟成了生死之交,當真是奇緣。”
洛飛煙笑道:“可不是緣分么?!?p> 樂心望望呂純陽,又望望岑含,哈哈大笑道:“這話怎么說來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此事當浮一大白!”
洛飛煙白他一眼道:“前兩天才受的傷,今天便喝酒,作死么?”
樂心沒心沒肺道:“開心時便須喝酒,傷才好得快?!?p> 岑含笑道:“我這傷若是沾酒怕是得多躺十天半月,還是留著日后喝罷。”
樂心笑道:“也罷,這帳我記下了,到時候非灌得你滿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