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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藏赤血傳

第十四章 瞞天過海

歸藏赤血傳 道吾山人 11280 2019-11-28 15:17:23

  杜云于校場上看魏驤訓(xùn)練士卒,只見之前使刀的每人一根木棍,兩人一組互斗;之前使槍的每人一根竹竿,也兩人一組互斗,如此打斗不會傷到對方。

  木棍比之刀更沉、短,且不靈便,要用兩只手握才能抓得牢,如此打斗耗費(fèi)體力,讓士卒知道兵器短的缺點。

  竹竿比之槍更長,槍長一丈,竹竿卻長一丈六尺,且更柔,用之打斗也不靈便,讓士卒知道兵器長的缺點。

  過了兩日再看,拿木頭的又與拿竹竿的互斗。

  杜云看了,似有所得,去城中問王平。

  王平聽了他言,說道:“武藝與兵法實乃殊途同歸,皆重于實戰(zhàn)。就如‘祖逖破甲刀’,以我學(xué)武之根基,也難將其用于比武。蓋因此刀法本是從戰(zhàn)陣的刀招中取其精要,然而刀招有限,臨敵卻萬變,故需以實戰(zhàn)磨練。若臨空虛砍,終究難以上陣。兵法也是如此,兵書中只扼其精要?!?p>  杜云自然明白他所說的道理,以他武功之高,難逢敵手,倘若未遇見夏侯泓,又怎知道他自己的武功大有不足之處呢?至于兵法,自己也曾學(xué)過,可真到帶兵,則不知所措。《孫子兵法》所言為將五德:“智、信、仁、勇、嚴(yán)”,只五個字,何其扼要?至于怎樣才能‘信’、‘勇’全無說明,是以臨機(jī)應(yīng)變更重于兵書。

  杜云對王平道:“士稚此言有理,回營我便讓親兵捉對廝殺,磨練刀法。”又問道:“練弓經(jīng)年累月也難成,已時不我待,可魏司馬何不讓新軍練弩呢?”

  王平道:“想來弩射易練,所以先練刀槍。且陣中常分三軍,弓弩、槍盾、騎矟。我軍馬少,步卒卻多,可以使槍盾對騎矟,近身則以刀。”

  杜云點點頭,告辭王平,回營訓(xùn)練親兵。

  彭城的將軍府中,趙國鎮(zhèn)東將軍石辛問幕府參軍李仲道:“臨淮可有動靜?”

  李仲道:“細(xì)作飛鴿傳書,臨淮晉軍砍伐樹木、竹子用以訓(xùn)練新軍,尚未舉兵西行。”

  石辛負(fù)手來回踱步,說道:“洛澗的浮橋不是已經(jīng)搭好,怎會沒有動靜?”

  李仲道:“將軍無需多慮,桓溫不救壽春,豈不正合我意?”

  石辛道:“壽春乃淮南鎖鑰,他焉能不救?搭設(shè)浮橋、訓(xùn)練新軍莫不是掩人耳目,另有晉軍暗地西行?”

  李仲道:“即便要西行,也需過洛澗,但斥候并未見到晉軍渡過洛澗。定是桓溫顧忌將軍會乘虛而攻臨淮,所以才猶豫不決?!?p>  石辛搖頭道:“桓溫詭詐多端,又有那謝石的水師,豈會忌憚于我?”

  李仲探頭輕聲道:“不如,不如派人刺殺于他。”

  石辛一雙碧眼,盯著李仲問道:“刺殺?”

  李仲被他盯得發(fā)毛,說道:“卑職以為只要桓溫一死,群龍無首,淮南必破?!?p>  石辛道:“此事可有成算?”

  李仲道:“有六成把握?!?p>  石辛笑道:“還不快去辦?!?p>  李仲得令而去。

  壽春城已被攻了十余日,臨淮徐州刺史府中,桓溫、桓沖、王平三人圍著地圖而坐。

  桓沖道:“臨淮西北有淮水天塹,西南有丘陵可以伏兵,東南地勢雖平坦,尚有一條河道可以設(shè)伏,東北地勢開闊低洼,無險可據(jù),趙軍必從此渡淮水而來?!?p>  桓溫說道:“我原本想大張旗鼓西行,又命謝征虜守洛口,引石辛前來攻臨淮,只是擔(dān)心他多疑,不敢渡河。”洛口是洛澗匯入淮水之處。

  王平道:“石辛怯于謝征虜?shù)乃畮?,即便移師淮水,其大軍依舊不會南渡,我料他只會派出小股騎兵偷襲。”

  桓沖道:“若是我軍渡過淝水,想必石辛定會疑慮全消?!?p>  桓溫?fù)u搖頭,說道:“不能過淝水,石辛于我好似鋒芒在背,使我不得全力而攻石癸。”

  桓沖道:“如此倒是難為了。”

  桓溫道:“容我再想想?!?p>  是夜月黑風(fēng)高,桓沖、王平各自離去,桓溫回屋歇息。

  刺史府四周把守嚴(yán)密,其內(nèi)又有親兵巡邏。

  一個婢女正從廊下經(jīng)過,守卒攔住她道:“你是何人?”

  婢女躬身道:“婢子翠兒,前去侍奉公主。”原來桓溫的夫人南康公主也住在府中。

  守卒道:“抬起頭來?!?p>  翠兒抬起頭,守卒用燈籠一照,果然是翠兒模樣,于是放她過去。

  翠兒入到里院,桓溫屋前也有親兵把守,親兵見翠兒過來,攔住她道:“你來作甚?”

  翠兒道:“往屋中侍奉公主?!?p>  親兵皺眉道:“公主今夜不在此屋中?!?p>  翠兒道:“公主正在屋中?!?p>  親兵回神思索,忽見寒光一閃。親兵瞠目結(jié)舌,一柄匕首已插入他喉嚨。親兵要倒,翠兒忙出手扶住,將其拖到院中矮樹下,藏于陰影中。她拔出匕首,收入左袖暗暗縛在手臂上的短鞘內(nèi),又取下親兵腰間長刀,緩緩抽將出來。

  翠兒行到屋檐下,輕輕推開桓溫的屋門,側(cè)身潛入,又輕輕合上門。

  桓溫正思考誘敵之策,輾轉(zhuǎn)難眠。忽聽得細(xì)細(xì)的開門聲,一個人影進(jìn)屋來,緩緩走向他的寢室?;笢夭[著眼,故意打起鼾聲,又踢踢被子,見那人影見他動靜,停下腳步。待他不動了,又躡手躡腳走過來?;笢貙⒂沂稚烊胝硐?,全神貫注。

  翠兒走到桓溫榻前,舉起長刀,照著他身子猛劈。孰料桓溫大喝一聲,手中多出一柄長劍,“嗆啷”一聲,翠兒的長刀斷作兩截。翠兒駭于其利劍,更駭于其武藝?;笢貜恼硐鲁閯Γ蟀l(fā)先至,以劍斬斷翠兒長刀,跟著踢出一腳,逼退翠兒,身子一挺,立于榻前。

  翠兒忙往外逃,桓溫追了上去。眼見翠兒逃到院中,桓溫一腳還未跨過門檻,卻見一物飛來,不禁“啊”一聲叫喊。

  聽見桓溫的叫聲,翠兒定睛往屋里看,原來她剛才將匕首射向桓溫。但屋內(nèi)黑暗,看不真切。翠兒正要上前去一探究竟,卻見桓溫顫悠悠跨出門檻,右手提著劍,左手捂著胸口,胸口上還插著半截匕首,高聲喊叫:“抓刺客,快抓刺客!”喊了兩聲,頹然倒在地上。

  翠兒要上去補(bǔ)刀,剛走兩步,便聽見許多腳步聲,鐵甲鏘鏘,廊檐下跑出兩隊親兵來。翠兒忙轉(zhuǎn)身跑出內(nèi)院大門。而門外也有親兵,持刀攔住她問:“誰人?”一邊以燈籠往她面孔上照。

  翠兒忙喊:“我是翠兒,將軍被刺客傷了,快進(jìn)院去抓刺客!”

  親兵見是翠兒,又聽將軍被傷了,忙沖進(jìn)內(nèi)院去。

  翠兒趁亂出了刺史府,街上已經(jīng)宵禁,忙施展輕功而逃。府外的士兵喝不住她,忙張弓搭箭,一箭射中其背。士兵追過去,卻被她鉆進(jìn)巷子里逃跑了。

  內(nèi)院的親兵團(tuán)團(tuán)護(hù)住桓溫,親兵頭領(lǐng)一探桓溫鼻息,并未死去。又搜索房屋,確定里面無人,才將桓溫抬進(jìn)屋中,放在榻上。

  親軍司馬郭翼趕到榻前,命人傳傷醫(yī)來,挨近桓溫的臉喊:“將軍,將軍!”卻見桓溫忽的睜開眼睛,郭翼嚇了一跳,剛要仰起身,被桓溫揪住衣襟,拉到嘴邊,細(xì)聲道:“讓親兵都退下。”

  郭翼一聽,忙起身,轉(zhuǎn)頭命令親兵道:“爾等都退出屋外!”

  等親兵退出屋子,郭翼才跪在榻前,湊近桓溫的臉道:“將軍,是否要交代后事?”

  “啪”一聲,被桓溫拍到腦袋,郭翼愕然。見桓溫坐起身來,左手拿開胸前的匕首,扔在榻上,捂著右臂,說道:“傳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刺史府。”原來,桓溫看到翠兒扔來一物,忙用劍格擋。寶劍鋒利,竟將那物輕易削斷,然而其雖有失偏差,卻力道不減,正中桓溫右臂。桓溫用左手一摸,才知她扔的是一把匕首。此時右臂受傷,又不知屋外還藏有多少刺客,于是他用左手忍痛拔出匕首,佯裝被射中胸口,一邊高呼親兵來救,一邊倒地裝死。不過彼時,桓溫心中已萌生瞞天過海之計。

  郭翼領(lǐng)命,忙下去安排。

  傷醫(yī)替桓溫包扎好傷口,退了下去?;笢匾衙藗髁嘶笡_、桓云、桓熙來。

  三人站在榻前,聽桓溫道:“這刺客不知是否為石辛所派?”

  桓沖道:“自兄長出鎮(zhèn)淮南以來,便有刺客行刺。無非是朝堂或趙國所派,如今大敵當(dāng)前,朝堂中人必不會自毀長城,該是趙國所為。”

  桓溫點頭道:“命軍中舉喪,由二弟領(lǐng)大軍西行,渡過洛澗?!?p>  桓沖道:“兄長想以此計瞞天過海,只唯恐不密。”

  桓溫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就看石辛是否心存僥幸?!?p>  桓云道:“兄長是因我魯莽,才命我領(lǐng)軍,要使那石辛掉以輕心?!?p>  桓溫笑道:“難得二弟粗中有細(xì),既然你都看出來了,自然難欺石辛。改命陶別駕統(tǒng)領(lǐng)全軍,二弟為副?!?p>  桓云吹著胡子,雙手叉腰說道:“哼,讓我聽命于他?”

  桓溫看他模樣,笑道:“如此倒是可以蒙蔽石辛。”

  桓沖道:“此事是否該告知公主?”

  桓溫以手止住他道:“不可,那翠兒就出自夫人的使女,也不知還有細(xì)作否?!?p>  桓云道:“且將那些下人通通抓起來,嚴(yán)刑拷問?!?p>  桓沖道:“不可逾越,如此公主必不與我等干休,不如請其自行拿問。”又對桓溫道:“倘若公主不知底細(xì)太過悲傷而生不測,豈非罪過?”

  桓溫捋須,皺眉不語。

  桓熙道:“父親,不如讓孩兒陪著母親吧。”

  桓溫點點頭。

  事情報予南康公主,公主立時昏倒,待醒來后,去見桓溫‘尸首’,得知已被殮入棺木。公主命開棺來看,只見尸身沒有頭,脖子上齊齊的露著血肉,頓時又昏了過去。

  醒來之后,已在榻上,旁邊守著桓熙。

  公主問桓熙:“你父親的頭顱哪里去了?!?p>  桓熙道:“被刺客割了去,已不知所蹤。”

  公主聽了大哭。

  桓熙只是不停安慰。

  杜云看魏驤已讓士卒著重甲,持真刀真槍互斗。他早聽王平所言,命親兵也披重甲如此互斗,想著光在營前平地訓(xùn)練有失實戰(zhàn),于是回營點齊親兵,各著重甲,攜刀槍、弩箭去營外山坡訓(xùn)練。

  等到了一處山坡上,親兵皆累得氣喘吁吁,只恨甲重。杜云命兵不解甲,歇息片刻,再捉對廝殺。山坡腳下有條溪流,溪流邊有開闊的沙石地,杜云令練弩的士兵去溪邊練習(xí),免得誤傷人,也好尋回箭矢。

  杜云正觀看眾親兵練習(xí)刀槍,山坡下跑來一隊率,稟道:“將軍,不好了,溪邊有一女子被射中后背,倒在地上。”

  杜云一驚,暗道糟糕,忙跟著隊率跑下山去。溪邊的士兵都停下手中的弩,遠(yuǎn)處還圍著幾個士兵。隊率指著圍著人道:“就在那邊。”

  杜云跟他跑近去一看,果然有個女子背上插了箭矢,杜云探她鼻息,卻還有命。他忙解甲,將女子背在背上,對隊率道:“令士兵停了練弩,去山上操練刀槍,本將且送她回營醫(yī)治。”

  隊率得令。

  杜云背了女子一路快行,回到營帳中,將她俯臥在榻上。喘了幾口粗氣,又找了醫(yī)官來,令其給女子醫(yī)治。

  醫(yī)官剪開女子背部的衣衫,見除了箭傷之外,還有一道舊刀疤。醫(yī)官拔出箭矢,清理完傷口,敷上金創(chuàng)藥,包扎好,再往她背上蓋好衣衫,才下去煎藥。

  杜云給煎藥醫(yī)官看了自己的七寶丸,問道:“此藥能用否?”

  醫(yī)官拿起一顆看了看,又聞了聞,搗碎開,再看了看,聞了聞,問道:“此藥從何而來?”

  杜云說了來歷,醫(yī)官道:“既是花太醫(yī)調(diào)制的傷藥,當(dāng)然可用?!?p>  杜云回帳給女子喂了七寶丸,等了一個時辰,女子才悠悠轉(zhuǎn)醒。那女子看看杜云,又看看營帳,問道:“我在何處?”

  杜云道:“此地乃臨淮城外,軍帳之中。”

  女子又問:“你是誰人?”

  杜云自報名姓,又問女子道:“巾幗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女子道:“妾名喚雪仙,家住下蔡?!?p>  杜云知道文人雅士稱梅花為雪仙,料想此女子出身非小戶人家。只是下蔡現(xiàn)已為趙軍所占據(jù),也難將她送還。又問:“下蔡距此不下七百里,你何以至此?”

  雪仙反問道:“我怎會至此?”似乎想起什么,原來她就是刺殺桓溫的“翠兒”。

  杜云見她因傷而思慮不清,不便多問,于是告辭,讓其歇息。

  刺史府中掛起白幡,桓溫戴著面具坐在府內(nèi)的望樓上,問郭翼道:“刺客抓到?jīng)]有?”

  郭翼道:“并未抓到,只找到這個。”說著將一個皮面具交給桓溫。

  桓溫看了看,說道:“這面具與翠兒相似?!?p>  郭翼道:“想來翠兒已遭不測,不過其尸首尚未找到?!?p>  桓溫道:“若找到那個刺客,不要抓她,讓她逃跑。”

  郭翼拱手稱是。

  魏驤往杜云營中報信,找到杜云道:“輔國將軍遭刺客所殺,現(xiàn)由陶別駕統(tǒng)領(lǐng)全軍。”

  杜云大驚失色,問道:“何以會這樣?”

  魏驤搖搖頭,說道:“刺史府已舉哀,杜將軍可前往致哀?!?p>  送走魏驤,杜云命醫(yī)官好生醫(yī)治雪仙,自己往城中去致哀。

  雪仙伏在榻上,做了個夢,夢見回到家鄉(xiāng)。天空中飄著雪花,父母親人正在家中飲宴,她瞧了一眼屋中的歡笑,挎著竹籃,踏在院子中的雪上,走出院門,外面樹木銀裝素裹,幾處炊煙。一株大梅樹就在離院子不遠(yuǎn)的地方,滿樹的紅花。她走過去,放下竹籃,取出酒肉,祭拜花神。忽然聽得馬蹄聲響,莊子里四處傳來呼喊聲,兇狠的士兵騎著大馬,揮舞著雪亮的刀,橫沖直撞,赤色的旌旗上繡著一個“桓”字。一個騎兵向她沖過來,雪仙忙起身逃跑,逃不過,卻被一刀砍中后背,鮮血灑在白雪上,好似梅花。

  雪仙從夢中驚醒,四下看看,帳中無人,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起身來,挽了個兒郎發(fā)髻,披上一件杜云的長袍,逃了出去。親兵們已出營,正在山坡上訓(xùn)練,無人留意她走,遠(yuǎn)處望見的還道是杜云。

  杜云往刺史府拜祭了桓溫,又找王平,兩人在府外食肆中吃了些面餅、肉湯。

  杜云問道:“輔國將軍何以會被人刺殺?”

  王平道:“我也是聽聞,桓輔國的夫人南康公主身邊藏了個扮作使女的刺客,名喚翠兒,趁夜殺了守在桓輔國屋前的親兵,又進(jìn)屋中刺殺了已睡下的桓輔國?!?p>  杜云道:“旁人就沒認(rèn)出刺客來?”

  王平道:“那刺客也不知如何蒙了張披面具,竟與翠兒十分相似,又是夜里,因此沒有認(rèn)出來?!?p>  杜云半信半疑,問道:“竟有這等事?”

  王平道:“我本也不信,看過那皮面具,才道是真。”

  杜云問:“那翠兒長什么模樣?”

  王平指著食肆墻上的畫像道:“這里已經(jīng)貼上了?!?p>  杜云看看畫像,半分不認(rèn)識。嘆了口氣道:“刺客竟無孔不入,也不知是誰人所派?”

  王平道:“諸將皆以為是石辛所派,唯獨(dú)桓家人說是鬼社所派?!?p>  杜云之前聽郭槐說起過鬼社,問道:“這‘鬼社’到底是什么?”

  王平搖頭道:“極其隱秘,無人知其面目?!?p>  杜云與王平吃過面,各自道別。

  杜云回到營中,已不見雪仙。找來醫(yī)官問,醫(yī)官只是告罪,不知其往何處去了。

  舉喪七日,桓溫的棺木被儀仗送出城外。公主連同眾侍從一路哭嚎,當(dāng)真撕心裂肺,沿途的百姓看得稀奇,指指點點。往西南一處青崗上葬了,又著親軍守墓。

  彭城將軍府中,李仲稟報石辛:“桓溫已下葬!”

  石辛睜大眼睛問道:“果真?”

  李仲道:“那刺客雖以匕首傷其要害,但無法究其生死,卑職以為我軍尚不可輕動?!?p>  石辛皺眉道:“刺客出自鬼社,非尋??杀?,雖無法究其生死,然而細(xì)作就不能探以虛實?”

  李仲道:“桓溫之墓有親軍守靈,細(xì)作近不得。只是那南康公主之哀實非作偽,卻又有傳言稱桓溫未死,因此還需細(xì)探?!?p>  石辛點點頭,問道:“桓溫既死,誰人領(lǐng)兵?”

  李仲道:“現(xiàn)由別駕陶洵領(lǐng)兵,桓云為副。”

  石辛一聽,哈哈大笑:“陶洵、桓云?”

  李仲道:“將軍,陶洵久治臨淮,素有令名,得桓溫信任,而桓云驍勇善戰(zhàn),也不可小覷。”

  石辛道:“陶洵知文不識武,桓云有勇無謀。若是晉軍以桓沖領(lǐng)兵尚足懼,而此二人領(lǐng)兵我無憂矣?!庇謫枺骸皶x軍幾時西行?”

  李仲道:“陶洵尚在整肅兵馬,還要祭祀天、地、軍神?!?p>  石辛道:“謝石有何動作?”

  李仲道:“已舉兵沿淮水西上,不過陶洵并未受詔命、符節(jié),無以節(jié)制謝石。”

  石辛道:“千萬小心謝石?!泵讼?。

  李仲告退而去。

  石辛又召集各軍將領(lǐng)議事。

  左部騎兵偏將屈孤,右部步軍偏將王騰,前部司馬李駒,后部司馬姚顯,幕府司馬鄧恒,皆聚于帳中。

  石辛言及桓溫喪事,說道:“現(xiàn)臨淮別駕陶洵出師在即,淮陰謝石率水軍西行,眾將以為如何?”

  李駒稟道:“卑職以為謝石將趁陶洵西援壽春之時,守臨淮以北之淮水,以防我軍南渡。”

  石辛道:“有理。”

  屈孤道:“即便如此,也難擋我軍渡淮。我軍可從洛口渡淮,追擊陶洵軍側(cè)背?!?p>  石辛道:“不妥,若追擊陶洵,他勢必回師臨淮,則臨淮難下?!?p>  王騰道:“看來將軍必欲取臨淮?!?p>  石辛道:“不錯,臨淮一下,我軍可直逼建康,晉國水軍必然要回師守大江。”

  鄧恒道:“臨淮北控淮水,東可攻淮陰,西可攻壽春、合肥,南可攻廣陵,乃必爭之地。”

  屈孤道:“我若攻臨淮,一來有謝石的水軍阻擋,二來陶洵依舊可回師來救,恐也難下?!?p>  石辛哈哈一笑,說道:“于謝石可調(diào)虎離山,于陶洵可以逸待勞?!?p>  諸將不解,相互對視,只鄧恒明白,說道:“將軍妙計。”

  石辛得意道:“你知我籌謀,且說來聽聽?!?p>  鄧恒道:“將軍可派水師沿渦水南下,攻占洛口,謝石勢必引兵西去,奪取洛口,并加以防守,以保陶洵軍的糧道及退路,此為調(diào)虎離山之計。謝石軍西去,再命泗水水師南下屯于泗口,威懾淮陰,如此我軍可安渡淮水?;此榷桑鴩R淮,陶洵勢必日夜兼程回師來救,我軍鐵騎可于半道截殺,此乃以逸待勞之計。”

  石辛摸摸頷下卷曲的黃須,說道:“知我者,鄧?yán)梢??!彼辉缤鶃碚{(diào)動趙軍騎兵,是想借此迷惑桓溫,并試探謝石舉動,暗地里已整備泗水水師,乘機(jī)南下泗口。謝石若要分兵防泗口、洛口、臨淮,誠為難事。

  桓溫下葬三日之后,陶洵于臨淮東郊祭拜天、地、軍神,奉獻(xiàn)三牲五谷。眾將陪同祭酒,杜云看那旗幡上畫著軍神,問王平道:“那軍神怎生著牛角?”

  王平悄聲道:“小聲點,此乃蚩尤神,不可造次?!?p>  杜云收聲,聽陶洵宣讀祭文,所言都是駢句,什么“帝承天命,得傳國之璽,胡虜貪殘,失萬民之心,今以雄武之師,攻暴虐之眾,匡正之功,耀于廟宇,大德以昭,日月同光……”云云,一句也不懂。

  磨磨蹭蹭弄完,誓師出征,陶洵、桓云、桓沖、杜云等領(lǐng)大軍西行,留魏驤、王平、桓熙守臨淮。謝石率水軍于臨淮南岸下寨,艨艟、斗艦布于淮水之上。

  大軍行了七日方到洛澗,早有鄧遐的三千士卒駐扎洛澗東岸,守著浮橋。大軍從浮橋渡過洛澗,于西岸扎營,糧草自臨淮送來,皆囤積于此處。

  杜云領(lǐng)著兩萬士兵跟隨出征,剛開始之時,心中忐忑難安,為眾將士生死難安。直至行軍七日,才覺得沙場終是無情,天命難料,但也存著一念。于臨淮之時,祭拜天、地、軍神,就為存這一念,求勝、求生之念。

  既過了洛澗,離淝水只一日的路程。中軍大營,陶洵接到陸?zhàn)ヅ蓙淼男攀?,言明壽春?zhàn)況。壽春每日戰(zhàn)況皆飛鴿傳書給臨淮,只是大軍已動,這幾日軍情如何,卻無從得知。

  陶洵看了書信,才知壽春無恙。

  壽春城下,趙軍果然以木框裝石,沉于護(hù)城河,填出道路,又阻斷水路。晉軍艨艟再未進(jìn)護(hù)城河中來,趙軍舍了壕橋,直接通過道路進(jìn)攻城門、城墻。如此一來,就是耗以士兵、糧草。

  石癸此次統(tǒng)兵十萬而來,分作四軍,每軍兩萬五千人,前軍石隼和右軍呼延突攻壽春西面與南面。壽春東、北兩面臨水,難以集結(jié)人馬,只得以小股騎兵監(jiān)視。

  攻了大半月,趙軍戰(zhàn)死一萬余人,壽春的守軍死傷五千余人。不過晉軍的死傷盡可以通過水門送出去,新兵也可通過水門送入城中。陸?zhàn)ピ缇幘毩艘蝗f新軍,隨時往城中補(bǔ)充,若有欠缺,水兵也可補(bǔ)上。說來趙軍若想拿下壽春,唯有攻破城門而入,于城墻之上廝殺終究是填命。

  石隼望著沖車撞擊城門,不禁咬牙切齒,每撞一下都破城有望。城門之下,一輛沖車正在沖撞城門,護(hù)城河這邊還擺著兩輛被破壞的沖車。

  城樓之上,門樓被燒毀半邊,晉軍士兵將余下的三個大鐵球推下城去。“轟隆”,城下的沖車被鐵球砸壞,撞門的趙兵被箭矢殺死。后面的趙兵拉住系在沖車后面的繩索,將繩索的這端系在馬鞍上,六匹馬一齊拉動,將沖車?yán)^河來,扔在一旁。一輛新的沖車又從陣中推出來,推過河去,沖車上的遮板被矢石砸得“咚咚”作響。

  城上沒有了鐵球,也不再朝遮板上射箭、砸檑木滾石,而是澆下火油,扔下柴草,一個火把扔下。遮板下的趙兵狼奔豕突,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還未逃出幾步,卻被箭矢射死在路上。

  石隼看著城門下的火焰卻哈哈大笑,說道:“晉軍終于技窮了,看這火將城門也燒掉!”

  過了一陣,沖車連同城門都已經(jīng)被燒壞,零星的火焰,冒著青煙。趙兵們舉著盾牌過河來,跑到城下,看那城門已被燒朽,忙將繩索綁住燒壞的沖車。繩索那頭,戰(zhàn)馬一拉,將破損的沖車?yán)嘶厝?。后邊的趙兵扛著一根圓木過來,直接撞向城門。

  城樓之上,又是射箭,又是扔扔檑木滾石?!稗Z”一聲,城門散了架,朝外倒了下來。

  石隼望見,摸摸鼻梁,哈哈大笑。

  城門倒下,城下的趙兵卻愣了,原來里邊的城門洞已經(jīng)被填充了東西的布袋砌滿。一個趙兵揮刀照著布袋劈砍,將布袋砍爛,露出里面的泥巴。他又揪住布袋,往外扯,布袋前后左右層層疊壓,既牢固且重,竟一動不動。若不從最頂上一一挪開,勢難清除。城上射下一支箭來,將他的背甲射穿,趙兵頹然倒地。

  石隼得知情況,再也笑不出聲來,氣憤道:“這晉軍著實奸詐至極!”

  攻了一天,趙軍疲憊不堪,退兵而去。

  彭城飛鴿傳書于穎口,再快馬送與石癸大營。石癸得知臨淮晉軍已經(jīng)西來,于是命石隼、呼延突放慢攻城,先休整步卒,只以鐵騎兵守在壽春城外。

  陶洵的大營,斥候來報,自渦水而下的趙軍水師已攻占洛口。

  陶洵大驚,忙命人召來諸將。

  中軍帳中,陶洵清癯的臉上,皺著眉頭,說道:“趙軍水師已攻占洛口,需請陸刺史來相助?!?p>  桓云默不作聲,只當(dāng)未聽見。

  桓沖看了一眼桓云,對陶洵拱手道:“別駕似乎忘了,趙軍已攻占西硤石,陸刺史的水師難以通過硤口?!?p>  陶洵“哦”了一聲,說道:“那快些請謝征虜西來相助?!?p>  桓溫道:“別駕可命快馬送書給壽春,再由壽春飛鴿傳書與臨淮。謝征虜就在臨淮城北的淮水南岸扎營,他收到書信自會西來?!?p>  陶洵聽了他言稍稍安定,又問桓云道:“建武將軍以為如何?”

  桓云道:“咳咳,如此甚好?!?p>  陶洵心中大安,看了一眼杜云,名不見經(jīng)傳,也就不問了。

  杜云本想說此乃趙軍調(diào)虎離山之計,但見桓沖、桓云都言請謝石西來,還道水師可以分兵。

  陶洵寫好書信,急遣快馬送去壽春。

  過了一日,陶洵找來諸將,又問:“趙軍水師近在洛口,怎不逆水來攻我浮橋,斷我糧道?”原來,他到底不安心,過了一夜又想起這檔子事。

  桓沖摳摳臉頰,稟道:“趙軍水師定然已想到逆水來攻,只是時機(jī)未到。至于糧道,若是浮橋被斷,我軍可繞道洛澗上游,上游水淺且窄,不利趙軍行船。再者我軍尚可依托于淝水,請陸刺史從合肥供應(yīng)糧草,是以糧草無虞?!逼鋵嵹w軍不攻浮橋,是怕晉軍因此心生疑懼,自洛澗上游渡河,回師臨淮,反而于其不利,是以在尚未兵圍臨淮之前,不想打草驚蛇。至于繞道洛澗上游其實乃下策,上游雖不利于行船,但更不利于行軍、運(yùn)糧,因為上游水淺且窄之處往往山勢崎嶇,若真有道路可以運(yùn)糧也費(fèi)時費(fèi)力,倒是以淝水供糧最為妥當(dāng)無虞。

  陶洵聽了已不擔(dān)心糧草,又問:“是何時機(jī)???”

  桓沖“咳咳”兩聲,說道:“只在等待春汛,河水一漲,趙軍斗艦可來往自如,那時再攻浮橋則事半功倍?!?p>  陶洵聽了“哦”一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但愿謝征虜能早日派兵來援?!庇謫枺骸拔臆姾螘r解壽春之急?兵書上言:‘兵貴神速?!臆娂纫呀阱氤?,何不從速渡河進(jìn)攻趙師?”

  桓沖道:“石癸人馬眾多,我軍步卒難抗其鐵騎,需乘其兵疲糧乏之時,再渡河攻之?,F(xiàn)趙軍攻城日久,其兵已疲,而糧未乏。只等春汛一至,陸刺史領(lǐng)水師沿淮水而上截其糧道,趙軍必然退卻,我軍再乘勢攻之,可獲全勝?!?p>  陶洵一聽,覺得有理,說道:“‘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余?!雭砣绱??!?p>  杜云聽他所說,知道是《孫子兵法》中言,不過這兩句話有理則有理,于當(dāng)下卻百無一用。趙軍于淝水以西攻城,晉軍都是步卒,若渡淝水而攻趙軍,難免要與趙軍騎兵廝殺。杜云這兩萬士卒,除了親兵,全然未帶弓弩,必然難敵趙軍騎射。即便步步為營,修造工事,解了壽春之危,趙軍也可全身而退。至于截糧道,古來多少戰(zhàn)事,因截敵軍糧道而取勝者寥寥。只因戰(zhàn)時除了以糧道不斷運(yùn)糧,也會在大軍左近的險要之地筑寨囤積糧草,并以重兵把守,吃舊糧,囤新糧,以此長久作戰(zhàn)。即使陸?zhàn)嗔耸锛Z道,石癸依舊可以帶上所囤積的糧草,撤軍至淮水上游的汝南,其騎兵一日可行兩百里,三日便到,步軍每日行八十里,八日可至。也就是說石癸只需囤積十日的糧草,就可從容退兵。而汝南是趙國軍事重鎮(zhèn),陸?zhàn)ハ胍h(yuǎn)涉去攻,兵力不足、堅城難下且不說,同樣需尋找地方囤積糧草,時間一長,勞師動眾,靡費(fèi)錢糧。《孫子兵法》的這句話倒是有用:“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p>  陶洵又問桓云:“建武將軍有何破敵良策?”

  桓云目光閃避,說道:“卑職魯鈍,只會沖鋒陷陣,無有良策。”他雖‘魯鈍’,也知桓沖所言只算‘退敵之策’,算不得‘破敵之策’,所謂‘可獲全勝’云云,分明是虛。

  陶洵見無良策,只得作罷。

  石辛于彭城,聽到謝石率軍西去,不禁在堂中搓手道:“妙哉,妙哉!”命令李駒為先鋒,領(lǐng)兵南下,急趨淮水。

  淮水下游比之上游河面更為寬廣,本不便搭設(shè)浮橋,臨淮下游四十里處的河中有一個沙洲,恰好將河面剖為兩半,趙軍就借此地來搭設(shè)浮橋。石辛又命彭城水師沿泗水東下,駐守泗口,牽制謝石留在淮陰的水師。泗水經(jīng)彭城、下邳往東南流入淮河。一應(yīng)輜重皆用船載、馬馱,行兵迅速。

  謝石的戰(zhàn)船只三日便趕到洛口,卻早被趙軍的哨船發(fā)現(xiàn)。趙軍水師得知他來識趣的撤回渦水,不敢直攖其鋒。

  陶洵得知謝石來,大為心安,又親自送酒肉去犒軍。

  到了謝石營帳,謝石請?zhí)珍献?,兩人寒暄已畢,陶洵問道:“謝征虜既來,想必臨淮無恙吧?”

  謝石右手一捋面頰上的髯須,說道:“卑職來時,臨淮安然無恙?!?p>  陶洵道:“如此便好,現(xiàn)壽春被趙軍所攻,已近一月,征虜可有破敵之策?”

  謝石道:“別駕寬心,現(xiàn)我大軍云集于此,趙軍雖強(qiáng),實難敵也。別駕可派兵入壽春,助家兄守城。再多伐樹木,以備渡淝水之后修造營壘,營壘一成,趙軍不戰(zhàn)自退?!?p>  陶洵聽了,笑道:“有征虜之言,某可安枕矣?!?p>  趙軍泗水水師進(jìn)抵泗口,結(jié)水寨而守,正對南岸的淮陰。

  晉軍淮陰水師只派戰(zhàn)船襲擊泗口,并不猛攻。

  李駒已在淮水搭好浮橋,其間并未見趙軍水師來襲。

  石辛乘機(jī)率騎兵三萬、步卒四萬南渡淮水,于臨淮城東北二十里處扎營。石辛正望著士兵搭設(shè)營帳,鄧恒過來稟道:“將軍,此處地勢低洼,若逢春雨連綿,勢必寸步難行?!?p>  石辛覺得有理,下令將大營南移至臨淮城東二十里處。

  桓熙遵父親之命,單獨(dú)領(lǐng)了南康公主來登望樓。樓高四層,每層皆有親兵把守。公主看到處是親兵,責(zé)備桓熙道:“熙兒怎生領(lǐng)我登此高樓,倒讓士卒見笑?”每上一層,便兀自整整衣衫,摸摸發(fā)髻。

  登到頂層,見桓溫正坐在案前飲茶,案上還放著面具,公主大駭,驚道:“這死鬼怎會在此?”

  桓熙趕緊說道:“母親勿驚,阿父并未亡故?!?p>  公主走過去,隔著一丈,仔細(xì)打量,正是桓溫?zé)o疑,這才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一邊說道:“郎君欺我太甚!”

  桓熙趕緊起身,過去相扶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此乃為夫之過?!?p>  公主擦擦眼淚,胭脂都花了,說道:“你既未死,何故欺我?”

  桓溫忙給桓熙使眼色。

  桓熙上前扶住母親道:“因那翠兒在逃,阿父如此只為掩人耳目,暗地已派人去擒她?!?p>  公主咒道:“那賤婢著實該殺,敢刺我夫君!”

  桓熙道:“也不知母親身邊還有刺客否,所以只領(lǐng)母親一人來見阿父?”

  公主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道阿母身邊皆是刺客么?”她的侍從多半是從宮中帶出來的,自小相識。

  桓熙忙低頭道:“孩兒不敢?!?p>  桓溫道:“此事也怨我,防備不周?!?p>  公主想想,說道:“不如將他們一一審問,只是莫要動刑。”

  桓溫道:“怎能如此?為夫相信他們?!?p>  桓熙道:“不如先將他們禁足于內(nèi)院,待抓到翠兒審出同黨,再放不遲?!?p>  公主見不用審問,只是禁足,便道:“如此甚好?!庇值溃骸爸皇谴撕鬅o人侍奉于我?!?p>  桓溫道:“為夫替你梳妝便是?!?p>  公主聽了一笑,揪著他的胡須道:“夫君可莫欺我!”

  桓溫拱手道:“豈敢,豈敢?!?p>  桓熙將公主的侍從盡禁足內(nèi)院,又將公主的妝奩放進(jìn)望樓里,桓溫果然每日給公主梳妝。公主梳完妝才回自己屋中,桓熙買了一個小丫頭侍奉她。

  桓溫得郭翼稟報:“斥候來報,石辛已于下游四十里搭設(shè)浮橋南來,扎營城東二十里處?!?p>  桓溫道:“敢于二十里扎營,是不知我騎兵戰(zhàn)力!”

  于是命桓熙領(lǐng)三千騎兵夜襲敵營。

  臨淮本有士兵六萬,加之杜云的兩萬,共計八萬,現(xiàn)陶洵領(lǐng)了四萬五千步卒去,還剩三萬五千人。城中三萬人,城外西南丘陵中伏了五千人。

  在石辛看來,晉國新軍不堪一擊,桓溫手中的六萬精銳倒是棘手?,F(xiàn)在只需圍城打援,先攻破回援的陶洵軍,再往東攻破淮陰——謝石的老巢,最后攻破臨淮。即使臨淮一時難下,但其無援兵,早晚得破。待西邊壽春戰(zhàn)事一了,再與石癸合兵一處。

  趙軍剛扎完營,士兵安寢,以備明日之戰(zhàn)。至丑時,雞尚未鳴,一支輕騎兵已悄然而至?;肝跤隈R上,拔劍道:“殺呀!”三千騎兵避開拒馬,直殺入趙軍營中,馬踹連營。趙兵跑出營帳,來不及披甲,捉了刀槍來抵抗,于黑夜中,分不清敵我,被晉兵所殺死者有之,自相殘殺者有之。

  石辛持刀出帳來,一騎近前稟報:“將軍,有趙軍來襲?!痹瓉硎怯H兵。

  石辛問道:“多少人馬?”

  親兵道:“夜里不明敵軍底細(xì)?!?p>  一個人趕過來,沒有著甲,只披了長衫,趿著鞋。石辛對著帳外的燈火一看,乃是鄧恒。

  鄧恒上前拱手道:“將軍,襲營者該是晉軍的騎兵?!?p>  石辛稍一思忖,便道:“不錯,踏營自然是以騎兵為先。只是夜里敵我難辨,恐我軍自亂,反增死傷?!?p>  鄧恒道:“桓溫只有三千騎兵,并不足懼,請將軍命各軍自守營盤,不得出營而戰(zhàn)。晉軍攻不破營盤,自會離去。”

  石辛道:“此法甚好?!泵H兵傳令各軍結(jié)陣自守,不得出營而戰(zhàn),違令者視作晉兵一律射殺。

  桓熙自趙營之西殺入,自東殺出,然后折向南,繞回臨淮城。

  石辛各軍于營內(nèi)結(jié)陣防守,再無自相踐踏者。

  等到天明,石辛才傳令各營挖掘塹壕,架設(shè)拒馬。囤糧之所,更是深溝堅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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