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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藏赤血傳

第九章 名重京師

歸藏赤血傳 道吾山人 12707 2019-11-28 13:44:27

  杜云得內(nèi)官傳旨,皇帝以他武功高強,讓他依舊參與比武,也好去蕪存菁。

  杜云不必回營,回到家中,將皇帝旨意稟告父親。父親讓他只用心做事,忠心朝廷便是。杜云無心比武之事,也不在乎輸贏,又練起竹笛來,有不懂之處便去尋諸葛邪來教。

  這日正在院中練吹笛,王平則在一旁舞劍,卻見諸葛邪急匆匆而來。

  杜云見他滿頭大汗,停住吹笛,問道:“清風(fēng),有何急事?”

  王平也走了上來。

  諸葛邪喘了喘氣,說道:“不好,尚書令已向謝家提親,求娶阿嬋。適才我表兄謝瑤到我家中,特意來告知?!敝x瑤正是謝安之子。

  杜云一聽,竹笛掉在地上。

  諸葛邪看他呆立,嘆一口道:“失策?!?p>  杜云問道:“什么?”

  諸葛邪支支吾吾,說道:“我竟沒算到尚書令會如此行事。”他本出策讓皇甫鋒送信給朱信,也好讓他在皇上面前讒言,使皇甫彪不得為官,卻不料朱信也有意聯(lián)姻謝家。

  杜云不知就里,說道:“這事怎能怪你,當(dāng)下該當(dāng)如何?”

  王平道:“快請令尊前去求親,以太傅德高望重,謝家必不能拒絕?!?p>  諸葛邪眼珠轉(zhuǎn)動,說道:“不妥。”

  杜云皺眉道:“為何?”

  諸葛邪道:“此事還當(dāng)從長計議。朱伯誠定是已在皇上面前提及跟謝家結(jié)親之事,正如士稚所言,令尊于朝堂中德高望重,此時卻以太傅之尊而去謝家求親,未免惹人側(cè)目?!?p>  杜云道:“那又如何?家父雖位尊于謝尚書,卻也與他同朝為官,兩家聯(lián)姻,并無不妥啊?!?p>  諸葛邪搖搖頭道:“若在平時,的確無不妥之處。安之以為皇上為何讓阿嬋去北湖練兵?”

  杜云道:“圣上整軍經(jīng)武,以防北國來犯?!?p>  諸葛邪道:“只靠北湖水軍?”

  杜云道:“當(dāng)然不是,有謝家的徐州水軍,陸家的揚州水軍,還有庾家的荊州水軍。”

  諸葛邪道:“你倒清楚,你可知北湖水軍屬何人麾下?”

  杜云道:“中都督陸?zhàn)?。”只覺耳中嗡嗡,似乎想到什么。

  諸葛邪道:“趙軍南下必犯徐州,朝廷水軍盡在士族手中,皇上有意讓江東士族與謝家聯(lián)姻,才會將阿嬋置于陸?zhàn)庀?,以促成徐、揚兩州水軍聯(lián)手抗敵,又或者說是想促成南北士族共同抗敵。至于是陸家還是朱家,誰與謝家結(jié)親,皇上心中怕也沒有定論。”

  王平點點頭,說道:“如此說,太傅若此時去提親不僅有違圣意,且為皇上所忌,那安之想做將軍怕也難了。”

  諸葛邪道:“何止,若逼得急了,我怕皇上會賜婚朱、謝兩家?!?p>  杜云慌道:“我本就無意為將!現(xiàn)下該當(dāng)如何?”

  諸葛邪道:“以我之見,怕是難讓皇上回心轉(zhuǎn)意。不過……”說著,又搖搖頭。

  杜云忙問:“不過什么?”他心中焦急。

  諸葛邪道:“安之若是能在此次比武中拔得頭籌,以此向皇上請求賜婚,或可有幾分成算。”

  杜云一愣,說道:“這可難了,那皇甫彪已這般厲害,不知還有何等高手?”

  諸葛邪道:“據(jù)我所知,世家子弟中若以武藝而論,已無人能出你之右。”

  杜云露出喜色道:“當(dāng)真?”

  諸葛邪道:“安之且莫得意,此次選將還分騎術(shù)、射箭、策論,你未必能全勝?!?p>  杜云臉色大變,愁眉道:“比之騎馬我更會騎驢,比之射箭我更會射飛鏢,師父讓我熟讀兵書,我卻偷偷看《三國志》……”

  諸葛邪和王平對視一眼,啞然失笑。

  王平勸解道:“此時那些世家子弟尚在比武,最后能與你相搏者也未必是全才。”

  杜云一聽,臉色稍稍和緩,問道:“士稚可有帶兵書來京?我需趕緊讀讀?!?p>  王平道:“并未帶來,我所讀之兵書已爛熟于心,令尊書房中倒是有一本《孫子兵法》?!?p>  諸葛邪道:“我家中也有許多兵書?!?p>  杜云道:“快借來我看看!”

  王平道:“我也想看看諸葛家的兵書?!?p>  諸葛邪道:“士稚,你可知書是死的,兵卻無常勢,我家兵書與別家并無不同。”

  王平聽了不禁有些失望。

  于是,杜云整日在家中讀兵書,讀累了便在院中射箭。王平看他箭法并非泛泛,雖算不得上乘,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讓。原來杜云在山中時經(jīng)常打獵,所以箭法并不弱。其實騎馬、射箭非朝夕之功,哪容得他多練?

  又過了兩日,比武已是尾聲。王平出戰(zhàn)中都督陸?zhàn)ブ雨懍L,杜云也去校場觀戰(zhàn)。

  王平使一柄長劍,陸琇同樣使劍。兩人相互致禮后,陸琇首先出招,王平接招,兩人身形靈動,打了五六招。杜云一看,兩人劍術(shù)分明一樣。王平常在杜家院中練劍,杜云早見識過了,這些招數(shù)出自龍虎山,以輕靈見長,多是刺、撩、挑,使力在手腕,著力于劍尖,腳下則是踏七星步,或小步跳躍。杜云心道:“王平還有后招,他的劍招不止有龍虎山的。”

  王平與陸琇斗了十余招,不分伯仲,卻不見陸琇有后招。龍虎山的這套劍招并非上乘,入門一年就可以學(xué),其用意也不只在劍招,而是這劍招使來不大費力,可以讓子弟們找準(zhǔn)劍招方位,同時調(diào)理內(nèi)息,假以時日而至內(nèi)息綿長之時,再以吐納之間變招,威力便顯出來了,此后再學(xué)上乘劍術(shù)。王平因要學(xué)萬人敵,所以并未得窺龍虎山的上乘劍術(shù),轉(zhuǎn)而學(xué)戰(zhàn)陣中的劍術(shù)。

  王平自覺已摸清陸琇底細,于是賣了個破綻,將右腿讓出。陸琇果然挺劍刺向王平右腿。王平忽的側(cè)身收右腿,劍砍陸琇右臂。陸琇忙收劍,一邊快步左閃。王平大跨步向前,雙手握劍,再劈陸琇右肩。陸琇見他劈砍凌厲,已不是原來劍招,忙用劍格擋,一邊后躍?!扮I”王平一劍斫在陸琇劍上,見他手臂受力下沉,又往大步前躍,貼身踢他小腹。

  陸琇已覺得他劍招力沉,此時貼身,見他腳來,忙又后躍,這才將劍尖沖向他踢來的右腿。不想?yún)s是虛招,只見王平收右腿踏地,劍刺陸琇面門。陸琇一驚,忙后仰,挑劍來擋。王平轉(zhuǎn)刺為劈,砍中陸琇右臂。

  陸琇右臂中劍,連連后躍,雖劍還在手中,但血已流到手背。王平也不追他,只見陸琇左手捂住右臂上傷口,說道:“是你贏了,看你劍招,我等還是同門。”

  王平拱手道:“承讓了,莫確實師出龍虎山?!?p>  陸琇轉(zhuǎn)身離去,太尉屬吏判王平打贏。

  王平出校場,和杜云回家。路上,杜云問:“士稚不留下來看看其他人的招數(shù)?”

  王平道:“我劍術(shù)未趨上乘,本就不作一人敵。即使能贏他人,也終歸勝不過你?!?p>  杜云道:“你適才劍術(shù)中的劈砍,與當(dāng)年祖逖所創(chuàng)的破甲刀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以劍破甲始終比不過刀。”

  王平一愣,問道:“你知道‘祖逖破甲刀’?”

  杜云道:“不僅知道,而且會使?!?p>  王平道:“我這劍招得自一歸鄉(xiāng)的老軍候,他也曾見過‘祖逖破甲刀’。你既會使,不如回去教我?!?p>  杜云道:“可惜這‘祖逖破甲刀’招數(shù)并不高明,只用于戰(zhàn)陣。”

  王平笑道:“如此足矣。”

  回去杜家,杜云便將刀法傳給王平。這套刀法并不繁復(fù),且攻多于守。因要破甲,是以重于劈砍,輔以擊刺,沒有抹、削、點、捺、粘這些力道輕的招式。

  王平本就武學(xué)有根基,不到半日便已學(xué)會,不過要練得純熟尚需時日。

  次日,兩人又來校場,這回是王平出戰(zhàn)朱頊。杜云看那朱頊就是那日在龍藏浦邊買樂器時所遇到的白衣少年,有些吃驚,不禁握緊拳頭,心道:“朱家的人,朱家的公子,我非贏他不可!”

  今日卻沒有昨日好運,朱頊劍法比之王平要精妙得多。王平劍招比之昨天更多劈刺,顯是將‘祖逖破甲刀’也施展了出來,不過破甲刀的威力在于速度和力量,少了精致之處。朱頊劍法的點、粘、削正可以化解破甲刀的招式。

  只見王平一劍砍向朱頊當(dāng)胸,朱頊卻側(cè)身以劍尖急點王平持劍的右手手腕。因為以劍砍雖然力道大,但不及以劍刺或點來得快,而點比刺尤快,當(dāng)然力道也更小,不過若是使上內(nèi)力,或劍尖極鋒利,則點招依舊可怕。此時王平若是不停,劍刃還未到朱頊胸口,手腕則先被朱頊的劍點中。王平忙將砍轉(zhuǎn)為直刺,劍指朱頊右腿,卻見朱頊的劍粘上來,劍上顯然使了巧勁,王平的劍尖不禁為之一偏。王平忙收劍,又見朱頊的劍尖削向自己右臂。王平趕緊后縱,朱頊的劍尖追上來,刺向王平右胸。王平以劍格擋,卻見朱頊劍尖轉(zhuǎn)而刺向自己腰際。王平忙收腰,反刺朱頊左肩,卻見朱頊劍尖已至自己右小臂。

  王平只覺小臂上一痛,已被朱頊刺中,連忙后縱。朱頊也同時后躍,只見他衣袂飄飄,瀟灑非凡,顯然也不欲乘人之危。只不過十?dāng)?shù)招,王平便認輸,朱頊取勝。

  接下來比武幾無懸念,之前的取勝者皆敗于杜云刀下。最后一場,朱頊出戰(zhàn)杜云,朱頊看了看杜云,說道:“我不是足下對手。”說罷,將劍扔在地上,竟一招未出。太尉屬吏判杜云勝。

  杜云見他棄劍認輸,雖然詫異,也不覺贊他灑脫。到底是世家子弟,一招未出便認輸,于旁人看來,總有失顏面。

  接下來是騎術(shù),又分快馬沖陣,使刀劈、槍刺以及騎射,朱頊拔得頭籌,杜云馬上使刀、槍尚可,騎射則皆未中靶,王平因傷了右臂,名落孫山。

  之后是射箭,王平騎馬時尚能用左手持韁繩,此時卻因傷難以拉弓瞄準(zhǔn),只得棄賽。拉一石的弓,距離五十步,朱頊、杜云連發(fā)三箭皆正中靶心,換作七十步,朱頊依舊射中靶心,而杜云卻有所偏差。這時,杜云才察覺朱頊棄劍的道理。

  杜云對太尉屬官說:“這弓的力道不夠,箭不著力,取三石的弓來,將靶子置于百步?!?p>  屬官一聽,吃驚道:“三石的弓非尋常之人能拉得開,且要到武庫中去取。”

  杜云見御階之下,兩旁各有一石獅子,便指著石獅子問屬官道:“那石獅子有多重?”

  屬官一看,說道:“怕有三千斤。”

  杜云走過去,蹲開馬步,抱住那石獅子,氣沉丹田,猛一發(fā)力,竟將那石獅子搬將起來。

  一眾圍觀的人皆嘩然,稱贊杜云神力無雙。

  杜云放下石獅子,吁了一口氣,又對屬官道:“可有強于三石的弓么?”

  屬官使勁搖頭,大驚失色道:“沒有,某這就去取三石的弓來?!闭f罷,一溜煙跑了去。

  等了半個時辰,屬官才將弓取來。杜云將那弓拉開,卻也不費氣力,連發(fā)三箭,皆射中百步遠的箭靶,雖未中靶心,倒也讓人嘆為觀止。

  朱頊一看,也不與他比,因為那弓他也拉不開。

  這倒為難了查考的長史,以規(guī)矩論自然是朱頊勝,但杜云的箭術(shù)百年難得一遇,怕只有昔年蜀漢的后將軍黃忠有此能耐,雖然黃忠比他射得要準(zhǔn)。長史未有定論,只得稟奏于皇帝?;实巯轮紒?,稱朱頊、杜云平分秋色,并列第一。

  最后是策論,寫好后上呈皇帝御覽,并抄送太尉府和尚書臺評斷。

  太極殿中,皇帝大會群臣。太尉上奏道:“太尉府并尚書臺已看過諸般策論,以為瑯琊王平所寫策論包含騎戰(zhàn)、步戰(zhàn)、水戰(zhàn)、攻城、守城、攻心等諸般論述,皆屬上乘,當(dāng)列第一。其次為朱頊、杜云,朱頊所寫水戰(zhàn)韜略乃其中的佼佼者,杜云所寫步戰(zhàn)韜略也大有可取之處。其余人等則再次之,已一一注明,還請陛下過目?!闭f罷,奉上奏疏。

  內(nèi)官將奏疏轉(zhuǎn)呈皇帝。

  皇帝看過奏疏,言道:“太尉府與尚書臺既然已有定論,便以此為據(jù)量才錄用就是。”

  尚書令道:“臣等以為位列前三者可領(lǐng)五品將軍銜,只是這其中杜云已有官身,是否改任,還請陛下明示?!?p>  皇帝問光祿勛道:“殷愛卿,你以為如何?”

  殷羨憨態(tài)可掬,言道:“但憑陛下處置,不過以杜云之勇武,屈居羽林郎,臣以為不妥?!?p>  皇帝又問太尉:“舅父以為如何?”

  太尉道:“既已比武定輸贏,自當(dāng)該任其為將?!?p>  皇帝道:“有理,朕就封王平為鷹揚將軍,朱頊為凌江將軍,杜云為威遠將軍,其余人等就由太尉府定職任用?!?p>  太尉道:“臣遵旨。”

  杜家,接到皇帝詔書,連同五品將軍服,王平喜出望外,杜云卻悶悶不樂。

  諸葛邪看他神色,說道:“安之不必憂心?!?p>  杜云道:“原來這比武終究是以策論取勝。”

  諸葛邪道:“本該如此,若是以武藝而論,又何談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呢?”

  杜云道:“現(xiàn)下我未拔得頭籌,該怎么做?”

  諸葛邪摸摸下巴,說道:“可以去求皇后。”

  杜云一聽,說道:“我在宮中守衛(wèi)許久,從未見過皇后?!?p>  諸葛邪道:“那是你未入后宮。”

  杜云想想也是,又想到那日見到的皇甫魚,女眷倒是可以入到后宮。又問道:“如何得見皇后?”

  諸葛邪道:“這個容易?!?p>  杜云疑惑道:“容易?”

  諸葛邪笑道:“你本是皇后侄兒,今日被御封為將軍,前去拜謝皇帝、皇后也是應(yīng)該?!?p>  杜云一聽也對,怎么說當(dāng)今皇后也是自己姑母,在宮中許久卻不去拜見,于禮不合呀。問諸葛邪道:“我若見到皇后,該說些什么?”

  諸葛邪道:“后宮禮儀我并不知曉,你可去問令尊。在皇后面前,你只言愛慕我家表妹之事,卻怕皇上將其賜婚別家,求皇后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其實你乃外戚,若是掌軍,又或聯(lián)姻謝家,于輔佐太子也是有益的,皇后自然會想方設(shè)法幫你。不過這番話切莫提及,此乃宮中大忌。”

  杜云想到宮中氣象森嚴(yán),人人皆不敢越雷池一步,心道:“切莫多說話,只裝傻充愣便好?!?p>  杜云等父親一回家,就去稟告:“阿父,皇上已封孩兒為威遠將軍,孩兒想去宮中拜謝皇上、皇后?!?p>  太傅聽了,說道:“本該如此,不過拜謝皇后,怕是諸葛征夫的主意吧?”

  杜云暗道:“父親好眼力!”忙說道:“孩兒因不懂宮中規(guī)矩,才問征夫的,還請阿父教訓(xùn)?!?p>  太傅道:“拜謝皇后并無不妥,不過入到后宮需按內(nèi)官所言而行,切莫惹是生非?!?p>  杜云道:“孩兒不知后宮禮儀?!?p>  太傅道:“后宮禮儀與前朝并無不同,見了皇后需下拜稱‘殿下’,不可直視皇后面容,自稱為臣,切莫自稱侄兒……”

  杜云著五品將軍官服,卻不著甲,進去宮中,請內(nèi)官通傳。

  內(nèi)官到東堂稟報皇帝:“陛下,新封威遠將軍杜云特來拜謝陛下?!?p>  皇帝正看奏疏,說道:“宣他進來。”

  內(nèi)官宣杜云晉見。

  杜云拜伏于御前,說道:“微臣拜謝陛下圣恩?!?p>  皇帝放下奏疏,抬眼看他道:“免禮,平身?!?p>  杜云站起身來?;实垡豢?,覺得他穿武官服威風(fēng)凜凜,笑道:“朕聽聞那日在校場你將御階下的石獅子都搬將起來?”

  杜云一聽,不知作何答,忙躬身道:“這,這,微臣知罪。”

  皇帝笑道:“何罪之有?不想你竟有這等神力,現(xiàn)下已滿城皆知,都稱你為當(dāng)朝第一大力士?!?p>  杜云忙下拜道:“微臣決不敢當(dāng)。”

  皇帝道:“你是學(xué)道之人,虛懷若谷自然是好的,但以后還需多立功勛才是?!?p>  杜云道:“微臣既為臣子,只知效忠陛下,不知其他。”

  皇帝哈哈大笑:“你雖有些木訥,但朕其實喜歡?!?p>  杜云又道:“臣鄙陋,稍知宮中禮儀,想前去拜謝皇后。”

  皇帝道:“你是外戚,不妨去見皇后。”又命內(nèi)官帶路,引他去后宮拜見。

  內(nèi)官引杜云來到后宮宮門前,吩咐道:“將軍入到后宮之中切莫東張西望,只隨下官身后,快步而行。”杜云連聲答應(yīng)。兩人進到后宮,匆匆繞過昭陽殿,沿回廊來到皇后正宮坤極宮。

  內(nèi)官讓杜云在宮外稍候,自己進去宮中稟奏。過了一會兒,內(nèi)官出來,引杜云進到大堂之中,自己則退到門外。

  杜云瞥見堂中端坐著一人,鳳冠翟衣,兩旁有侍女伺候。忙趨前下拜道:“臣杜云拜見殿下。”

  皇后道:“免禮,賜座。”

  杜云坐在堂中一側(cè),不敢直視皇后,又朝皇后稽首道:“臣不才,得皇上擢升為威遠將軍,殿下母儀天下,臣特來拜謝。”

  皇后道:“本宮深居宮中,難得見到至親,今日侄兒來,本宮很是歡喜?!闭f著,話中似乎有哽咽聲。

  杜云道:“臣本是羽林郎,卻駑鈍不識禮儀,未能早來拜見,著實慚愧。”

  皇后道:“本宮已聽太傅說起,倒怪你不得,宮中不比百姓家中,非詔不得來見?!?p>  杜云道:“今日臣來,其實還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說。”

  皇后道:“但說無妨?!?p>  杜云看看侍女,紅著臉將他在曲阿如何遇到謝嬋,又心生愛慕之意,到朱信向謝家求娶謝嬋,自己擔(dān)心皇帝賜婚朱、謝兩家,請皇后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如何,如何。

  侍女聽了不禁偷笑,皇后也不責(zé)怪,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那謝氏定是美若天仙,才得眾家求娶?!?p>  杜云點頭道:“是,是,確實美貌非凡。”

  內(nèi)官立在門外,仔細傾聽,也不禁抿嘴而笑。

  皇后道:“賢侄所求,本宮自會告知陛下。不過此事說來,只能看天意如何,不可強求?!?p>  杜云道:“臣也知道,謝殿下替臣美言?!?p>  皇后難得見到娘家人,還賞了杜云一塊美玉。

  拜別皇后,杜云又隨內(nèi)官出后宮,再自行離開皇宮。一路上自覺輕松許多,腳下輕快,還去芙蓉樓中買了壺千日醉,再往家去。

  芙蓉樓樓上雅間,有兩人正憑欄而立,望著杜云背影,乃是夏侯泓與老仆。

  老仆道:“公子校場比武已過,那莫虛之并未出現(xiàn),不如先拿下這小子?!?p>  夏侯泓道:“何不等叔父來了再說?”

  老仆道:“令叔遲遲未到,怕是已查到什么,才耽擱了路程?!?p>  夏侯泓道:“但愿如此。我畢竟是燕國使者,若在城中出手,始終會惹出是非,不如將杜云引至城外再將其拿下?!?p>  老仆道:“公子言之有理,不過,何勞公子出手,就讓老仆來拿下這廝!”

  夏侯泓道:“我已看過他武藝,老仆未必是他對手?!?p>  老仆目露狠色,說道:“且讓老仆稱稱他斤兩!”

  杜云回去家中,正要與王平相敘,卻被父親告知王平獲太尉府準(zhǔn)許,已還鄉(xiāng)報喜去了。杜云回房放下酒壺,將竹笛取出來,哼起調(diào)調(diào),出了門,沿烏衣巷往謝家而去。

  謝家門丁見杜云身著五品官服,忙上前作揖道:“原來是威遠將軍來了,快些里邊請?!?p>  門丁將杜云領(lǐng)到前廳,說道:“將軍請稍待片刻,小仆去稟告主公。”

  杜云道:“何勞尚書親來,我去拜見就是。”

  門丁道:“既如此,請隨我來?!?p>  于是又領(lǐng)杜云去后屋書房,經(jīng)過回廊,聽見院中有箏、笛之聲。杜云不禁停下腳步,門丁問道:“將軍何故停留?”

  杜云道:“不知誰人在奏箏與笛?”

  門丁道:“是主公侄女謝嬋與凌江將軍。”

  杜云一聽,胸口似被鐵錘重擊,目光呆滯,望著院子的方向。這時,一人走來,正是謝安。見他兩人站在廊中,頗覺奇怪,走近了看,卻是杜云,見其手中還拿著一根竹笛。謝安朝門丁揮揮手,將他屏退,這才叫杜云道:“賢侄!”

  杜云聽有人叫他名字,才如夢方醒,轉(zhuǎn)頭來看,見是謝安,忙作揖道:“小侄見過尚書?!?p>  謝安等他直起身子,笑道:“賢侄乃是稀客,不如到后堂一敘?!?p>  杜云木木的答道:“好,好。”

  兩人來到后堂,分主賓坐下,自有下人奉上香茗。

  謝安道:“賢侄已是威遠將軍,名重京師,可喜可賀。”

  杜云謙辭:“尚書過譽了,小侄愧不敢當(dāng)。”

  謝安道:“如今北寇未平,賢侄正好建功立業(yè),不必耽于兒女之事?!?p>  杜云一聽,說道:“世叔似乎看清我來意。”

  謝安道:“賢侄是為舍侄女謝嬋而來,我豈有不知。”見杜云默認,又接著道:“我那侄女長于軍中,素來欽慕勇士,賢侄既勇武無匹,若能建功立業(yè),自然可得其芳心?!?p>  杜云道:“只是小侄聽聞吳郡朱家已向世叔提親,怕時不我待?!?p>  謝安道:“確有此事,不過,家侄女的婚姻大事自有舍弟做主,不勞我這伯父。且舍弟尚在前方領(lǐng)軍,一時也不能來京,賢侄大可安心。”

  杜云松了口氣,這才露出笑臉道:“世叔既知我心意,還望多多垂青。”

  謝安道:“事在人為,賢侄還需自勉。”

  正說著,門外進來兩人,正是朱頊和謝嬋。杜云忙將手中的竹笛藏進衣袖,這才打量兩人,只見朱頊小冠束發(fā),錦袍繡帶,當(dāng)真玉樹臨風(fēng),謝嬋著紫色襦裙,花枝招展??催@一對璧人,杜云不免自慚形穢,這堂中只他一人穿官服,反顯得格格不入。

  朱頊、謝嬋見杜云坐在堂中,也有些意外,先上前給謝安作揖,再給杜云行禮。

  杜云忙起身還禮。

  謝嬋道:“安之怎么來了?”又給朱頊介紹道:“這位是太傅之子杜安之?!?p>  朱頊道:“我與安之早見過,倒無需再作引薦?!?p>  謝嬋倒是出乎意料。

  杜云笑著謝嬋道:“杜某今日特來拜望世叔?!?p>  朱頊道:“倒是我有失禮數(shù),來京城已多日,卻還未曾去拜見太傅?!庇謱Χ旁频溃骸耙膊恢钭鹂稍诩抑校俊?p>  杜云答道:“正在家中。”

  朱頊對謝安道:“世叔,小侄叨擾多時,這便去拜望太傅,告辭?!?p>  謝安點點頭,說道:“賢侄請自便?!?p>  謝嬋也道:“伯父,我也去拜見太傅?!泵佳蹘?。

  謝安卻道:“家中尚有客人,不得無禮?!?p>  謝嬋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朱頊也不以為意,自行離去。

  杜云雖想和謝嬋在一起,但見她臉上不悅,心中也難受。于是對謝安道:“世叔,小侄不過來閑敘家常,無需阿嬋作陪。”

  謝安一聽,這才放謝嬋出門。

  眼看著謝嬋遠去的背影,杜云又覺失落。有一種愛戀總是在夢里與意中人邂逅,有千百種相顧而言的話語,然而真到了面對面,卻又一個字都吐露不出來,如鯁在喉。

  謝安看他表情失魂落魄,搖搖頭說道:“賢侄未免婦人之仁,既對嬋兒有意,就該當(dāng)面說出,若你恃才傲物,施欲擒故縱之計,又何必故作愁苦?且以賢侄才能,何患無妻呢?”

  杜云竟無言以對,悻悻然喝罷茶,便向謝安告辭。

  出了謝家,暗恨自己錯失良機,想到朱頊、謝嬋正在自己家中,更不愿回家,漫無目的的出了烏衣巷。

  走了一陣,忽然有個小孩上前來攔住他。杜云問小孩:“你做什么?”

  小孩歪著頭看著他,張開缺了牙齒的嘴問道:“足下是杜云么?”

  杜云奇怪,心道:自己當(dāng)真名重京師,就連小孩都知道?問道:“你怎知我名姓?”

  小孩道:“有個阿翁在西門外等你?!?p>  杜云道:“誰家阿翁?”

  小孩懵懂不知,杜云又問他那人相貌,小孩說是一個須發(fā)皆白、佝僂著背的老翁。杜云心道:“到底是什么人?”

  此地離京城西門不遠,杜云舍了小孩,一路出了西門。果見城外官道旁的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佝僂著背的老翁。杜云走近前去,只見那老翁須發(fā)皆白,滿臉皺紋,也不知多大年歲。

  杜云向老翁作揖道:“小子杜云見過阿翁,不知阿翁找我何事?”

  老翁笑道:“聽聞你有千斤神力,武藝超群,所以想見識一番?!?p>  杜云看他笑容慈祥,心道:“這老翁弱不禁風(fēng),不知他想如何見識?”

  老翁指著不遠處一塊空地,說道:“那邊有塊空地,不如你我過兩招?!?p>  杜云道:“豈敢,晚輩家中尚有客人,恕不奉陪?!毙牡溃骸拔胰魝剿M不徒生禍端?這名聲當(dāng)真累人?!鞭D(zhuǎn)身要走。聽身后老翁道:“小子徒有虛名,竟懼一老朽!”

  杜云搖搖頭,并不回頭,依舊往城門走去。剛走出兩步,便聽身后腳步聲,杜云感覺有異,轉(zhuǎn)身來,那老翁的手爪已至他腰際。

  杜云右手斬其手腕,老翁收左手,又成虛爪,要扣杜云右手穴道。杜云右手兩指反點老翁左手小臂,老翁右腳橫掃杜云左腳腳踝。杜云右指不停,左腳一轉(zhuǎn),以脛骨迎著老翁右腿,使的正是朱頊?zhǔn)窒碌蔫F腿功,內(nèi)力注于小腿。

  老翁一見,手腳齊收,一個跟頭后翻,穩(wěn)穩(wěn)立在地上。

  杜云吃了一驚,不禁對老翁刮目相看。

  老翁道:“小子,你拳腳確實不錯,不過老朽擅長使刀,不知你敢否一戰(zhàn)?”

  杜云見他垂垂老矣,卻龍馬精神,不禁心生敬佩,笑道:“晚輩刀法更勝拳腳,阿翁何必認真呢?”

  老翁道:“空口無憑,你我手底下見真章!”說著竟從樹后面取出一把刀來。

  杜云這才覺得此事殊不簡單,這老翁分明有備而來,手上多了幾分戒備。

  老翁的刀還在鞘中,見杜云兩手空空,乃說道:“你這小子居然不帶刀,老朽未免勝之不武。哎,失策!”

  杜云搖頭嘆氣,不禁好笑,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改日再戰(zhàn)。”

  老翁睜大眼睛,面露兇悍,說道:“不成,既來了,哪有不戰(zhàn)的道理。我這刀鞘乃精鋼打造,雖然無鋒,卻也可以作刀來使。”說罷,拔出刀來。那刀寒光閃閃,確實是把好刀。老翁將刀鞘扔給杜云,杜云一把接住。

  杜云看看刀鞘確實是精鋼打造,不過一來無鋒,二來不及老翁的刀長,三來沒有刀柄,且比刀要輕,使著不順手。杜云說道:“晚輩使刀鞘,阿翁照樣勝之不武?!?p>  老翁道:“推三阻四,婆婆媽媽,你就不能遷就一下老朽?”

  杜云道:“我若傷到阿翁豈不麻煩?”

  老翁哈哈大笑:“傷我?”那笑聲以內(nèi)力迸發(fā),竟震落幾片樹葉。只見寒光閃過,有兩片樹葉皆斷作兩截。

  杜云分明看他抬手、揮刀、斬葉,但于常人看來,似乎只抬了一下手,又放回原處。心道:“好快的刀法!”

  老翁道:“且去那邊空地一較高下!”說罷,不理會杜云,自行走向空地。

  杜云若再不出手反落了下乘,于是跟著老翁走到空地。此處地勢較低,官道上的人視野不及。

  老翁道:“你先出手吧,老朽不占你便宜?!?p>  杜云哭笑不得,自己只拿刀鞘,這老翁分明占了大大的便宜,心道:“先下手為強,即便我不先動手,這老翁也不會便宜我?!?p>  杜云右手擎刀鞘,鞘尖指天,一式穿云裂石,直劈老翁當(dāng)頭。

  老翁見他這招雖看似平平,卻氣勢如虹,忙側(cè)身閃避,以刀面拍他刀鞘。卻見他一式未老,刀鞘打橫,砍向自己刀面?!拌K”一聲,鞘與刀碰在一起。老翁只覺得那刀鞘上力道難當(dāng),忙撤刀斬杜云雙膝。

  杜云忙戳老翁面門,只見老翁頭一歪,閃過鞘尖。杜云往后一躍,避開老翁鋼刀。老翁身形也快,搶上前來,刀鋒又至杜云膝蓋。杜云身形一拔,雙腿躍起,刀鞘砍向老翁持刀的右臂。老翁從杜云胯下鉆過,反手一刀斬向杜云后背。

  杜云雙腳剛觸地,不及回身,右腳朝老翁腰際連連側(cè)踢。只見刀影、腳影,老翁用刀砍他腳,卻被他下虛招流星趕月般躲過。老翁大贊杜云腳法,卻不知杜云于歸藏山中日日與師父、師兄練刀,因他入門遲,正是刀法不濟腳來湊。杜云收腳,刀鞘又劈老翁面門。老翁卻不格擋,移步避過,揉身上前,刀削杜云右臂。杜云剛收右臂,已刀鞘來擋,眼看刀鋒又至腹部,剛抬右腳后撤,刀鋒又至左腿。這三刀正是老翁當(dāng)年賴以成名的‘壺口三疊水’,他本是并州俠士,后投效軍旅。

  杜云左腳后撤,左手成抓,直抓老翁頂門,眼中已動殺機。老翁撤刀也快,上撩杜云左手。杜云看清他刀刃,左手反抓他刀背,同時右手刀鞘斬他脖頸。

  老翁右手以刀挽花,閃避間削杜云左手,右手出掌接杜云刀鞘,因刀鞘無鋒倒也不懼。卻見杜云左手袖中忽的伸出一支竹管,疾點自己刀面,右腳又至,踢向自己腹部。迫得他忙一刀橫斷南山,略阻杜云招式,跟著一個旱地拔蔥,倒縱出去。

  “啪”,杜云的竹笛被刀斷成兩截。他心中惱怒,眼見老翁著地,早竄將上去,不給他喘息之機,大吼一聲,一式星飛云散,左腳踏弓步,左掌蓄勢在胸前,右手刀鞘從右上而至左下斜斜劈去。

  老翁見他這招氣勢已足,且左手成掌蓄勢待發(fā),右腿點地,乃是后招。左右閃避皆不是,后退已不及,也大喝一聲,傾注內(nèi)力于刀,硬接他刀鞘。只聽“鐺”一聲,老翁借力后躍。

  杜云腳下不停,上去又是一招星飛云散,比之方才速度更快,口中吼聲如雷。

  老翁勉為其難,再接他刀鞘?!拌K”,又刀、鞘互斫,老翁只覺右手虎口一痛,忙移步往左躲避。但見杜云左掌上來,老翁右手無力,忙注全力推出左掌。“啪”兩掌拍在一起,又分開來,杜云身子不動。老翁則連退兩步,低頭一看右手,虎口已經(jīng)裂開,滲出鮮血,心想:“好強的力道!”

  杜云又大吼一聲,再要向前,卻見老翁伸出左手搖擺:“且?。 ?p>  杜云停住腳步,看著老翁。聽他道:“小子,老朽累了,今日打你不過,改日再打過!”

  杜云皺眉道:“來都來了,何必改日呢?”

  老翁苦笑道:“好小子,欺我年老!”

  杜云道:“分明是你要打的,我剛起勁,方才這一掌不過使了五成力道?!彼箾]撒謊,只使五成力道是怕把老翁的骨頭拍散了。他那身蠻勁,即便不使內(nèi)力也足以斷石。

  老翁擺擺手道:“算你厲害,卻非我家公子對手。你若敢來,三日之后,在此與我家公子再打過?!?p>  杜云搖搖頭,以為他又妄言,將刀鞘扔在老翁腳下,轉(zhuǎn)身離去。打了這一架只覺胸中悶氣大消,對謝嬋和朱頊之事也看得淡了些,一路回家去。

  杜云回到家中,朱頊、謝嬋已不在。太傅見他回來,說道:“適才謝嬋來過,還有朱家公子,現(xiàn)任凌江將軍朱頊?!?p>  杜云點點頭,說道:“孩兒早知道?!?p>  太傅看看他神色,說道:“不如意事,恒十居七八,倒不如順其自然?!?p>  杜云從袖中取出一截斷笛,面露哀色道:“孩兒的笛子斷了?!遍L得這么高大,卻還有小孩脾性。

  太傅摸摸杜云的頭,說道:“不打緊,不打緊,為父也有一支笛子?!?p>  杜云愕然的看著父親,見他眼里滿是慈祥。又聽父親道:“你隨我來?!倍旁聘赣H到了他寢室,見他從木櫝中取出一個長匣。打開長匣,里面是一支玉笛,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來,交給杜云。

  杜云接過玉笛一看,這笛子晶瑩剔透,約莫一尺長,也不知價值幾何?問父親道:“阿父,我來了許久,怎么從未聽你吹笛???”

  太傅看看杜云手中的笛子,說道:“此笛為父曾在歸藏山中常吹,那時還有諸葛一家、莫真人,避居世外,終日快活。自到了京城,為父忙于政事,早沒那心性,只可惜這笛子已在匣中已躺了多年。你往后拿去吹,也不辜負了它。”

  杜云想起兒時,自己一家人、諸葛一家還有師父、師兄都在一起,后來就剩了自己和師父、師兄留在山中。杜云牢牢抓著笛子,說道:“這笛子這般脆,若碰著一點,輕易便碎了,怎么好使呢?”

  太傅道:“它是玉做的,自然容易碎,但是把它放在匣中不用,則終究無用。就好比你對謝嬋的心意,若是說出來又怕她無意于你,反而傷心,因此不說,則你的心意豈不多余?雖然它貴重如玉,卻只有你自己知道?!?p>  杜云道:“阿父也以為孩兒該去向謝嬋說出心意?”

  太傅答非所問:“這玉笛若是碎了,換一支就是?!?p>  杜云聽了,說道:“孩兒知道了?!毙牡溃骸坝竦讶菀姿椋尾蛔鲆恢цF笛?”心念一想,便告辭父親,回屋里換了件布衣,帶上玉笛,出門去尋諸葛邪。

  來到諸葛家,已是黃昏,尋??腿耸遣粫藭r上門的。家丁看是杜云,皆躬身行禮,任他往來。杜云聽見后院中有人彈琴,料想是諸葛邪,便去找他。來到后院一看,卻是諸葛甝,只見他身穿道袍,對著一叢蘭草撫琴,案角還燃著香爐。

  看有外人來,諸葛甝按住琴弦,仔細一看是杜云,這才笑著道:“賢侄怎么來了?”

  杜云忙上前,在席上稽首道:“小侄拜見世叔。”

  諸葛甝看他手中還拿著一支玉笛,問道:“令尊的玉笛你怎么拿了來?”

  杜云直起身,看他臉上詫異,便說道:“小侄的竹笛斷了,所以家父才將此笛交給我。我本是過府來尋清風(fēng),不想恰遇世叔撫琴,世叔的琴音比之清風(fēng)更為淡雅。”

  諸葛甝撫著胡須,哈哈一笑,說道:“你怕是忘了,當(dāng)年我與令尊在歸藏山中常合奏琴、笛,而你頑皮,自然是不愿待在一旁聽的?!?p>  杜云道:“慚愧,兒時之事,小侄尚還記得,只可惜未曾學(xué)這琴與笛?!?p>  諸葛甝又問他道:“你為何此時才過來?。俊?p>  杜云道:“小侄失禮,這天色確實不早,我是想求清風(fēng)幫忙做一支鐵笛?!?p>  諸葛甝道:“你是怕這玉笛碎了?”

  杜云點頭道:“正是。”

  諸葛邪道:“若論音色,自然是竹笛最佳,玉笛音色更柔和,鐵笛倒未曾見過?!?p>  正說著,諸葛邪匆匆從外面回來,恰巧碰到他二人。他上前給父親作了一揖,又問杜云道:“安之今日去哪了?教我好找?!闭f著,便拉著杜云的手去里屋。

  杜云隨他進到屋子,見他從案上拿起一個木匣,匣子中有許多銀針,用來針灸的。于是問道:“清風(fēng),你也學(xué)醫(yī)了?定是為了花仁?!?p>  諸葛邪道:“是則是也,卻未必要學(xué)醫(yī)。我想以這些銀針做暗器,卻不知該如何機發(fā),你既善使飛鏢,不如教我?!?p>  杜云詫異道:“你為何要做此機關(guān)呢?”

  諸葛邪道:“我義兄有一侄女名叫皇甫魚,說要與人比武,求我作一機關(guān),也好贏他?!?p>  杜云一聽,大驚失色,額上冒汗道:“切莫幫她做來,那丫頭正要與我為難?!北銓⒛侨赵趯m中被皇甫魚陷于池塘之事說來。

  諸葛邪哈哈大笑,說道:“如此說來,確實不該幫她?!?p>  杜云抹抹額頭道:“不知她還求過誰人?”

  諸葛邪道:“這我就不知了,你自求多福吧。你此時來卻是為何?”

  杜云將今日去謝家之事說來,又如何出城與一老翁相斗,以致斷了竹笛,回家得了父親玉笛,此時來求他做一支鐵笛。

  諸葛邪道:“今日之事倒也古怪,那老翁到底是何人?”

  杜云搖頭道:“不知?!?p>  諸葛邪摸摸下巴,說道:“這鐵笛做成機關(guān)藏于袖中倒是不錯?!?p>  杜云道:“你怎又言機關(guān)?”

  諸葛邪笑道:“莫急,自用罷了。這天涼了,用不到羽扇,手癢癢?!?p>  式乾殿的偏堂中,皇帝正于案上寫字,旁邊的內(nèi)官給他搖扇。皇后進堂來,身后使女捧了鮮果。皇帝抬眼看了一下,又繼續(xù)寫字。

  內(nèi)官朝皇后下拜道:“微臣拜見皇后陛下?!?p>  皇后走近了,朝皇上微微屈膝行禮道:“妾身參見皇上?!鄙砗笫古矊⒐P放下,朝皇帝下拜:“婢子拜見陛下?!?p>  皇帝免其禮儀。

  皇后先請內(nèi)官平身,又將使女手中的果盤放在皇帝案頭,說道:“圣上操心國事,妾身特獻鮮果,請君品嘗?!?p>  皇帝看看鮮果,說道:“皇后有心了?!?p>  皇后親手剝了一顆荔枝送與皇帝。皇帝放下毛筆,笑著接過,嘗在嘴里,點點頭道:“此果甚是鮮甜,美哉!”又看看皇后眼睛,說道:“皇后是否有事與朕言?”

  皇后道:“圣明無過于皇上。”又屏退內(nèi)官、使女,才問皇帝道:“圣上是否有意賜婚于朱、謝兩家?”

  皇帝道:“皇后怎知朱、謝兩家之事?”

  皇后將杜云來見之事說出。

  皇帝道:“原來如此,此事何勞皇后操心,朕也知令侄之才,并無賜婚之意?!?p>  皇后道:“哦?”

  皇帝道:“朱、謝二家未曾請求賜婚,朕又何必多此一舉?你與令侄說,男兒當(dāng)趁年少建功立業(yè),何患無妻呀?”

  皇后道:“妾身明白了,自會教訓(xùn)于他?!庇值溃骸笆ド暇梦磁c妾身同處,不如趁今夜月明,共賞佳曲?!?p>  皇帝摸摸額頭道:“朕今日有些疲累,不如改日去皇后宮中?!?p>  皇后看了,說道:“是否要請?zhí)t(yī)前來?”

  皇帝搖搖手道:“不必了,朕歇歇便好,皇后且回宮去吧。”

  皇后雖有不舍,也只得告退。

  內(nèi)官等皇后走了,才入堂中來,問道:“陛下,今夜?”

  皇帝道:“今夜去張貴人宮中,你莫多舌?!?p>  內(nèi)官忙下拜道:“微臣豈敢?唯謹遵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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