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升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得知了楊廣生被解雇的事，群里消息太多，林升沒時間一條一條細(xì)細(xì)去看，小雨作為八卦先鋒，時時刻刻不遺余力地提取重要信息向周邊的人傳播：“聽說是何總親自把人開了的，就今天早上的事?！?p> 正在伏案工作的鐘儀聞言抬起頭，扶了扶眼鏡：“說是怎么回事了嗎？”
“人事部的官方說法是楊廣生工作能力不過關(guān)，給公司造成了損失。”
一時間，大家人心惶惶，旁邊的同事說：“該不會怎么公司也要開始裁員了吧？就像其它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一樣?！?p> 小雨再次拿起手機，確認(rèn)了一下，肯定道：“不會的，人事部已經(jīng)在群里說了，這次只是個例。我們公司勢頭正猛，剛拿下融資，馬上還要進新人呢。”
同事小曾一臉激動：“對了，快看看有沒有說食堂什么時候裝修好？還有傳說中的設(shè)施齊全大休息室。”
小雨已經(jīng)成了新聞發(fā)言人：“快了快了，最慢下個月吧，樓上的公司不知道是倒閉還是換地方了，剛搬過來沒多久又走了?！靶∮晔种赋现噶酥福骸鄙厦鎺讓佣急辉蹅兡孟聛砹恕！?p> 包括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在內(nèi)的所有創(chuàng)業(yè)公司更新?lián)Q代都特別快，這個月可能風(fēng)頭正勁下個月就銷聲匿跡，每天都能在樓下遇到抱著箱子一籌莫展的人，剛來的時候都意氣風(fēng)發(fā)，人人都想創(chuàng)業(yè)淘金，干出一番大事業(yè)，可很大一部分的公司卻還是跟不上日新月異的時代洪流。公司的不斷更迭，對于每個在普衫街工作的人來說都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吃完午飯，林升下樓準(zhǔn)備買咖啡，剛下電梯就看見何青澤迎面走過來，手上拿著一疊文件夾和電腦，“你去哪？”
林升邁著步子跨過他，頭也未回：“去買我的速效救心丸?！?p> “什么？”眼看著林升的背影已經(jīng)走遠(yuǎn)，何青澤掉了個頭亦步亦趨跟在她后面，“你是不是要去買咖啡，我讓魏子川去給你買了?！?p> 林升終于停下，轉(zhuǎn)過頭來一臉疑惑。
“不是，”何青澤突然有點尷尬：“魏子川說他要買咖啡，我就想著你每天都要喝，就順便讓他多買了……順便，順便的?！?p> 林升哦了一聲，想說不用了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她干脆站在原地等。
何青澤看得出林升挺急的，剛才下樓整個人幾乎是沖出來的，“要不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讓魏子川拿到你座位上去?！?p> 林升狂搖頭：“不行，要是我就給自己一個人買了不給旁邊幾個同事買，他們看見了多不像話?！?p> 何青澤反應(yīng)過來：“也對，是我欠考慮了。”
林升看著外面的方向，她明顯沒有跟何青澤交談的欲望，但也沒有拿出手機來看欲蓋彌彰，只是定定地看著外面，但也不顯尷尬木訥。何青澤站在林升的側(cè)后面，剛好能看見林升姣好的側(cè)臉，并不刺眼的太陽光照在臉上幾乎把她本來就白皙的臉照得有些透明，甚至能看見上面細(xì)細(xì)淺淺的淺色絨毛。
魏子川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看見林升就扯著嗓子喊：“我正準(zhǔn)備給你打電話。”
何青澤一眼就看見魏子川手上提著的只有一杯咖啡，心猛地一跳，這人怎么就不知道多買一杯呢？！
他站在林升的后面，突然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絕佳的觀察角度，他緊緊地看著林升的反應(yīng)，在轉(zhuǎn)頭回公司和繼續(xù)留在這里之間選擇了后者。
林升只愣了一秒就很自然地接過來，對著魏子川笑瞇瞇的：“謝謝！”
魏子川完成任務(wù)就招呼著何青澤：“走吧，上去?！?p> 何青澤動也不動，好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他看著林升：”你要坐在這里喝嗎？“他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樓大廳里拜訪的幾張桌子和沙發(fā)。
林升搖頭，在這里喝，來來往往的全是熟人，光是打招呼都能把自己累死。
她看著何青澤探究的眼神，不知道這人今天怎么就這么閑，她還是如實說道：”有一個天臺?！?p> 何青澤挑眉：”那走吧?！?p> 他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讓出了路，意思是要讓林升帶路。
魏子川還停在當(dāng)場，愣愣地看著兩人從面前走過徑直上了電梯，也沒跟著上去。
林升尋覓良久，總算在公司上面找到一個秘密基地，天臺并不是在頂樓，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算是一個廢棄的廊橋，最開始可能是用來連接旁邊一棟樓，也可能是作為一個休息放風(fēng)的露臺。
林升走到一扇門前，熟門熟路地把看似上了鎖的榫頭拿下，打開門走了進去，何青澤跟在她后面，他小心地把鎖掛回去，然后關(guān)上門。
天臺兩邊是一排的白色欄桿，旁邊剛好被一棟大樓擋住，形成一片陰影但也不至于太暗，地上的四周長了一些細(xì)小的綠色青苔。
何青澤沒想到看起來現(xiàn)代化的建筑里面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像是一扇門分隔出了另一個平靜的世界。
他忍不住探出頭，下面忙碌地走來走去的人群，以及隱約能聽到的一點嘈雜總算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
林升動不動就愛一個人往沒人的天臺跑這個毛病上學(xué)的時候就有了，學(xué)習(xí)的時候總有學(xué)得煩悶的時候，筆一摔就想跑出來一個人靜會兒，現(xiàn)在上班了亦是如此。
她往后靠著喝了幾口咖啡，又把咖啡放在旁邊的平臺上，轉(zhuǎn)過來胸口趴在欄桿上，兩只手垂在旁邊，頭往外伸出了一點，喪喪地看著外面，又像在發(fā)呆。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是覺得頭有些重，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把手墊在頭下面。
何青澤說：”你是不是有點累？你可以去休息室睡會兒。”
林升的聲音悶悶的：“我要是去睡了，這一個下午就沒有了?！?p> 何青澤噗地一聲笑出來：“那你晚上早點睡唄?！?p> “我晚上不敢一個人回去，”林升看了他一眼：“其實我晚上早點睡了也沒用，我天生就比別人睡眠多，所以只能靠堅強的意志力了?！?p> 林升突然想起來了什么，說：“你怎么現(xiàn)在還在裁人？公司不是正缺人嗎?！?p> “你是說楊廣生？”何青澤想了一會兒措辭，說：“他早晚都是要走的，我們這一行技術(shù)革新特別快，每個革新都是顛覆性的，如果到了四十歲如果還做不到管理層的話好的公司基本都不會要他了，楊廣生就是這一類人，而且他已經(jīng)三十五了。”
“更何況也有一些別的原因。”何青澤忽然話峰一轉(zhuǎn)，煞有介事地挑了挑唇角：“你知道嗎，我們公司現(xiàn)在一共也就一百多個人，但是光是同事之間打著工作名義實則閑聊的群就有不下五十個，你信不信我只要想看，每個群的聊天內(nèi)容我都能看到?！?p> 林升看著何青澤得意洋洋的臉有些氣惱：“你這是侵犯別人隱私，這是不對的?！?p> 林升努力繃著一張小臉，老氣橫秋訓(xùn)話的模樣像個小老頭。
何青澤笑逐顏開：“你以為現(xiàn)在這個社會還能有什么隱私，我跟你說，你平時電腦啊手機啊攝像頭還有軟件的麥克風(fēng)使用權(quán)限都得關(guān)，不然只要我想看，你每天做了什么說了什么我都能知道。”
林升果然瞪大了眼睛，何青澤一時得意忘形，話一出口又開始后悔，怕又惹林升不快，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都跟你開玩笑的，我哪能這么神通廣大，就是能看我也不能這么齷齪?！?p> 何青澤解釋起來也是嬉皮笑臉的，林升有種預(yù)感，自己要是真生氣了何青澤隨時都準(zhǔn)備好了馬上開始撒潑耍賴。
林升閉了閉眼，別過臉不看他，又拿起咖啡開始喝。
何青澤從包里掏出一包煙，拿出一根叼在嘴唇里，一邊點煙一邊含含糊糊道：“我就是想上來抽根煙。”
林升點點頭，“嗯?！?p> 咖啡很快喝完，林升眼看著何青澤的一根煙也快燃盡，說了一句：”走吧?！?p> 林升走出門，把門拉著，何青澤一看這明顯是在等他的樣子連忙快走了幾步，何青澤走出來之后，林升小心地把鎖扣上，擺弄了兩下恢復(fù)成了兩人進來之前的模樣。
何青澤神采飛揚地走進辦公室，果然一進門就對上了魏子川一張興奮的臉：”你倆什么情況？！“
”還能有這么情況，就是你想的那樣?！昂吻酀奢p描淡寫地說。
魏子川覺得五臟六腑都在吼叫，偏偏當(dāng)事人還一臉淡定，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多么驚世駭俗的一句話。
魏子川語言系統(tǒng)都已經(jīng)失靈，連說了幾句臥槽。
等到他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那你喜歡她你怎么不直接跟她說啊，你一提她說不定就答應(yīng)了呢？“
”不成，她現(xiàn)在肯定不接受我，現(xiàn)在貿(mào)然出手只會惹人反感，我要先賺取好感度，等她對我稍微有點喜歡了再說?！?p> 魏子川咽了咽口水，大腦皮層還停留在驚愕之中回不過神來：”我跟你認(rèn)識十幾年了，還從來沒見你主動追過別人。“
魏子川消化了一會兒這個信息量，想了想發(fā)現(xiàn)這也是在情理之中，”哎，你回想一下你以前的情史，你雖然戀愛談得多，但你大部分都是別人主動追的你，就算你看上誰了你就去撩兩下別人馬上也就主動來了?！?p> 魏子川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要這么說的話，這方面你還真是沒什么經(jīng)驗?！?p> 何青澤皺著眉，以前要是覺得誰不錯，跟周圍的人稍微提了一下，轉(zhuǎn)頭對方就找上門來了，有時候頭天多看了一眼，第二天被看的人就能一臉?gòu)尚叩貋韱枺骸拔衣爠e人說你喜歡我？”接著就是確定關(guān)系，流程進度都像是坐上了火箭。
但分手往往也來得很快，通常在兩個月之后女方就開始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張口閉口都是：”你一點都不在乎我?！?p> 何青澤現(xiàn)在還能想起來回國前的最后一個女朋友，她哭得淚眼婆娑，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只要我不找你你永遠(yuǎn)都不會主動找我？你的朋友，你的游戲，你的學(xué)習(xí)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比我重要?！?p> 何青澤現(xiàn)在甚至有些想不起那個女生的容貌，只記得一些模模糊糊的話語，自己在過去的感情里確實付出得不夠，他看著魏子川，大有鼓勵他繼續(xù)說下去的趨勢。
魏子川難得地沒被轟出去，整個人氣勢更足了，繼續(xù)自己的分析：“而且你以前每段感情都特別短，最后分手了每個女生都在怨你，同時又在懷念你，這恰恰是你感情生活失敗的體現(xiàn)?！?p> 他話頭一轉(zhuǎn)：”其實我覺得林升一開始是對你有意思的，你自己想想?！拔鹤哟种割^開始數(shù)：”一開始在燒烤攤遇見你看你沒錢是不是還請客了？還有你開公司的時候讓她來她是不是二話不說就來了？“
魏子川一臉的痛心疾首：”毀就毀在……“
”你別說了?！跋肫鹉羌潞吻酀赡X仁都疼，他語氣不耐地打斷魏子川：”我現(xiàn)在不是還在刷好感度么，又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