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大明萬吏

第九章 藩禁之策(一)

大明萬吏 鶴踏高枝折 3004 2019-12-08 21:58:53

  本著“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原則,佟正釗搬出了秦王,想以此讓佟氏兄弟有所忌憚。

  不料佟氏胥吏業(yè)務之熟練已到了“五世不斬”的境界,佟秉清尚未開口,佟正則便已搶先答道,

  “二哥你真遲鈍!他們兄妹倆要真有甚么能用得上的靠山,二叔逮人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口,何必教這姑娘大過年的巴巴兒地一個人來咱們佟家祖宅求情呢?”

  佟正釗謹慎道,

  “萬一是王府中得用的世仆,或是內(nèi)宅的小廝、丫鬟呢?”

  “聽說從宣宗爺當政開始,各地的王爺們就再沒有同公侯貴女或是五軍都督府官之女結親的了?!?p>  “這秦王雖是天潢貴胄,納一個小門小戶,乃至賤籍出身的女子為妾婢也不是甚么稀罕事?!?p>  “這王府內(nèi)宅的事兒咱們外面人也鬧不清楚,要是真關錯了人,豈不是結親不成反結仇了?”

  佟秉清哈哈笑道,

  “二侄兒,你這就想得多余了,英宗爺早有令諭,嚴禁王府之人擅出宮門、干預外事,或官軍旗校及婦女擅入王府。”

  佟正釗奇道,

  “這是為甚么呢?”

  佟秉元笑道,

  “是因宣宗爺時,代王父子常常出游市中,傷及無辜?!?p>  “還有英宗爺時,代王府失竊財寶,之后卻被大同總兵查知,是乃宣寧王之母徐氏將王府財物偷偷帶出代王府,給予宣寧王和懷仁王,而徐氏謊稱被盜?!?p>  “英宗爺是多怕家宅不寧的人啊,一聽問題出在后宅,還不趕忙就下了禁令。”

  佟秉清笑道,

  “是啊,景泰爺也一樣,那王府內(nèi)官小廝出入皆需文憑執(zhí)照的規(guī)定,就是景泰爺當政時定下的?!?p>  佟正釗暗暗吃了一驚,他還真不知道晚明對藩王王府的規(guī)定如此繁多而細致,

  “這又是為甚么呢?”

  佟秉元答道,

  “是因為景泰二年時,岷王府的廣通王和陽宗王曾通過家人乳母勾結苗寨叛亂?!?p>  “于是廣通王叛亂一事被平定后,景泰爺就親自下詔,各王府內(nèi)官內(nèi)使家人小廝等,必須將其籍貫、年齡和長相記錄造冊,凡有出入,皆需持文憑執(zhí)照?!?p>  “同時,各王世子郡主一旦長成,乳母就不得再行入府;否則窩藏同正犯一體治罪?!?p>  “英宗爺自‘奪門之變’,也就是第二次登基后,又將藩王王府門禁的對象擴展為姻親,也就是王親之家非遇時節(jié)也不得出入王府?!?p>  “據(jù)說這一規(guī)定起因于肅王府,天順三年時,肅王府長史奏告肅王府洵陽王妃的母親和妹妹經(jīng)常進入王府留宿,并請求將洵陽王妃的父親甘州中護衛(wèi)指揮僉事樊俊外調(diào)?!?p>  佟秉清嘿嘿笑道,

  “所以二侄兒你盡管放心,即便這兄妹倆那遠房親戚真是王府內(nèi)宅的人,那內(nèi)宅的人輕易也出不來?!?p>  “即使這內(nèi)宅的人出來了,也不敢越過秦王擅自干預咱們長安縣縣衙的司法刑務?!?p>  佟秉元附和道,

  “就是,別說王府內(nèi)宅的丫鬟婆子了,說句大不敬的,就算秦王他親娘知道了,也不敢拿你二叔怎么樣?!?p>  “聽說宣宗爺時,寧化王的母親患病,晉王府拒絕遣醫(yī)救治,這寧化王想從民間求醫(yī),卻不敢擅自行動,還要通過三司官巡按山西監(jiān)察御史祝昇代為奏請圣命?!?p>  “你瞧瞧,這藩王給自己親娘在民間尋個大夫尚且要看皇帝臉色,更何況州縣刑罰這種大事?”

  佟秉清笑道,

  “可不是哩,宣宗爺還是嫡長嫡孫呢,還不是照樣對藩王放心不過?”

  “聽說宣德三年時,掌河南彰德衛(wèi)事都指揮僉事王友聽聞趙王有不軌之事,不經(jīng)上奏朝廷,便擅自領兵圍攻王府,引起城中騷亂?!?p>  “原本王友論罪當杖,但宣宗爺不僅赦免其罪,還將其由指揮僉事提升為指揮同知?!?p>  “所以啊,二侄兒你別瞧二叔人微言輕,理論上秦王是能治你二叔,但實際上你二叔膽子大些還能反過來去逮秦王呢。”

  佟秉元也笑道,

  “不過趙王那事兒也屬于特殊情況,宣宗爺那時,漢王正鬧得歡騰,也不怪宣宗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p>  “依我說,蜀王那事兒才真叫冤枉,據(jù)說宣德五年,蜀王府中不過舉了一舉炮銃,還甚么都沒干,就被四川總兵官左都督陳懷告發(fā)上奏?!?p>  “由于那炮銃是四川都司擅自贈與蜀王府,宣宗爺即刻下令將蜀王府長史和承奉等官問責,四川都司堂上官皆獲死罪,且械送京師?!?p>  “說是說都是太祖高皇帝子孫,到末了那皇親國戚連炮銃都不能摸得一下,簡直比咱們九邊衛(wèi)所的北兵還不如。”

  佟正釗聞言一怔,原本他還想著靠自己現(xiàn)代人的智慧弄幾個“創(chuàng)造發(fā)明”進獻秦王,沒想到這一條路卻是一開始就被晚明的制度給堵死了。

  “即便如此,二叔也不能掉以輕心?!?p>  佟正釗想了一想,左右不死心,他覺得自己一個現(xiàn)代人,總還是有些本事在封建體制里為一對無辜的兄妹勉力掙扎一下的,

  “我聽說太祖爺有祖訓,親王建國之處,凡正旦、冬至和千秋節(jié),但許本國在城官員慶賀,其在外府、州、衛(wèi)所及守邊衛(wèi)門免賀?!?p>  “親王所居城內(nèi)之布政司、都指揮司,并衛(wèi)、府、州、縣雜職官,皆于朔望日至王府門候見。”

  “若是依照太祖爺祖訓,秦王雖不得干預州縣刑法,但朔望日及時節(jié)里,見一見州縣長官卻是情理之中,萬一這長安縣的知縣老爺朝見秦王時聽秦王提及那姑娘的事……”

  話音未落,一旁的佟正則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二哥,你說的這些啊,都是老黃歷了,原本太祖爺還說藩王到達封地時,封地州縣文武官員都要行八拜禮呢?!?p>  “結果從宣宗爺開始,各地官員朝見藩王就必須持有禮部行移了,噯,對了,這個規(guī)定還是那個在‘奪門之變’后被誣陷策劃迎立襄王的于謙建議的?!?p>  佟秉元見怪不怪地道,

  “咱們大明就是這樣,往往是忠心保衛(wèi)順天府的人反而死在了四九城?!?p>  “那個官員朝見藩王必須‘一見即退’的規(guī)定還是英宗爺頒布的呢,結果咧,還不是被原來是郕王的景泰爺在南宮囚禁了七年?”

  佟正釗又奇道,

  “竟還有必須‘一見即退’這樣的規(guī)定?那遇上大時節(jié)里,藩王府難道不擺宴么?”

  佟秉清笑道,

  “擺是能擺,不過也只能自己在王府里擺,藩王和官員宴飲,除了萬壽節(jié)外,其余時候都是很容易遭彈劾的?!?p>  “正統(tǒng)二年時,寧夏總兵官都督僉事史昭曾向朝廷參奏,說慶王每逢官將朔望朝見,都設宴款待,致使官將醉酒遲留,且譏諷邊務,霸占草場。”

  “于是英宗爺借此戒敕諸王,凡官員朝見,朝畢即回衙門理事,不必賜其酒飯?!?p>  “所以二侄兒你方才說的甚么秦王同咱知縣老爺說起州縣刑務的事兒,那在現(xiàn)在是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情景?!?p>  “官員交通王府、藩王勾結朝臣,這兩項那是多大的罪名啊,從景泰爺開始,交通王府就與謀反等罪了,咱們知縣老爺就連與秦王談論詩詞歌賦都很有可能被獲罪抄家呢!”

  佟秉元接口道,

  “是咧,我記得武宗爺時,那個提倡將河南崇王歲祿‘改粟為粳’的都御史錢鉞,就被太監(jiān)劉瑾冠以‘交通王府’的罪名被抄家了?!?p>  “這根本沒有的事兒都能‘無中生有’,何況現(xiàn)在‘倒張’那么厲害,那長安縣的知縣老爺怎么可能沒事兒找事兒呢?”

  佟正釗聞言默然,他只知道自明成祖開始,明朝藩王的權力就被逐漸削弱,卻萬萬沒想到到了萬歷年間,藩王手中的權力,已經(jīng)孱弱到了連封地內(nèi)的胥吏都制約不了的地步。

  可是為甚么自己在現(xiàn)代時,明朝藩王給人的印象卻往往是“仗勢欺人”呢?

  “既然秦王那么沒用,又是這不能見,又是那不能碰的。”

  佟正釗心念一轉,開口問道,

  “那為甚么兩三個月之前,爹卻說李成梁從遼東派人來問秦王咱們這兒開礦的事兒呢?”

  佟秉元笑道,

  “秦王是沒用,但咱大明的天潢貴胄、皇親國戚一概都是沒用的?!?p>  “這同秦王爺本人不相干,秦王爺他本人還是很能干的嘛?!?p>  佟秉清笑道,

  “是啊,都托生成天潢貴胄了,還操那份閑心干嘛?”

  “那宮里的皇娘娘、曲阜的衍圣公會操心自己下頓吃甚么嗎?直接叫下人擺飯就是了嘛!”

  佟正釗先是一愣,隨后恍然大悟,

  “爹和二叔是說,秦王雖沒用,但秦王府里的王府文武官卻不會是能讓秦王吃素的?!?p>  佟秉清大笑著點頭道,

  “二侄兒你不知道,這秦王府里除了文武官,還有朝廷派來的內(nèi)官太監(jiān)呢,這里頭啊道行可深了!”

  佟正釗奇道,

  “哦?不知這秦王府里的王府官員卻有甚么過人之處?”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