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胡安在一起了。
過去那些年我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的追趕竟然比不上這重逢后大半年的時間,我們就這么順理成章又有點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我沒在E大的附屬醫(yī)院住太久——消毒水的氣味實在影響我創(chuàng)作的靈感,我一心想著趁早出院。胡安不太認可這里的醫(yī)療水平,以為我是聽他的話打算去別的醫(yī)院,也就沒攔著我。
回到家以后,我翻出了生日那天他送我的項鏈,戴在了脖子上。
我們小范圍地公開了關(guān)系,收獲了一圈兒祝福。媽媽的電話突然打來時我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那個朋友圈,忘記屏蔽她和爸爸了。
談戀愛這種事是要穩(wěn)定下來才能告訴家長的,我本不想讓他們這么快知道,不過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我總不能騙他們。本以為要被訓(xùn),沒想到她竟然挺開心,她說,早就知道我喜歡這個叫胡安的男孩子了。
我不解:為什么?。?p> 她說:以前你在家里總會提起他啊,我和你爸爸都記得。老同學(xué)好,知根知底的,現(xiàn)在你們又在一個城市工作,媽媽也放心。等過年了,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啊。
我愣了愣,匆匆應(yīng)了兩聲就掛了電話。
我和爸爸媽媽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過去在家里也是有什么說什么。只是……我竟然無意間提過胡安?我自己都沒察覺呢。
從上次在路邊暈倒以后,我對自己的身體情況隱隱地有種很糟糕的預(yù)感。加上今天早晨洗漱時還嘔出了帶血絲的胃液,我覺得我的預(yù)感怕是對了。
我的性格很怪,是遇到一點兒小事就暈頭轉(zhuǎn)向、遇到大事反而不慌的那種人。心里想著:沒關(guān)系,要是真有病治不就行了。倒是淡定得很。
夏夏和陳時已經(jīng)結(jié)束旅行回來了,我正好沒事,就去接機。夏夏一見了我就像餓狼見了肉似的撲上來,頭也不回地對身后的陳時嚷:“我和意恬玩兒去了!你自己先回家!”
陳時確實是好脾氣,一邊笑一邊應(yīng),“你小點聲嚷嚷吧,人家現(xiàn)在是名人,一會粉絲都被你嚷過來了?!?p> 夏夏瞪大了眼睛,“說得對啊?!比缓笥洲D(zhuǎn)身跑過去在陳時臉上親了一下,“拜拜拜拜!快走吧!”
送走了陳時,夏夏一臉八卦地把目光轉(zhuǎn)向我,“快說快說!你和胡安什么情況,我這才走了多久你們就在一起了,之前不是還說沒希望嗎?”一邊說一邊拽著我往約好的車的方向走,“口風(fēng)太緊了吧,連我都不告訴!”
我趕緊說不是,然后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夏夏的表情嚴肅了幾分,“他和夏依依是怎么回事?該不是腳踏兩只船吧?你怎么還沒搞清楚就和他在一起了。”
“不會,不會?!蔽倚χ矒?,“我相信他。”這么說著,我心里卻也有點不安——不是擔(dān)心他真的腳踏兩只船,他不是那樣的人,這我還是能肯定的。只是夏依依和他的事確實是我的一個心結(jié),至今都沒有解開。
“你是生病了嗎?為什么臉色這么難看?”
我們上了車,并排坐在后座。
“說起這個……”我沉默一陣,“我過段時間可能要去檢查一下身體,你能陪我去嗎?”不是突然想找夏夏陪我,自從感覺到自己身體出了狀況以后,我一直在想該找誰陪我去看看——一個人去醫(yī)院,心酸不說,主要是很麻煩。胡安這陣子工作挺忙,我就排除了他。
“當(dāng)然可以啊。”夏夏答,“身體的事可別含糊了,我閑得很,當(dāng)然能陪你去。”
我是想多陪夏夏在外面逛逛的,無奈沒走幾步我就覺得疲憊難受。夏夏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一個勁兒地催我回家,所以我們并沒在外面逗留太久。我回到家時,天都還沒黑全。
家里的燈竟然亮著,我有點懵,心想著難道是我出門的時候忘記關(guān)了?
然后,胡安從廚房走了出來——他還系著我粉色的圍裙,看著有點滑稽,“沒想到你不會做飯,器材還都挺全的?!?p> 我想起來自己是把家里的備用鑰匙給了他?!澳悴皇钦f這陣子很忙嗎?怎么還能抽空過來。”
“忙歸忙。”他說,“忙也要回家吧?!?p> “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回家了?!?p> 我這才注意到客廳中央放著的行李箱——他這是想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了?想起我那亂七八糟的臥室,我心里一驚,而他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說,“是我先斬后奏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過段時間再搬過來?;蛘?,如果你想搬去我那里也可以,就是我那里有點冷清,不像你這兒,應(yīng)有盡有的?!?p> 我站在原地出神了好一會兒,半晌才笑著說,“那就,歡迎胡先生入住啦?!?p> 他也笑了,走過來想揉揉我的頭,又作罷?!拔沂植桓蓛簦瑒倓傇谧霾?。”
廚房里有香氣飄了出來,我不禁感嘆了一句,“想不到你做菜也做得這么好?!?p> “從我外婆那里學(xué)來的手藝,”他說,“我是我外婆帶大的,一直到小學(xué)五年級才回爸爸媽媽身邊。后來家里出了事,又是外婆來給我做飯?!?p> “那等有空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她老人家?!?p> “她已經(jīng)去世了?!?p> 我張了張嘴,沒說出什么話。然后,我踮起腳,想在他頭上揉一把,沒想到就算踮腳了也還是差點距離。他很配合地彎下腰,我如愿以償?shù)?,揉到了他的頭發(fā)。
他的發(fā)質(zhì)和我很像,都是細細軟軟的。我的造型師曾很多次地吐槽說:這樣的發(fā)質(zhì)最難做造型了!想著胡安會不會也被這樣吐槽過,我一時有點忍俊不禁。
“傻笑什么,快去幫我端菜端飯。”
“哦哦哦!來啦!”
一言一語、一餐一飯間,我隱隱約約地覺得,我期盼了那么久的生活,好像終于要開始了。
飯菜齊了以后,我和胡安面對面坐下。我吃飯有個習(xí)慣——不管菜是什么,只要有白飯,我第一口都會先吃白飯。
我夾了口飯送進嘴里,還不等咀嚼,胃突然就一陣劇痛,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怎么了?”胡安很關(guān)切地問。
我搖搖頭,“沒有……燙……燙到了?!?p> 他笑著說我傻,我也跟著笑,心里卻七上八下。
新的生活,真的可以一切順利嗎?
拜托了。
我在心里默默祈禱。
這是我盼了那么多年才盼來的生活,拜托,讓一切都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