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我和胡安的大學時期,有兩個人就不得不提——沈鑫河、夏依依。和沈鑫河的相識就不用再多贅述,至于夏依依,我和她的初次見面,還要從大二那年,他們學校舉辦的圣誕晚會說起。
沈鑫河為了讓我見見胡安,幫我混進了那次的晚會。他一路帶著我,把我領(lǐng)到靠前的座位上坐下。晚會還沒有開始,四周十分嘈雜。大家都熱鬧著、笑著,聊著與我毫不相干的話題。胡安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和一個矮小可愛的女生對著臺稿,我前面坐著的女生正在補妝,那時我還不知道,她叫夏依依。
一直到燈光換了顏色,胡安走上舞臺的那一刻我才回過神來——如今,他早已不是那個和我同校、和我同考場、和我一起參加各大競賽的胡安了。如今,我生活在他的圈子以外,而他的圈子對我永遠緊閉著門,我需要用像現(xiàn)在這樣“偷偷摸摸”的方式,才得以進門窺探。過去的我們不曾親近,卻也沒有這般遙遠陌生。
我竟突然懷念起高中生活來了。
“發(fā)什么呆呢?”沈鑫河用手推了推我的頭,“你看全場哪個女生像你這么呆坐著?”
我瞪他一眼,沒有說話。
胡安開始講話,晚會正式開始了。四周都安靜下來,只剩下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著。仿佛這還是高中的入學儀式,而我依然坐在臺下聽他發(fā)言。
他們學校的晚會很有趣——可能這是藝術(shù)類院校獨有的活潑氛圍,又或者,只是我們學校的晚會太無趣了,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跟著身邊并不認識的一群人一起笑了幾次后,我也放松了些,不再胡思亂想。然而等到一個游戲環(huán)節(jié)時,霉運來了。這個環(huán)節(jié)更準確的說應該叫抽獎,主持人——也就是胡安和那個小個子的女孩交替念出一些座位號,被隨機抽到的人可以去聽一場在本市舉辦的音樂會。
可我被抽中的話……就很尷尬了。
“四排三號?!焙材畛隽宋业淖惶?。按規(guī)則,我應該站起來,但我實在怕被胡安認出來,于是,我向沈鑫河投去求助的目光??蛇@家伙“殘忍”地用口型說,“快起來?!?p> 我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心虛地接受了掌聲。怕和胡安對視,所以我沒敢抬頭。
就在我以為危險解除了的時候,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回過了頭看了我?guī)籽?,隨后似笑非笑地問我,“你是哪個系的?”
我一時語塞。沈鑫河急忙拽著我讓我坐了下來,替我答道,“我們系的。”
“不像啊?!比缓笏哪抗廪D(zhuǎn)到沈鑫河身上,“帶外人來參加晚會,要受處分的吧?”
我低著頭沒出聲,聽見沈鑫河回答她說,“這又是哪條規(guī)矩,我還真沒聽過。不過,你覺得我在意嗎?”我很少聽見他用這種語氣說話。不,是根本沒聽見過。
那女生笑了一聲,“城南那所語言學校的林意恬,我沒認錯吧?”
我抬起頭,有些震驚于她認出我,“我們見過?”像她這么漂亮的女生,如果見過,我想我不會忘記。所以我?guī)缀蹩梢钥隙ǎ覐膩頉]有見過她。
“見沒見過,比你混進我們學校、騙取音樂會入場資格的事重要?”
“我沒有騙?!蔽业讱獠蛔悖淮鹆诉@么一句出來。
誰想去聽什么音樂會啊。
我只是想遠遠的看一眼胡安。
為什么這個女生揪著我不放?正義感驅(qū)使?還是……這場音樂會她很想去?
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會差一張音樂會門票的錢。那看來就是單純看不過去了,我也真是倒霉,幾年都不做一次“壞事”,偶爾做一次就要遭殃。
可是……她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晚會進入了自由交談的時間,燈光變成了柔和的淺黃色,身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胡安從臺上走了下來,朝我這邊揮了揮手。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在和沈鑫河打招呼,結(jié)果回應他的卻是我前座的那個女生。她甜甜地笑著,也朝他揮了揮手。
我起身想走,沈鑫河卻中氣十足地喊了聲,“林意恬你去哪?”這時,胡安也走過來了。
胡安看見了我?!罢娴氖悄惆 偛拍阏酒饋淼臅r候我就覺得像?!彼拐Z氣很自然地和我說起了話,隨后,他向我前座的女生介紹道,“我高中同學?!庇謱ξ艺f,“這是夏依依,我女朋友?!?p> 夏依依輕哼了一聲,“你們高中的人是不是都這么沒素質(zhì)???”
我臉上發(fā)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胡安卻笑著回她,“怎么沒素質(zhì)了?”
“擅自跑來我們學校參加晚會?!?p>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學校晚會本來就對外界開放?!焙策@句話雖然是說給她聽的,卻讓我一下子有了底氣。松了口氣的同時我心里也更添疑惑——那夏依依為什么要針對我?
夏依依不高興了,扭過頭去不理胡安。
我還在為胡安那句“我女朋友?!卑底陨駛?,繼續(xù)呆下去也是尷尬和難過,我打算找個機會就離開。結(jié)果沈鑫河卻提議一起去吃飯,我恨不得用眼神殺了他,他卻朝我擠眉弄眼,不理會我的抗拒。然后,夏依依和胡安都答應了,我自然也只能同意下來。
我們四個去吃了西餐。我坐在沈鑫河對面、夏依依坐在胡安對面——她似乎消了氣,和胡安聊起一些學校里的瑣事,胡安就低頭很溫柔地笑,還時不時揉揉她的頭。
這頓飯吃得我?guī)缀跤艚Y(jié),挺喜歡的牛排也沒動幾口。沈鑫河還明知故問,“你怎么剩那么多?。俊?p> 我早已明白了他今天帶我來看晚會的目的。
胡安從臺上走下來和夏依依打招呼時我就知道,他不是剛剛知道胡安和夏依依在交往的事,他想讓我親眼看見,然后放棄胡安。
吃完以后,沈鑫河帶著我離開了,胡安則是帶著夏依依走。
終于從剛剛那個每個表情都要斟酌,一點兒情緒也不能透露的地方脫身了,我心里的委屈也就涌了上來,我很快速地走在前面,把沈鑫河甩在了身后。
他追了上來。
已是半夜,但這座城市似乎不需要睡眠。街道上,仍然是不輸白日的車水馬龍。我走得很快,哭得很大聲。這里不會有人認出我、不會有人干涉我、不會有人想知道我這是為了什么。周遭那樣嘈雜,卻又如此安靜,我只能聽見沈鑫河在我身后喊,“林意恬你小心車!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的!”
我還是走得很快,直到他終于追上了我,捏住我的肩膀很認真地和我說,“對不起。”
我哭得更兇了。其實我想說這和他沒有關(guān)系,我想說我當然知道他不是為了讓我難過,但我只能不停搖頭,說不出話。我沒想到,他上前一小步抱住了我?!拔抑皇窍敫嬖V你,他已經(jīng)有夏依依了,他不值得你喜歡?!?p> 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里,我竟然找到了片刻的心安,但我還是說,“值不值得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了,這輩子,我不會再喜歡上別人?!?p> 他慢慢放開了我,笑著推了推我的頭,用最輕松的語氣說,“你是小孩子嗎?一輩子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我固執(zhí)道,“一輩子很短的?!?p> 他還是笑,笑得勉強。在他身后是車流不息的大橋,車燈把我眼前晃得忽明忽暗。鳴笛聲不斷,很喧囂,而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許久,他才說,“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見我沒回答,他又說,“你放心,你要是真的非他不可,我去幫你啊,我?guī)湍惆阉麄儾鹕??!彼只謴统尚ξ臉幼樱瑩Q來我無奈的一笑。他抬手想摸我的頭,最后卻還是,落在了我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