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卷土重來未可知

　　群山環(huán)繞，懸在山崖邊的一座涼亭中，一名白發(fā)老者一手摸著下巴上那撮蒼白的山羊胡須，一手伸入棋盒里，來回摩擦著里面棋子。

　　端坐在對面的黑衣老者臉上隱隱有些志在必得之勢，此時(shí)此刻看著眼前的棋盤，猶如那不是一盤棋，而是他鑄劍閣中即將敲鑄完的一柄絕世寶劍。

　　紫衣的少年隨著傳話的士兵來到?jīng)鐾?，見兩人在下棋，十分自覺的靜候在一旁，不敢有任何打擾，正所謂觀棋不語。

　　隨著白發(fā)老者落下一子，局勢瞬間大變，之前還毫無生氣的棋局隨著這一子死而復(fù)生。黑衣老者的眉頭緊鎖，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死死的夾住一枚黑子，欲落不落。思索片刻后，不得不放下那枚被他手指磋磨多時(shí)的棋子，贊嘆道：“范先生棋藝依舊高深莫測呀！”

　　贊嘆，贊嘆。

　　一贊對手布局詭異，看似求死，實(shí)則往生。

　　一嘆自己輕敵，以為穩(wěn)操勝券，實(shí)則卻成為了對方勝利的數(shù)枚墊腳子。

　　范增笑著捋了捋胡須，“哪里哪里～徐夫子多年不見，棋藝較之前更加精湛?！?p>　　少羽見棋局已終，面向范增問道：“范師傅，您找我有何事？”

　　徐夫子回頭看了少羽一眼，雖心有不甘，還想要討教一番，卻知今日沒有機(jī)會(huì)了，于是拱手道：“那老夫就先告辭，明日再與你廝殺一場才算了結(jié)?！?p>　　范增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拱手道：“慢走?！?p>　　隨著徐夫子的離開，涼亭中只剩下二人，清脆的鳥叫聲從林中陣陣的傳來，范增在一旁擺弄著桌上的棋子，并不看一旁靜立的少年一眼。

　　少羽不由心中納悶，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尊師重道這些道理他還是懂得，所以只能站在一旁，并不敢言語。

　　范增棋局?jǐn)[弄的差不多了，抬頭看向似乎早已躁動(dòng)不安的少年說道：“你道剛剛這一局如何？”

　　早年在府中，范增便時(shí)?？季克P(guān)于棋藝之事，這倒不難。

　　他跪坐在對面的草墊上，看著兩名老者之前留下的棋局一臉凝重的思考著。

　　局勢很明顯，黑子連成一線，作圍剿之勢，白子零零散散，被深圍腹中。少羽不解，如此簡單的棋局，考究自己的地方又在何處呢？

　　少羽再三看了看棋局后，搖了搖頭。

　　搖頭表示不知，正所謂，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范增看著他搖頭，將從對面拿來的裝著黑子的棋盒放下，問道：“你覺得，下棋最重要的是什么？”

　　少年脫口而出道：“下棋自然輸贏最重要，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彼胍嗽?jīng)的楚國，也想到了現(xiàn)在不可一世的秦國，想到了這段時(shí)間經(jīng)歷的巨變，想到了自刎的祖父。

　　范增看著他的眼里似乎早就將一切看透，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輸贏確實(shí)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彼麑⑹稚烊胍贿叺钠搴?，抓出一枚白子落入棋盤，棋子敲打桌面的聲音讓少年為之一震：“嬴政滅了六國，六國猶如這白子，被困其中，五年了，各國仍舊沒有放棄，朝思暮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復(fù)興亡國，報(bào)仇雪恨?！?p>　　范增一邊說，又一邊將一枚枚黑子放入棋盤中：“秦朝一統(tǒng)六國，表面看似已經(jīng)平定天下，內(nèi)部實(shí)則暗潮洶涌，除了六國還有幾股勢力穿插其中，就等著哪天，攪得天翻地覆?！?p>　　隨著范增的擺弄，原本陷入死局的白子逐漸連成一線，反包黑子：“可見，下棋最重要的不是輸贏，行兵打仗最重要的也不是勝負(fù)?！?p>　　少羽看著眼前在范增的擺弄下連成一線的棋子，心中涌起一種十分特殊的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操縱著這一切。而自己似這桌上的白子，眾人終將連為一線，卷土重來，前途可謂一片光明，未來可期?？墒遣恢獮楹?，看著棋牌上的這些棋子，他卻并不甘心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任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范增一邊將圍死在中間的黑子一顆顆的撿入棋盒一邊說道：“墨家那邊得到消息，前些天城外的密林中有人入侵?！?p>　　“抓到?jīng)]？”

　　范增搖搖頭：“可能是那天我們?nèi)氤潜蝗诵孤读诵雄??！痹捴幸庥兴浮?p>　　少羽低頭，將腦海中浮現(xiàn)的那個(gè)總是開心大笑的少女揮去。

　　“聽說陰陽家的人也參與了進(jìn)來?！?p>　　“陰陽家?。柯犅勱庩柤沂址ㄔ幃?，其中高手眾多?！?p>　　“哼，不過都是嬴政的走狗?！狈对稣Z露不屑，又接著說道：“最近巡邏隊(duì)還發(fā)現(xiàn)有大批的秦兵朝機(jī)關(guān)城而來?！?p>　　少羽目露兇光，跟平時(shí)和天明打趣的少年不一樣，和與墨家眾人比拼武藝的少年也不一樣。

　　“來了又有什么好怕的，來一個(gè)我殺一個(gè)，來一雙我殺一雙！”

　　范增聽聞不由搖頭：“羽兒，莫沖動(dòng)，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切不可意氣用事?！闭f完嘆了嘆氣，少羽性子剛烈，勇猛過人，這是值得贊許的，可是，得天下，復(fù)興楚國，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看來還有許多需要成長的地方。

　　少羽低垂著頭，又陷入了回憶之中，并沒有將范增的話放入心中。他依舊記得探子傳來消息的時(shí)候，那是一個(gè)雨天，楚君敗，祖父自刎，從此之后，項(xiàng)家在楚國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久以后更是四處逃亡，居無定所……

　　范增何嘗看不懂少羽的想法，國仇家恨總是要報(bào)的，然而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萬萬不可急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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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太過于詭異，楚曉也沒有繼續(xù)在回廊晃悠，選擇了回到休息的石室內(nèi)。

　　然而她坐下沒多久，四周變得靜悄悄起來，方才還在窗外啼叫的鳥兒也沒了聲響。一股奇特的感覺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這股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

　　她趕緊朝石室外跑去，然而外面空無一人，往常這里總有來往的墨家弟子路過。

　　“有人嗎？”

　　聲音傳出好遠(yuǎn)，在整個(gè)山壁間來回傳播，形成一陣陣回音。

　　她吞了吞口水，接著往前走去，經(jīng)過拐角的時(shí)候，她不知被什么東西拌了一下，一下摔到地上。她有些惱火的回頭看，只見一名墨家弟子面目猙獰的躺在地上，看著自己。

　　雖然自己來到秦時(shí)也有一段時(shí)間了，但是遇見死人還是頭一次，雖然想過自己在今后的戰(zhàn)火紛飛的世界里會(huì)不會(huì)遇見死人，但是親眼所見的那一刻她還是有點(diǎn)懵逼，或者說被驚嚇到。她以為自己會(huì)像所有恐怖片的或者電視里的女主角那樣尖叫一嗓子，然后縮到角落里，等著男主帶著一眾人等趕來相救，把她抱著懷里，貼心的說著：“別害怕別害怕?！?p>　　然而此時(shí)此刻那聲代表著恐懼的尖叫卻被堵在喉嚨里，出不來，也下不去，就這么哽在胸口。因?yàn)殡S著她的視野看去，不止這一個(gè)，眾多身穿墨家統(tǒng)一服裝的弟子橫七豎八的躺在走廊上，鮮紅的血液順著石縫向下流淌。

　　隨著她看去，那股血腥味也似乎變得更加濃厚，她只覺得恍恍惚惚，而在她還沒有時(shí)間去思考什么的時(shí)候，只見一人從遠(yuǎn)處走來，在一片東倒西歪中顯得如此突兀。走廊里有些昏暗，火把在墻上“噗嗤噗嗤”的跳動(dòng)，她看不清那個(gè)人，潛意識里有一個(gè)聲音讓自己快跑，而她仍舊如以往的幾次一般，雙腿沒有一絲力氣，再次感覺到鞋底與腳下的地面死死的連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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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一點(diǎn)多加注意身邊，不可掉以輕心?！?p>　　“是?！?p>　　范增又交代了一句，依舊意有所指，他說完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塵土，右手背在后面，走出涼亭。

　　少羽茫然的坐在那里，不知是在思考范師傅剛剛說的那句話，還是在思索其他的事。

　　一只鳥兒飛來，落在樹枝上，還沒站穩(wěn)，樹枝“咔嚓”一聲分成兩段，他似驚醒般的看向那邊，一片樹葉悠悠的飄下來，從他眼前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