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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絡

第222章 醉東風

如意絡 晶巖 2907 2021-02-28 22:30:30

  在昀垂頭喪氣的回了家,還沒坐下就被父親派來侯他的人叫到了書房。

  溫定方靠坐在紫檀木的圈椅里,雙手交叉,目光從在昀身上滑過在門口停了一瞬又回到他身上,凝眉道:“下人說你急慌慌提了個包袱跑出門,干什么去了?”

  在昀頓了頓,背在身后的手摳著指甲,想著也瞞不住老爹,便支吾道:“去,去見我哥了……”

  溫定方端坐著又掃了眼門口,面色不虞,沉聲斥道:“自作主張!我看你最近是長進了!”瞪了小兒子片刻,他吸氣問道,“他人呢?叫他滾進來!”

  在昀愕然抬起頭,望著一臉威嚴的父親,難不成他以為哥哥跟著他回家了?在昀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要是認為自己勸得動哥哥回家還用得著收拾包袱嗎?去見哥哥他本來就沒報什么希望的,所以哥哥拒絕了他,他難受歸難受,卻不意外。倒是父親這句話讓他很意外。哥哥都二十幾歲的人了,被家族除名,失去宗子之位,父親憑什么這般自信哥哥還會向他妥協(xié)?

  “你發(fā)什么愣?”溫定方黑著臉吼了句。

  “我哥他走了,這會兒已經出城了?!痹陉来鸬馈?p>  溫定方神色凝住,半晌視線從小兒子身上移開落在案邊那個銅蹲虎鎮(zhèn)紙上,憶起從前有次被那小子惹毛,一怒之下順手拿起鎮(zhèn)紙就砸向他,卻被那小子穩(wěn)穩(wěn)接住,氣得他罰他舉著鎮(zhèn)紙在雪地里跪了一下午。那時他多大來著?似乎就如小兒子這般大的年紀。他雖叛逆,有主見,大多時候還是服從他的。自從上回那趟西北之行后,他竟像變了一人,或許不是變了,而是不再抑制本性,要違逆到底了!一個平民女子,值當他這樣犯渾?過家門而不入,反了他了!

  “兔崽子!”溫定方咬牙攥拳,目欲噴火。

  在昀微微撇了撇嘴,心里有那么一絲暗爽。他是沒本事也沒膽量反抗父親,僅有的幾次觸怒父親被罰,也被母親攔了下來??筛绺鐩]有母親庇護,被父親責打只能生受著,父親動起家法可從未手軟過,仿佛打的不是他親兒子一樣。有回還把哥哥打暈了過去,那時在昀還小,夜里悄悄摸過來給哥哥送藥,看見哥哥趴在床上默默流淚……

  哥哥離了這家也好,以后想干啥干啥,再不用被苛責受管教了!

  在昀邁步踏出門檻時又被父親叫住,轉身看向父親,見他僵著臉,問:“他手臂的傷勢如何?”

  在昀“哦”了聲,回道:“說是給御醫(yī)看過了,目前尚未見效,仍是麻木無感。哥哥說到了南邊,請苗醫(yī)也看看。”

  溫定方凝眉不再言語。在昀出了門,想了想,轉頭去了哥哥的院子。記得他匆匆忙忙來收拾包袱時,院子里落葉沒腳,屋子里灰塵遍布,嗆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不過隔了半天而已,里外竟被打掃干凈了!問了下人方知是父親讓管家調了十幾個人前來打掃的。明明幾日前,哥哥和一眾打了勝仗的將領回都復命受封時,管家問起父親是否要把大公子的屋院打掃下,父親還吹胡子瞪眼說哥哥敢回家就把他腿打斷呢!今個見他跑出去,料想他是去請哥哥回家的,這才讓人收拾了屋院。

  在昀望著這明窗凈幾敞院落,嘆了口氣。父親是低估了哥哥,高估了他和自己啊!

  書房里,溫定方負手立在窗前,眉頭未展,嘴巴抿成了一條線。身后的書案上多了本族譜,“長子”的前面落了個墨點,顏色比其旁的字深了許多。從大兒子上回離家至今已有一年,只前日在含元殿上瞥了那兔崽子一眼,父子倆再未見過。東南的戰(zhàn)事他每日都關注著,僅用了八個月就平定了叛亂,兔崽子一戰(zhàn)成名。那日在殿上,陛下對其不吝贊賞,晉封了上都護府副都護,再進一級,他就能單獨開府了。

  這個兒子,雖是庶出,卻天賦卓然,文韜武略,比之其他權貴家的嫡子只強不差。下了朝,不知他們父子齟齬內情的同僚來恭賀他,說心里不得意那是假的。當然也有那些明知內情還要故意說酸話來膈應他的,他也不惱,兒子再桀驁不馴,還能越過他這個老子去?也不想想那兔崽子是誰一手教養(yǎng)出來的!

  溫定方這幾日把應酬都推了,下了朝就回家,心想兔崽子離家一年,心氣兒應該磨得差不多了吧?陛下再勸勸,他就該回家來向他這個老子低頭認錯。同殷家的婚事黃了就黃了,憑他的本事,去西北再拼個兩年,攢夠了軍功,回來封個正三品的上都護不成問題。屆時他就有了單獨開立將軍府的資格,日后從他老子手里再接過三十萬戍都禁軍大統(tǒng)領的職權也是水到渠成的事,這份前程又哪里會差?

  可他等了幾日,沒等來兔崽子露面,等來了陛下的傳召。他才得知兔崽子竟然向陛下求了個加入嶺南龍驤軍的恩典!陛下問他的意見,他想了想,同意了。目前朝中請命西征者大有人在,明爭暗斗好不熱鬧!既然兔崽子想去嶺南就讓他去好了,離家遠了,想必就思歸了。

  以兔崽子的聰慧,不會想不到他的去留陛下定會征詢他老子的意見。他這下總該回家來謝謝他老子了吧?且他弟弟又巴巴跑去請他,再不回來就說不過去了!

  沒想到他還是走了!

  這個……逆子!

  溫定方生了一下午悶氣,傍晚時分小楊氏過來問他在哪里用晚膳,他說不吃。小楊氏羅嗦了兩句,他就不耐煩的瞪著她,責問她為何大兒子的院子荒置了?她何以篤定大兒子就再也不會回來了?身為主母,不盼著家宅和睦,卻對他們父子不和樂見其成,簡直鼠目寸光!

  自從自己的兒子被立為衛(wèi)國公府的宗子,小楊氏自覺腰桿更硬了,心腹大患除去,日子過得別提多舒暢了。聽到繼子凱旋的消息,她郁悶了一陣就自我開解了,他已被溫家除名,再成功也奪不走自己兒子的爵位。且聽說他廢了條胳膊,年紀輕輕就成了個殘廢,日后也不會有多大出息了。這么想著,她就安下心來,該交際交際,該游玩游玩。今個娘家嫂子過壽,她去熱鬧了一番,心里正美著呢,冷不丁被丈夫斥罵了一通,懵了懵,待反應過來就回了幾句嘴。夫婦倆不歡而散。

  小楊氏回去后從婢女口中得知了今日發(fā)生的事,一顆心冷卻下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等屋里屋外都亮起了燈,她才木然站起,吩咐嬤嬤悄悄把族譜拿來看一看。

  南市的一家酒肆里,新晉駙馬都尉江英樹頹然撐額,狠狠揉了幾下,繼而搖搖頭,手伸向酒壺欲添酒,酒壺卻被對面的盛煦然拿走了。

  江英樹握拳砸在桌上,眸光陰沉,歪著頭道:“這世間就不存在什么真情真意,他要是真喜歡那個苑氏,就該西征!”他捶了捶桌子,恨恨道,“放棄這么好的機會,像個男人嗎?”

  盛煦然摩挲著杯沿,問他:“你可曾想過,陛下為何要將溫樂公主下嫁于你?”

  江英樹闔眸,吐出一口悶氣,道:“我豈不知?”

  “涉及皇權穩(wěn)固,貴為皇后也不得不妥協(xié)。她把寶押在小皇子身上,為了給兒子鋪路,只得犧牲女兒來籠絡江家。左右兩黨爭斗久矣,積弊甚深,說實話陛下的制衡之術失準太多,再任由兩黨斗下去,朝廷的破洞想堵也堵不住了。吳昭儀瘋了后,太后為何要將大皇子接到身邊親自教養(yǎng)?內部不能再斗了!可尾大不掉,想要扭轉局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拿這次西征來說,兵部的安尚書裝模作樣和稀泥倒是一把好手,吵吵嚷嚷至今也沒拿出個方略來。大哥之所以放棄,是看清了形勢罷了?!?p>  江英樹不以為然的哼了聲,道:“他又不是神算子!朝廷那么多武將,個個不如他?等西征勝利了,他就只有后悔的份了!”

  盛煦然沉了沉臉,只覺心累得慌,問他:“你要隨軍西征,公主和老太君可同意?”

  “不讓我去,我就死給她們看!”江英樹扯起嘴角,露出輕蔑之色,“如今朝廷兵強馬壯,正是建功立業(yè)的好時候,你也不要事事都聽他的,我看你也不比他差多少。”

  盛煦然沉默著抿了口酒,扭頭望了眼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風吹得幡子呼呼作響,眼看著要下雨了。

  一月后,朝廷任命鎮(zhèn)軍大將軍司馬勤為西征統(tǒng)帥,調遣二十萬大軍開赴隴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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