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踉蹌下樓,剛剛轉(zhuǎn)過街角就嘔出一口鮮血,面對一幫刀頭舔血的江湖豪客,要做到游刃有余,實在太過耗費(fèi)心力。
回到江府,他把左朝江康進(jìn)幾人叫在一處,將萬花樓一行悉數(shù)告知。
左朝江后退一步,驚道:“什么,二公子要聯(lián)合排幫血斗團(tuán)覆滅四海幫?
這……可是大手筆?!?p> 勒意微微搖頭,“何止!”
平日里膽小如鼠的康進(jìn),反倒沒有如何,只是沉吟良久才道:“江少,老康我跟了,只要能把四海幫這艘大船擊沉,咱們前途可期?!?p> 之后眾人查漏補(bǔ)缺完善計劃,江小魚卻體力不支昏睡過去,醒時已在床榻之上。
“什么時辰了?”
江小虎回道:“卯時了?!?p> “人都找來了?”
江小虎點頭,“有勒家的三位供奉,還有一位常姓老者,說是龍老爺子派來的?!?p> 江小魚穿了衣服就往外走。
勒家來得是劉勁,爺倆兒很是投緣,他身后還有一胖一瘦兩位中年人,看上去氣質(zhì)不俗,想來也是境界不低的修士。
還有一位青衫無須的白面老者,站在大廳一角獨(dú)自出神。
江小魚和劉勁點過頭,快走幾步躬身行禮,“小魚見過常老!”
老人轉(zhuǎn)過身笑著虛虛一扶,江小魚竟拜不下去,眾人相對無言,老者境界不低?。?p> ……
“什么是演員?
街頭的騙子是,賭場的老千是,就連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也是。
騙子裝得不像如何騙人,老千手法不高明簡直就是找死,還有那些官老爺,在上官面前博個好印象可比政績強(qiáng)多了。
可騙子演砸了頂多挨頓打,老千演砸了就得剁手跺腳,官老爺若是演砸了,說不定就是誅九族?!?p> “戲子伶人不必自卑自賤,在我眼里,這世上大家都在演戲,只是本事高低不同而已?!?p> “那些山上神仙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體悟天地大道,是修煉。
咱們在這世間辛苦掙命,扮演各種愿意或不愿意的身份角色,又何嘗不是?
人生,本就是一場修行!”
“演戲更是一種修煉,每演一個角色,就是體驗一種新的人生,只有全身心投入其中,才算真正活過一回。
世間億萬百姓,每人只能有一段人生,可演員卻能有很多,而且越是好的演員,他擁有的人生就越多。
當(dāng)你年華老去,青春不在,可以驕傲地告訴兒孫,別人只活了一輩子,而你,卻比別人多活了幾輩子!”
江家后院,一干人聽得瞠目結(jié)舌,如此新奇說法簡直聞所未聞。
就連古井無波的常老也不禁暗暗皺眉,怪不得少主人要高看此人一眼,果然是心思敏捷,獨(dú)辟蹊徑。
這番話聽起來粗俗,卻又暗含哲理,仔細(xì)琢磨更是回味無窮,于是冰冷的目光逐漸柔和起來。
劉勁幾人更是面面相覷,心道,怪不得老爺要少爺跟著江二,此人果然……非同凡響。
至于那些被康進(jìn)找來的戲班伶人早已泣不成聲,一位老班主更是雙膝跪地,哽咽道:“江少,千年以降,也只有您能高看伶人一眼,老頭子這條命賣給你了。”
一位俊俏婦人近前幾步,淚眼婆娑道:“我等操持賤業(yè)多有苦衷,少郎君能如此善待,奴家愿端茶送水,伺候枕席?!?p> “還有奴家,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兒……”
“還有我……”
江小魚登時滿頭黑線,“拿錢,開工!”
剛才還感恩戴德、淚眼婆娑的伶人,頓時喜上眉梢,拿錢走人。
“胡班主留步,也替我們幾個裝扮一下!”
……
南門大街,一位年輕婦人哭得肝腸寸斷,片刻功夫就有不少行人圍攏過來。
“我兒子才六歲,女兒才四歲,昨日在門口玩耍,轉(zhuǎn)眼就沒了……”
眾人立刻議論開來,一位書生怒道:“乾坤朗朗,竟有如此慘事發(fā)生?”
“怎么沒有,五牛街的慶義嫂不就是因為丟了兒子,才投江自盡的?”
“還有前街的劉寡婦,孩子都十歲了,好容易盼出頭,不也沒了?”
“還有劉莊的常五老婆,安瀾門的韓木墩,劉七……”
書生道:“孩子丟了,怎不去找?”
一位老漢陰森森道:“怎么找,都說是那黑虎老爺弄走了,你敢去?”
“四海幫曹黑虎?”
眾人聽了登時鴉雀無聲,曹黑虎兇名赫赫,普通百姓哪惹得起?
婦人卻道,“我不管他是何人,為我兒子女兒,閻王殿我也敢走上一遭!”
書生蹙眉思量,“有道是法不責(zé)眾,不如把那些苦主聚在一起,再去城主府喊冤,如何?”
人群中有人回應(yīng),“一起去告,不怕城主不受理,是個好法子。”
“就該如此。”
“我去找那些苦主。”
“同去同去!”
片刻功夫,就有十幾位苦主先后到來,更有位瞎眼婆婆被人攙著,一路嚎啕不止,“我女兒就是被曹黑虎搶走的,三年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如此一來,更加坐實了曹黑虎草菅人命的惡行,長街上行人越聚越多,齊齊朝城主府進(jìn)發(fā)。
如今的城主府就是先前的郡守衙門,是七大家族議事所在,而今正是南宮家輪值,家主南宮無常聞訊,立刻派人打聽消息。
聽了仆從回稟,不由得心中暗喜,徐家仗著祖宗余蔭,不把我這城主放在眼里,今日就讓你見識我的手段。
正在此時,一位令狐家長老要商談城防一事,聽聞之后更是拍案而起,大罵道:“如此戕民之賊,合該千刀萬剮!”
徐家自立墟市,讓令狐家損失慘重,如今好不容易抓住把柄,豈肯輕易放過。
一位出門沽酒的老捕快,也被群情感染,返回公所,找來最近十年的失蹤卷宗,三百多起失蹤人口,近半數(shù)都指向臺上街曹府。
南宮無常每看一條就大罵一聲,至于令狐家長老更是泣不成聲,家主,可算讓咱們逮住機(jī)會了。
“來人,著一隊人馬去往曹府捉拿賊人!”
百姓立時呼喝連連,直奔臺上街曹府而去……
一位白頭老翁拽住那書生,悄聲道:“大哥,很有潛力??!”
書生微愣后才道:“小魚,還是你厲害些,我都沒認(rèn)出來?!?p> 到了曹府大門,有那膽氣粗壯的上前砸門,沒想到一推就開,眾人立刻一哄而入。
有位面白無須的青衫老者,走到江小魚扮作的老翁身前輕輕點頭,他立刻一躬到底,讓一位老人家背一堆骨頭到處跑,確實有些過意不去。
“天吶,這是我兒的項圈,人在哪?”
“這是我女兒的小衣,上面的牡丹還是我親手繡上的,天殺的曹黑虎,你不得好死!”
……
只用了半個時辰,曹府后院就挖出六十七具尸體,還有許多無法拼湊的頭顱殘肢。
“人呢?人去哪了?”
“定是跑去四海幫了!”
“走,把他找出來碎尸萬段!”
“那可是四海幫啊!”
“咱們有城主撐腰,怕什么?”
“對,一起去,難道能把咱們都?xì)⒘瞬怀???p> 四海幫兇名赫赫,積威甚重,要不是江小魚把白魚幫、排幫、血斗團(tuán)三家令牌,讓那些伶人提前看過,他們也不會如此大膽。
一時間民怨沸騰,更多人被裹挾其中,人流越聚越多,到了三里外的飛云堡時,已經(jīng)黑壓壓看不到邊際。
令狐南宮兩家見大勢已成,立刻派出本家子侄供奉混雜其中,誓要將四海幫徹底鏟除,斷去徐家一臂。
飛云堡內(nèi),四海幫幾位長老湊在一起,個個臉色鐵青。
“怎么就到了這種局面,曹長老呢?”
“怕是……已經(jīng)逃了!”
“他娘的,這個曹黑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有位長老站在寨墻上,對百姓大聲解釋,“曹黑虎已然遠(yuǎn)遁,不在幫內(nèi)!”
有書生道:“你們包庇禍?zhǔn)?!?p> “若真的沒有,可容我等進(jìn)去查看?”
那長老疾言厲色道:“此處乃四海幫私邸,豈能隨意示人?”
那位帶隊軍官拱手道:“我奉城主之命,帶曹長老回去問話?!?p> “問你娘,有本事去問徐家?!?p> 就在二人叫嚷不絕之時,西南角有位拎著酒壺的白衫男子,大叫道:“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賊人方罷手!”
不遠(yuǎn)處一人也高喊:“赤腳磨平千仞崗,裸肩扯斷百年纖,動手!”
高墻上那位四海幫長老不禁心中打突,怎的是排幫暗號,難道他們提前得了消息?
就在此時,門前忽然一陣混亂,有幾個幫眾竟然殺掉守衛(wèi),打開堡門。
“不好,趕緊堵住門口!”
他正要下去親自指揮,卻不料后腰一陣刺痛,未及轉(zhuǎn)身就被人推下高墻。
原來墨瘋子和曾子江在萬花樓上,眼見一股洶涌人潮先去曹府,又奔飛云堡,雖不知江小魚用了什么計謀,可也知道大勢已成。
于是立刻派出心腹,召集幫眾向飛云堡集結(jié),剛才就是二人各道暗號,那些內(nèi)應(yīng)才會一起動手。
堡門已開,墨瘋子站在高處大喊:“排幫、血斗團(tuán)為民請命,誓要誅殺奸佞、掃平邪祟!”
江小魚眼見一股人流涌進(jìn)飛云堡后,心中暗道“成了”,之后眼前一花,瞬間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