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功德’？
佛家、道家、儒家等各家各派，各有各的說法和解釋。
可是歸根結(jié)底，拋開各家對于‘功德’一詞的‘錯誤’注解，‘功德’的本質(zhì)是什么，卻從未有人明確的說明過。
作為一個實際存在的事物，定有令其存在的基礎(chǔ)和因由，所以和尚才想要知道，他一直在說的‘功德’實際上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然而，梅花卻搖了搖頭，“小道也不知功德之本質(zhì)為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玉憐在內(nèi)，他們都沒有預(yù)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和尚瞪大了自己的雙眼，難以置信——他難以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那個答案。
“這很奇怪嗎？”梅花看出了他的疑惑，輕聲說道，“小道現(xiàn)年一十八，師父也未曾與小道提過此事，小道自然不知。”
和尚聞言又是一愣，腦子是空蕩蕩的一片，可是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陷入了沉思當中。
然后，灑然一笑。
“是小僧癡了。”雙手合十，和尚向梅花躬身一禮，抿唇而笑，“多謝道長點醒?！?p> “？”
困惑的情緒從梅花心中升起，這個和尚在打什么機鋒，他明明只是實話實說了而已，難道他剛才說的那句話里頭藏有什么就連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奧妙？
何必去理解，何必去理會，若不理解，‘功德’便不是功德了嗎？
非也，非也！縱使對功德并沒有深刻的理解，作為一個客觀的存在，功德依舊會在那里，不因他們的理解與否發(fā)生任何變化。
如果理解了功德，或許只是能夠增加他們積累功德的速度和效率，可是，他們宣揚功德就只是為了這個嗎？
在那一段時間里，和尚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進行了自我審視，隨即發(fā)現(xiàn)，‘功德’對于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附帶，他們之所以會宣揚功德是因為世人大多都無法認清自己，且多為功利，通過宣揚功德的好處，引導人們?nèi)バ猩剖拢瑧焉菩牟攀悄康摹?p> 經(jīng)過了這一番思考，和尚總算是理解先輩們?yōu)楹尾⒉粚Υ松钊胙芯苛恕?p> 他們的先祖前輩并不傻，他思考過的問題他們肯定也思考過，但最終都選擇了不再去深究‘功德’之本質(zhì)為何，或許就是發(fā)現(xiàn)了糾結(jié)這個問題對他們，對民眾，對天下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南無阿彌陀佛……”
說著，和尚便脫去了身上的袈裟，穿著便衣走向碼頭，頂著一個大光頭站在太陽底下，向著遠處的工頭大聲呼喚：“羊頭兒，還有什么工做嗎？”
那個工頭正拿著掛在肩上的毛巾擦汗，聽到這個聲音轉(zhuǎn)頭看去，隨手只想一艘貨船，“那兒！”
身穿薄衫，透出滿身腱子肉的和尚爽朗一笑，拱了拱手，“多謝頭兒！”
這般，他就走入人流，和其他腳夫一同站在岸邊，等待貨船停靠。
先前圍坐在他身旁的信眾似乎都已經(jīng)習以為常，只是唉嘆一聲便散開，有的坐上馬車離去，有的跑到一些攤子上吃東西，有的拿起放在身邊的貨物叫賣，有的則如那和尚一樣，跑到了碼頭邊上。
他們來自各行各業(yè)，但在那個年輕和尚面前，他們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信眾。
看到這幅景象，玉憐愣了愣，梅花也是叫了幾聲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她的視線在那件隨意擺放在地上的袈裟和那個年輕和尚的背影之間流轉(zhuǎn)，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十分的困惑。
“梅道長……這是怎么回事？”玉憐抱著斗雪站起，滿臉疑惑。
梅花從地上提起旅行箱，沉默了片刻，隨后才開口說道：“那位禪師說，他有手有腳又有著一膀子的力氣，何須化緣，若是要尋找與佛有緣之人，又何必只拘泥于這種方法。他想要建一座廟，但又不想讓富人資助，故而試圖用這種方法扭轉(zhuǎn)他人對佛門弟子固有印象的同時，也可以積攢錢財，然后再去建廟禮佛。”
說完之后，梅花微微頷首，表示贊許，“是個貨真價實的佛門傳人?！?p> 聽了這番話，玉憐當即轉(zhuǎn)頭看向那個和尚，便看到他正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然后跟著一眾腳夫走上貨船。
這就是申城嗎？
心底生出這樣的一個感慨，玉憐急忙跟上梅花的腳步，才剛剛來到這里，就遇上了這等奇人異事，不愧是大曦有數(shù)的大城之一。
隨著偃術(shù)和蒸汽機的發(fā)展與普及，大曦正在從一個農(nóng)業(yè)社會向工業(yè)社會轉(zhuǎn)型，現(xiàn)代化的進程已經(jīng)快要走完，以至于玉憐在這寒冬臘月也能看到街上有不少人來來去去，給了她一種后世上海的感覺。
和目不轉(zhuǎn)睛，一直望著前方的梅花不同，玉憐的視線在街道、行人身上打轉(zhuǎn)，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如此新奇。
“哼，幼稚！”被梅花牽在手里的斗雪回頭瞄了玉憐一眼，輕哼了一聲，全然忘記了當初她在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比如今的玉憐還要興奮的事實。
嘖！
玉憐撇了下嘴，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這只小狐貍和她的關(guān)系又變差了，明明之前途中關(guān)系還緩和了不少。
隨手接過梅花給她和斗雪買的糖葫蘆，道聲謝后，玉憐繼續(xù)打量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街上的年輕人數(shù)量稍微多了一點。
有了這個念頭之后，再放眼望去，玉憐忽然發(fā)現(xiàn)，行走在街上的人當中，年輕人確實是占了大多數(shù)。
“……梅道長，這是怎么回事？”玉憐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君侯閣的聚會?！币暰€掃過街道和行人，梅花淡淡回答。
從他開始追殺那頭吸血鬼，一直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半月，聚會還沒結(jié)束？還是沒有正式開始？
梅花收回視線，解釋道：“君侯閣平日里只要有人做擔保就可以上去，可若是到了‘聚會’之時，唯有年輕俊杰，且通過了考驗才可上山?！?p> 這時，旁邊有人突然插話，笑問道：“哦？這位兄臺對君侯閣有所了解？”
梅花禮貌性地停下腳步，點點頭，“略知一二。”
轉(zhuǎn)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明顯男扮女裝的少女，她的笑容明媚朝氣，五官精致小巧，身后還跟著比她裝扮得更像男人的丫鬟。
少女眉眼一彎，抬手指向街道拐角的一座茶樓，“不知兄臺可否賞臉陪我去茶樓一飲清茶，然后再說說那君侯閣？”
我還有事，梅花本想這么說，耳邊卻忽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瑛子你——梅小弟，你怎么又回來啦？！”
言語中透露著驚喜，姜櫻提起裙擺從馬車上跳下，快步走到了梅花身邊，喜悅地打量著梅花的面容。
“剛才我就感覺背影有些熟悉，沒想到還真是你，你怎么回來啦？不是說去追殺吸血鬼了嗎？哦，看來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干掉了?！?p> 梅花還沒開口，姜櫻就唧唧喳喳地說了一大堆話。
看到她這副模樣，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開始挪動腳步，可還沒挪幾步，姜櫻就忽然轉(zhuǎn)頭瞪了她一眼，“不準跑！”
少女一下就垂頭喪氣了下來，她身后的丫鬟倒是松了口氣。
這時，興奮不已的姜櫻才注意到梅花手上牽著的小女孩和他身后跟著的少女。
她們兩個臉上都寫著大大的疑惑，梅花牽著的那個只需稍加猜測就知道是那只小狐貍，倒是這個少女……
姜櫻上下打量著玉憐，看得她都快起雞皮疙瘩了，才猛地一拍梅花肩脖，嚴肅道：“梅小弟，未滿十六周歲是違法的！”
……這人誰??？玉憐的腦海已經(jīng)被不斷生出的疑惑和問號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