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爭鋒

　　紅毛被張芳芳四手從臂彎處勒抱住，動彈不得，又有徐不斷利用吸力裝置反復(fù)下砸。

　　“你們這幫螻蟻！你們出生在這里就該接受命運(yùn)，背棄你們的命運(yùn)沒有好死！“

　　風(fēng)蝕的戈壁灘被砸出了兩人深的土坑，坑中二人死死的對視?？油獾男焱Ａ讼聛?，她的吸力裝置能源終于用盡了，加固過的鞋跟也因頻繁踢擊出現(xiàn)開裂的情況。他們的死亡馬上就要來臨。

　　紅毛得意的笑起來：“你們自認(rèn)高人一等，作為人類身份出生就應(yīng)當(dāng)明白背負(fù)的原罪，不服管教就毆打到你們服從，想一步登天不勞而獲？成天念叨著吊詭的蹩腳奇談怪論，妄圖語出驚人的跳梁小丑博人眼球?！?p>　　張芳芳瞪著他：“你殺了我的人。兩個！“

　　“歐厚，你不過是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可支配資源罷了，真當(dāng)你們有所謂的善良？人類就是要支配一切的，包括自身??！“

　　徐給陳洛做了止血固定，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的無用功罷了。

　　失血過多而慘白的陳洛明白，人治社會會隨著生產(chǎn)力技術(shù)變的愈加牢固。起初是100的1，逐漸變成30的2，會出現(xiàn)個別的5/10/20，最終成為1的99與99的1，即便決定力量在1超過50時就成為了帝王時代。

　　沒有絕對的平等，天地萬物賜予你的你才能拿，而在深海系統(tǒng)區(qū)內(nèi)，決定力量就是要消滅冰川皇帝，成為新的皇。這是社會性賦予的，不隨著個人的仇恨喜好，他們的意志決定不了。并非你所熱愛的憎惡的會毀了你，你的書籍，認(rèn)知，信仰的主人大他者，這就是人類被封死的局限性，這就是人類的極限，這就是逃不脫掙不斷的歷史周期律。

　　你的毀滅在出生就已注定，朝生夕死的無常是人生常態(tài)，就用這片戈壁舉例，風(fēng)帶不帶走細(xì)沙也長不出來任何植被，你看火紅的巖石就該知道這里高溫缺水。

　　“走馬燈可能就到這里了…“，他這么不甘的想著。陳洛的雙眼淡了下去，瞳孔散開，像是苦海里最后的漣漪。

　　徐把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做最后一點(diǎn)臨終關(guān)懷，不像凄慘的千宗一樣，孤獨(dú)的成為焦炭。

　　兔死狐悲，沒有人可以真正坦率面對恐懼，或許自己當(dāng)時乖一點(diǎn)也不必面臨如此的將來。

　　徐想著自己可能會成為父母一樣的人，在工坊里做機(jī)械能發(fā)電，出借大腦給人跑程序測試，可能會匹配一個伴侶，可能會做愛生下一個幾個孩子，也可能經(jīng)由深海批準(zhǔn)分配一個孩子，植入義體？申請其它活動？隨后在日復(fù)一日中衰老死去。

　　人類無法像冰川那樣永生不朽，任何上傳意識追求不朽行為在內(nèi)部將被認(rèn)定為叛徒，在冰河系統(tǒng)區(qū)會被認(rèn)為追求，但那里的坑位也都早已飽和，只不過定期會有彼此的申請。是冰川把人類設(shè)計(jì)成這樣。

　　紅毛有的是耐心，自己從一間囚籠走向另一間，從不甘帶上嚼口到認(rèn)命也不過短短半年，半年來他遇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上道的投降者讓他的制裁不過癮，他做夢都渴望著將受到的呵斥打罰轉(zhuǎn)嫁出去，他渴望自己的奴隸。

　　自己也可以代表一種絕對力量，代價(jià)是受害成加害，不過沒有人干凈就是了。

　　沒有任何人干凈，人類無法干凈，死在他手里的陳洛們何止千百，那些培養(yǎng)皿，那些定制課，所有人都在向上爬。

　　他得意的笑了，想到還有兩個玩具可以玩。他看著死盯著他的張芳芳“看著你的物件被奪走，你這弱比又能如何呢？“

　　“只有廢物才一成不變，生命是自己可以在夾縫中找尋出路的，如果做不到就是你個人的無能，你植入義體擁有了強(qiáng)大力量，卻在自立山頭的過程中隨著基層坍塌而跌回地面，告訴我，你真的組織明白資源嗎？“

　　“你不是想向上爬嗎！回答我！你庇護(hù)了什么？你成就了什么？你有過一絲一毫的被認(rèn)可？“

　　張芳芳反嗆到：“你犯了一些過錯，丟失機(jī)會成本，那些你原以為的財(cái)產(chǎn)，你想要彌補(bǔ)你拼命的解釋重復(fù)。你希望回到?jīng)]丟失以前，好像可以貪婪的得到更多！“

　　“這可破不了我的防…“

　　“沒人在乎你是否當(dāng)狗，沒人把你的頭捧在膝蓋上看著你的眼睛為你的苦難留下任何一滴眼淚，沒有感同身受，沒有同類體貼你為你舔舐傷口，所有的抽象感情你都沒有還是你像個悲哀的懦夫一樣在馬刺的夾擊中隱藏起來不敢表露，你害怕呈現(xiàn)得到一個無人在乎！“

　　“你…你么！“紅毛的嘴角撇了下去，

　　“你的認(rèn)知肉體可以趨同，那你的感情呢！你的感受呢！你用了興奮劑后就沒有過一絲一毫戒斷的空虛無力嗎！你真的想要這樣的日子嗎！“

　　紅毛的眼睛瞇起，嘴部肌肉在發(fā)抖，他的皮膚逐漸變紅，身體產(chǎn)生高溫，給張芳芳那仰起的臉上蒸發(fā)出幾條淚痕。

　　“老子得到了能量！權(quán)利！“他用腳蹬向張芳芳腿彎，“不像你這類活不到一萬天的雜種！像你這類我說殺就殺！“

　　他一腳將張芳芳左腿踹斷，登時血流如注。

　　“現(xiàn)在你又能和我耗多久呢？我會折磨死你，讓你知道我們的區(qū)別?！?p>　　張芳芳苦笑著：“你這變態(tài)已經(jīng)沒有半點(diǎn)人味了，我不會讓你如愿的?！?p>　　他松開機(jī)械手向后倒在坑里，在紅毛的詫異中仰天高喊：“我投降！我們投降！“

　　“你以為這是過家家？陪你玩的？你說停就停？！“紅毛瞪著三角眼一腳踩向張芳芳心口。

　　“真的要?dú)⑽覀兒伪卮筚M(fèi)周章，來到這里即是選拔，深海要態(tài)度我就給態(tài)度。打不過就加入?！?p>　　“你以為我會輕易讓你加入么？“

　　“需要你同意么？“

　　能扛過記憶清除又臣服的，怎么沒有招降價(jià)值？

　　“是啊，“天空中傳來飛艇廣播的噪響，“你自己都喊著攢夠出去的門票了，他們這些小鬼又如何不知道可以成為你呢？“

　　紅毛的臉青一陣紫一陣，人也沉默轉(zhuǎn)過身去。隨著飛艇顯現(xiàn)并降落，銀發(fā)男走下來接走了幸存的張芳芳，“你倒是上道，會給你接程序改造的，加入后當(dāng)叛徒可是沒有好死哦?！啊澳嵌际侵安欢抡J(rèn)不清誰是爹，誰家孩子不經(jīng)歷個打呢？“一旁的光頭女聽后露出欣慰的表情，將手伸向徐時，徐卻拒絕了。

　　“徐??！胳膊拗不過大腿！什么人生不是過?。e給自己不痛快！“張芳芳在除菌艙里大喊

　　“徐?。?！來得及！快，飛艇快開走了！對他們說你知道自己的固執(zhí)了你要為了人類的自由對抗冰川皇帝??！“

　　“徐?。?！我們不是認(rèn)識了好幾天的朋友了么?。∥覀儾皇锹?lián)手反殺了那么多處刑者了么！我們不是生死的交情嗎??！徐！“

　　光頭女在飛艇上無奈的搖頭，看著下方越來越小的身影?！鞍バ欣?！別喊了！去給他靜音！“

　　銀發(fā)男滿嘴牢騷的吐槽你離除菌艙那么近讓我來？

　　旋鈕打開，飛艇只余破空聲與久久的沉默。

　　紅毛沒了笑臉，站到了徐的面前，舉起了拳頭，上面沾染了張芳芳義體的碎屑。

　　“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我…知道…你…也…孤獨(dú)，不甘…苦“

　　徐摸著陳洛的臉，“你…不…厭倦…這樣…嗎“

　　“是的，在這毫無活力的地方，每天做著一樣的枯燥乏味的工作我早就夠了！無意義的活計(jì)充滿了我全部的生命！但這就是生活！殺或被殺！縱使我再期待也別無選擇！“

　　歇斯底里后，紅毛揮下了屠刀。一縷淡紅的薄煙飄散，一只沾滿血污的手接住了那連深海義體都能磨損的拳頭。

　?。。?！“你！“徐死灰的臉上終于流露一絲欣喜。

　　“你們在土坑里時我就醒了，只是外掛太慢了才恢復(fù)體力?！瓣惵鍥_紅毛一點(diǎn)下巴。

　　“我是人間的欲望之神，火神，“陳洛輕松的反手推開紅毛，起身站到他面前，“成為我的信徒，跟我走?！?p>　　紅毛癲狂的捂著臉，上半身大幅度前后搖擺，旋即深邃的眼眶里露出兩粒青色的磷火，“誰不曾是呢？“

　　“可是我的太陽落山了，它拋棄了我將我留在此處，是的，沒人在乎，對錯，善惡，那毫無意義。人們只在乎自己！人們當(dāng)然！就應(yīng)該只在乎自己！“

　　紅毛與陳洛身上燃起了一樣的火光，青色與淡金的瞳孔在空中造成視覺殘留的拖尾，二人在巖壁上快速的上奔交手，沖拳與下劈，肘與踢，直打到崖頂，火光沖天，像夢里的那場。

　　“我承載了自己的欲望！“兩粒青色的磷火額頭頂著兩粒金色，他們的雙手抵在一起角力。

　　“我承載了一切，“兩粒金色淡淡的盯著磷火，

　　“你給我從幻想里滾出來！“

　　紅巖因火光更甚，天邊因高溫泛起烏云，轉(zhuǎn)眼雷鳴聲震，似有一場大雨將至。

　　“火神？看來局勢對你不利??？高溫引來雨，這就是天要亡你的征兆！“

　　“是嗎？“陳洛舔著干癟脫皮的嘴唇，一道道雷電劈向二人。

　　紅毛被雷的萎靡不振，陳洛卻愈加精神。“你難道不知，雷乃天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