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城一條幽靜的小巷里開著一家奇怪的書店。
巷子的名字叫辟邪巷,聽名字就覺得瘆得慌。但實際上這條辟邪巷因為毗鄰洪城的文化廣場的緣故,文藝氣息很濃厚,就連巷子里賣黃燜雞的老板都喜歡沒事時,在餐桌上鋪開宣紙,寫上幾個毛筆字。
巷子并不寬闊,但在路兩旁卻種了兩排郁郁蔥蔥的槐樹。店主們也不抱怨這槐樹的枝葉擋住了他們的店招牌,要將它們鋸掉,對他們而言舒適環(huán)境顯然更重要,客人們也都很喜歡這種綠意盎然的環(huán)境。
“食耳書屋”就開在辟邪巷的第005號位置。
這是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書屋,主要經(jīng)營書籍販售和餐飲??腿酥恍枰c上一杯咖啡或者奶茶,就可以在這里一直呆著,隨意翻看店內(nèi)的書籍。
這也是現(xiàn)代很多書店的經(jīng)營方式,畢竟網(wǎng)絡(luò)購物對實體書店的沖擊太大了,只有賣些餐飲書店才能存活下來。
之所以說這家“食耳書屋”奇怪,不止是書屋的名字奇怪,更重要的是書屋的女老板很奇怪。
書屋的女老板名叫柳冰,她從不告訴別人她的年齡,外人只能從她美艷成熟的氣質(zhì),判斷她應(yīng)該有三十多歲了。她一直單身,至少周圍的鄰居沒見過她有丈夫和小孩陪同,倒是經(jīng)常見到不少捧著玫瑰的年輕帥哥來到店里向柳冰告白,結(jié)果無一例外地被柳冰一腳踹飛出去了。
被踹飛的告白者當中還包括洪城百貨集團的陳大公子,要知道這位陳大公子可是一位高大帥氣,名校海歸,未來將繼承百億資產(chǎn)的男人,就這種條件都被柳冰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飛出去了,從書店餐飲區(qū)的吧臺一直飛出門外,整個人撲到他開的保時捷車前蓋上。
可即便柳冰如此對待他,陳大公子似乎依然不想放棄,可想而知,這個書屋的女老板有多大的魅力。
隔壁店家的女人們看到這一幕,只能一臉羨慕,她們長得沒有柳冰漂亮,唯一能做的便是嚼舌頭聊些柳冰的閑話。
她們懷疑柳冰家里是不是很有錢,不然也不會把這家冷清的書屋開那么久。
柳冰的“食耳書屋”十年前就開在了巷子里,十年過去了,柳冰還是三十多歲成熟女人的樣貌,一點都沒變老,連皺紋都沒增加一條。偶爾那些嫉妒的女人們會問起這件事,柳冰只笑著說是因為自己保養(yǎng)得好,經(jīng)常用國外進口的護膚品,還將護膚品分享給那些女人用,這才平息了她們的懷疑。
又是一個星期一的下午,陰雨綿綿。
雖是白天,書屋里依然要開著燈,不然就太暗了。
店里一個客人都沒有,現(xiàn)在是星期一,大部分人都得上班或者上學(xué),加上這天氣又在下雨,少有人有閑心來這里看書。
柳冰坐在吧臺里抽著煙,她穿著一件寶藍色的吊帶裙,兩顆碩大的水晶耳墜藏在漆黑的長發(fā)里,微微閃爍光亮。
她的裝扮和氣質(zhì)一點都不像是書店的老板,更像是酒吧的老板。
吧臺上還躺著一只黑貓,這只黑貓的一只眼睛是黃色的,另一只眼睛是藍色的。
原本趴著打滾的黑貓突然坐起了身,鼻子微微動了動。
“嗯,有妖怪的氣味……”黑貓竟然發(fā)出了人類的聲音,而且還是一個中年男人沙啞渾厚的嗓音。
柳冰聽見黑貓說話的聲音并不覺得奇怪,似乎早已習(xí)慣了。
她看著書屋的玻璃櫥窗,在櫥窗外面的走道上有一把長椅,專門供走累的路人坐著休息的。
一個衣衫襤褸,頭發(fā)凌亂,模樣跟流浪漢差不多的男孩慢慢地走到長椅上坐下,掏出藏在懷里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那男孩應(yīng)該是餓極了,看那饅頭熱騰騰的樣子,不像是他從垃圾桶里撿來的,可能是他用自己僅有的一點錢買的,也可能是好心人送給他的。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雖然坐在屋檐下可以躲避一些雨,但還是有很多雨水淋到了男孩身上,把男孩淋成了落湯雞,連饅頭都快泡化了。
柳冰看到男孩的樣子,喉嚨里有點酸。她把煙頭掐滅,拿起一把斜靠在吧臺邊的長柄黑色雨傘往外走。
黑貓發(fā)出一聲咕噥聲。
“又來一個麻煩了?!?p> 柳冰推開書屋大門,撐起雨傘走到男孩身邊,男孩還在吃被泡化的饅頭,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柳冰。
“進屋里來吧?!绷f道。
男孩愣了一下,停止了吃饅頭,緩緩抬起頭看柳冰。
剛才只看男孩的背影有點看不清楚,現(xiàn)在近距離地看,能看見男孩原本應(yīng)該裸露出來的臉上和手上,都纏繞著一圈圈繃帶,就像一個木乃伊人一樣。
柳冰甚至看不出男孩長什么樣子,只能從他的身形和氣質(zhì)上判斷是一個男性。
“外面雨很大。”柳冰又說了一句。
男孩的眼神中沒有感恩,而是恐懼。這種恐懼不是因為他害怕柳冰,他們第一次見面,男孩犯不著害怕她。而是男孩害怕與人接觸后,發(fā)生什么恐怖的事,因而恐懼與人接觸。
男孩把剩下的饅頭一口塞進嘴里,一句話不說就要離開。
“別走!我知道附在你身上的是什么東西。”柳冰見男孩要走,連忙喊道。
男孩停下了腳步,站在雨中,傾盆的大雨打在他身上濺起水花。
他的后背在微微顫抖,似乎在哭泣。
柳冰撐著雨傘走到男孩身邊,將一半的雨傘伸到男孩的頭頂上,為男孩遮擋住了雨水。
“走吧?!绷p輕說道。
男孩伸手抹了抹眼睛,也不知道是抹去雨水還是淚水。
書屋里頭開了暖氣,明顯比外面要暖和多了。
男孩有些拘謹?shù)刈娇拷鼨淮暗牟妥琅?,他不知道這家書屋的女老板為什么要叫他進來,他也沒有錢在這里消費。
只是因為他聽到女老板喊了一句,她知道他身上附的是什么東西,所以他才跟著進屋的。
柳冰進儲藏室里拿來了一套書屋的店員服和一條干毛巾。
“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穿著容易感冒,就先穿著這套店員服,毛巾拿去擦干凈頭發(fā)?!绷训陠T服和干毛巾都扔給男孩。
男孩拿著衣服和干毛巾有點不知所措。
“要是不好意思在這里換,可以去里面的衛(wèi)生間換?!绷噶酥笗莺竺娴淖呃壬钐?。
男孩躊躇了半天,還是順著柳冰所指,往書屋后面的走廊走去。
在這條走廊的盡頭有一間衛(wèi)生間,還有一道樓梯通往二樓。
二樓也是這家書屋的地盤嗎?男孩心想。
他推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
衛(wèi)生間里很干凈,燈光照在白瓷磚的墻上發(fā)射出耀眼的白光。
他站在鏡子前,看自己的樣貌,好久沒有認真看自己的樣子,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他害怕,害怕有一天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
鏡中的自己身穿滿是污垢的棒球外套,下身穿著一件有好幾個破洞的牛仔褲。
白色的繃帶纏住了他的臉,因為綁了很久,繃帶早就被弄臟成了灰色,污穢不堪。
他只有一雙眼睛兩個鼻孔和一張嘴巴沒被繃帶封了,在鏡子中看上去怪異無比,像是美國恐怖片里的怪物。
他伸出同樣纏著繃帶的手碰了碰臉,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長成什么樣了。
慢慢揭開臉上的繃帶,繃帶跟毛發(fā)黏在一起的時間太長,揭開的時候差點都把毛發(fā)拔了起來。
他呲著牙,露出了尖利的犬齒。
好不容易將臉上的繃帶都揭了下來,臟兮兮的繃帶被扔進了洗手池里。
他雙手攀著洗手池的邊緣,深呼吸一口氣,抬起了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然后——
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
靈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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