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金子手扶方向盤,動也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那位被大帥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煞星歐遠(yuǎn),拉開車門坐進(jìn)副駕駛里,靜靜地看著他。
金子被盯得渾身發(fā)毛,硬著膽子把目光轉(zhuǎn)過去。
“朋友,不必緊張,我有幾句話煩請你轉(zhuǎn)告張大帥,能做到嗎?”
歐遠(yuǎn)語氣平淡,聽不出一絲殺意。
見金子點頭,他繼續(xù)道:“你告訴他,王貴叛我在先,此為不忠?!?p> “斧頭幫與大帥修好,他又枉顧合約,伙同武氏伏擊于我,此為不信?!?p> “前幫主劉一刀死于武氏兄弟之手,他卻與這二人同流合污,此為不義。”
“除掉這不忠不信不義之徒,于你我兩家都有好處,此間恩怨既了,我便不再同張府為難。都記下了么?”
金子忽逢大赦,自然連連點頭,喜悅之情溢出眼眶。
“回去吧,希望我說的三點,你能如實轉(zhuǎn)告大帥?!?p> 小汽車重新發(fā)動,在緩緩駛過路口轉(zhuǎn)角后猛一個加速,噴出長長尾煙逃離倉庫范圍。
五香中一位心腹干將王虎上前問歐遠(yuǎn):“香主,你說這招,能管用嗎?”
歐遠(yuǎn)聳聳肩:“不管用也無妨,若張哮林賊心不死,再敢給我背后使絆子,那我就跟他死磕到底唄?!?p> 他心中盤算的是,反正馬上就要突破斗士巔峰,再從周老板那取回加強(qiáng)后的睿動I號,自身戰(zhàn)力將提升到一個恐怖的層次,到時把剩下幾大目標(biāo)一并完成,趁早回歸他可愛的家鄉(xiāng)。
至于上海灘的紛紛擾擾熱血爭斗,就留給這里的人們自行了結(jié)罷!
“對了,我讓你找的東西都齊了吧?”他拍拍王虎肩膀道。
“齊了遠(yuǎn)哥,您說的那些玩意兒還真不好找,我們哥兒幾個逛遍法英華三塊地界兒才弄到手。”
“辛苦辛苦……”歐遠(yuǎn)掏出幾塊大洋拍他手心里,“帶弟兄們出去正經(jīng)喝兩杯,這兩天沒少為我奔波勞累?!?p> “嘿嘿……我先替咱哥兒幾個謝過香主!”
……
歐遠(yuǎn)行在熹明巷里,面色鎮(zhèn)定泰然,眼中隱然有神光湛出。
武夢蕓掉落的精華比不上她兩位堂兄,王貴和武進(jìn)三更是不值一提。
但這些也足以讓他有所精進(jìn),尤其現(xiàn)在正處于斗士巔峰的尖頭,隨時都有可能突破境界。
武氏兄妹既死,自己在上海灘的安全隱患便已除掉大半,剩下想讓他死的人中,最有威脅的就是那位三色大亨張哮林了。
“老東西,你要是識相,就躲在宅子里老老實實的別招惹我?!?p> 回到會館,門前停著一輛汽車,阿山靠在門前石獅子上等候,見到歐遠(yuǎn)直接搭上他肩頭。
“來啦老弟,九爺?shù)戎娔隳??!?p> “幫主?他來會館了?”
“那倒沒有,這里畢竟扎眼了些。上車,我?guī)闳ヒ娝先思??!?p> 汽車駛?cè)際K區(qū)的中日雜聚區(qū),七轉(zhuǎn)八折開進(jìn)一條小弄堂,在一座兩進(jìn)的中式宅院門前停下。
二人邁入大堂,廳中匯集斧頭幫高層精英骨干,霍東明、鄭抱貞、郭衛(wèi)、陶溪武等人俱在,也包括那位神出鬼沒的刺客華抑之。
與霍老同居大堂主座的,是位個頭矮小的精干中年人,年齡四十左右,嘴角留著小胡子,圓框眼鏡下射出炯炯神光。
威震上海灘,連三大亨也不敢輕易得罪的斧頭幫主王彥樵,看上去竟是個略顯斯文的秀才模樣。
“怎么樣?是不是覺得見面不如聞名?”王彥樵嘴角抿出一絲笑意。
“不敢?!睔W遠(yuǎn)躬身抱拳道,“自古書生形貌者,亦多出崢嶸偉丈夫。”
“哈哈……四哥說你會講話,事也辦得不錯,看來他所言非虛。”
“是霍老過獎了?!睔W遠(yuǎn)謙遜道。
“卻不知你如此少年英雄,怎會想起入我斧頭幫?”王彥樵眼中光芒一現(xiàn)。
“上海灘三大亨我也見識過,說實在的,要讓我入他們麾下求個榮華富貴,倒寧愿留這里跟兄弟們一起?!?p> 歐遠(yuǎn)語氣坦然,說的是他實打?qū)嵉男睦镌?。?dāng)然,回歸目標(biāo)這種事就不必說出來了。
王彥樵微微頷首,把臉轉(zhuǎn)向阿山:“仲山,杜玉笙的回信在你那兒?拿過來吧?!?p> 米仲山恭恭敬敬地把信封呈遞過去,王彥樵低頭掃了幾眼,忍不住笑起來。
“嗬!好大的口氣,四哥,你也來看看罷!”
霍老戴上單光老花鏡,皺著眉頭把信箋誦讀出來。
“九先生不可逼人太甚,不管張緒良論罪如何,自有國法判決?!?p> “現(xiàn)他為杜某人之座上賓,我自有職責(zé)盡全力維護(hù),若張緒良在上海灘遭逢意外,我必齊聚青紅兩幫弟子掃盡斧頭幫!杜某言出必踐?!?p> 廳中諸位斧頭幫高層聞之無不凜然,杜玉笙此言既出,便一定會貫行到底。
王彥樵與霍老不約而同地笑起來,前者悠然道:“杜先生聲勢遮天,想跟他硬碰硬咱還真沒把握?!?p> “也罷!我反正也不過訓(xùn)誡一下那姓張的小子?!?p> 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根鋼筆,直接在信箋背面寫好回信,大意是限張緒良一周之內(nèi)離開上海,否則不敢保證其是生是死。
“仲山,把這回信給杜公館送過去吧?!?p> 米仲山接過回信便往外走去,歐遠(yuǎn)打算起身跟他一道,被阿山無聲留住,眼神仿佛在說:“這點小事我自己就能解決。”
“此事暫且如此處置,”王彥樵話鋒一轉(zhuǎn),問道,“金鴻昌查的怎樣了?”
還是鄭抱貞先開口:“九哥,此人身份來歷已經(jīng)查明,確系八旗之后,原名愛新覺羅.鴻昌,是滿清某位小親王的后代。”
“他原先在京津一帶時,便與那些個滿清遺老過從甚密。清廢帝出逃天津一事,他也參與其中?!?p> “金鴻昌抵達(dá)滬上后,借著馬戲團(tuán)四處演出的名義,與上海灘那些達(dá)官顯貴、富商大亨都有聯(lián)系。”
“尤其他曾三次夜入川崎芳子寓所,背后顯然有不可告人的圖謀?!?p> 王彥樵邊聽邊點頭:“那他在上海灘這么些小動作,背后意圖何在?”
霍老干皺的嘴唇緊抿,沉吟道:“一定與滿清和日本人在東北的行動有關(guān)。”
華抑之也點頭附和:“我在北方那些有見識的朋友,已經(jīng)有人察覺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p> “他們把清廢帝秘密接到旅順,恐怕便是要扶植他上臺,借愛新覺羅之名行侵吞滿洲之實!”
米仲山忍不住笑道:“廢帝被人從皇位上趕下來兩次,難道還沒死這條心?”
霍老淡淡掃他一眼:“當(dāng)皇帝,可是會上癮的?!?p> “不錯,不止當(dāng)皇帝上癮,當(dāng)奴才大官兒的滋味也會上癮吶?!?p> 王彥樵與霍東明相視一笑,很難想象,他倆當(dāng)年都有前清的功名在身。
“金鴻昌在上海灘接觸到的人物,有哪些比較可疑的,通通報上名來?!?p> 王彥樵眼鏡片后寒芒一現(xiàn),顯是起了殺心。
鄭抱貞略加思索,報出幾個擲地有聲的響亮名字。
“淞滬警備司令部情報處處長,羅修;上海稅關(guān)總署副署長,馬駿偉……”
“SH市交通部次長,蘇定紳……”
聽到這個名字,歐遠(yuǎn)突然心頭一跳,蘇定紳?蘇盈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