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外神大人,我可以……拿走這瓶水嗎?”
唐悠悠回過頭,怔怔看著格魯,雙眼沒有焦點。她的腦海已經(jīng)被無數(shù)回憶充斥,父母、朋友、未完成的實驗、未學(xué)完的鋼琴曲,還有那個不完美卻充滿希望的時代。
“大人?”格魯緊張地往西邊看了看,“我不要水了,我……可以離開么?”
找褲子和水花費了他很多時間,或許下一刻戰(zhàn)術(shù)摩托卷起的土浪就會出現(xiàn)在地平線,他實在不敢再等了。
唐悠悠依然沒什么反應(yīng)。
格魯只好一步一步后退,直退到航天飛機殘骸的另一側(cè),才確定那個平易近人的外神真的走神兒了,他提了提腰帶,往南跑去。
十多分鐘后,他喘著粗氣扭頭回望,夕陽為巨鳥的殘骸鍍上一層金色,筆直的黑煙升上天空。
格魯突然有點傷感,他想起了那個“外神”的表情,她為什么那么悲哀?或許……她真的不屬于這個世界。
“對不起,外神大人,”他沒頭沒尾地嘀咕,“這里是末世?!比缓筠D(zhuǎn)頭剛邁出一步,猛地回頭。
一道土浪出現(xiàn)西面極遠(yuǎn)處。
“判官!”
格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腦不停地告訴他,跑啊,跑啊,那可是判官!
但這一刻,或許是因為那個外神沒有厭惡他,反而允許他帶走褲子,或許是因為外神臉上他從未見過的悲傷太過深刻。
格魯并沒有逃跑,他鬼使神差地爬起來,拼命往殘骸處跑去。
他要救那個外神!
格魯奔跑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逃跑,第二次!法沙死了,妖妮大姐死了,我又能去哪兒!”
然而,他低估了戰(zhàn)術(shù)摩托的速度。
僅僅幾分鐘后,滾滾黃土伴隨著轟鳴的發(fā)動機聲,那輛戰(zhàn)術(shù)摩托已沖至巨鳥殘骸前。
判官跨下摩托,瞥了一眼奔跑而來的劫掠者,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他滿眼只有那個掙扎著站起來的女人。
“完美的女人,和MAMA一樣的東方臉,但和那個殺人如麻的臭娘們兒比起來,這個,簡直是柔弱的小白兔!”
判官心中的欲望不可抑制的沖上腦門,臉上卻擺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你好,女士,你看起來需要幫助?!?p> 唐悠悠打量著這個人,沒有出聲。
這個家伙裝備著戰(zhàn)術(shù)外骨骼系統(tǒng),里面穿著輕型復(fù)合材料裝甲,頭盔上有一道護目鏡似的紅色玻璃遮住了半張臉,隨身攜帶著數(shù)把武器,尤其雙手橫持的那把,掛著碩大的圓形彈夾,看起來像一把全自動霰彈槍。
“難道是那個卑劣的劫掠者嚇到了你?”判官的臉大部分藏在護目鏡后,只有嘴巴露在外面,他的嘴角翹起一個弧度,“放心,我這就為你解決那只臭蟲?!?p> 說著判官單手抽出一把雕刻著花紋的手槍,以一個自認(rèn)瀟灑的姿勢側(cè)身舉起,對準(zhǔn)了剛剛跑到近前的格魯。
“劫掠者,在你面前的是新亞三區(qū)判官撒雷,你粗魯又愚蠢的行徑冒犯了這位美麗的女士,現(xiàn)在由我宣判,你,死刑?!?p> 格魯略微轉(zhuǎn)頭,沖唐悠悠擺了個難看的笑容,然后看著眼前黑洞洞的槍口,心里空落落的,卻徹底放松。
終于,不用掙扎活著了,而且,他將因一個壯舉而死。
為了救一個外神,死在判官槍下,聽聽,這是多么勇敢!
格魯挺起了胸膛。
“等一下,”唐悠悠上前一步,“撒雷先生?!?p> 撒雷沒有轉(zhuǎn)頭,他覺得現(xiàn)在自己的姿勢一定非常英武:“我在聽,女士?!?p> “這個人沒有冒犯我,如果你是一位公正的…呃……判官,我希望你能放了他。”
“噢,”撒雷放下槍,“當(dāng)然,我向來公正,滾吧劫掠者,你很走運,遇到了這位寬容的女士?!?p> 格魯愣愣看著撒雷,又看了看唐悠悠,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突然跳起,搏命一般地?fù)涞饺隼咨砩?,大吼道:“跑啊,外神大人!?p> 砰!
一聲槍響,格魯?shù)纳眢w無力地垂下。
撒雷像丟垃圾一樣把格魯扔在一旁,將手槍慢慢插回腰間,笑了笑:“愚蠢的臭蟲,希望他沒有嚇到你,女士?!?p> 唐悠悠死死盯著撒雷,渾身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她明白了這個道貌岸然的人渣想要做什么。
她緩緩后退,目光掃過四周,想要尋找一切能用的武器,即便是死,也要砸碎這個家伙的腦袋!
“噢,真是有味道的姑娘,”撒雷志得意滿,甚至伸了個懶腰,“不必找了,我勸你乖巧一點,雖然不知道你怎么會擁有一艘航天飛機,或許你是黑石郡某個上位者的女眷?很不幸,在這里,我,判官撒雷就是你的神。
現(xiàn)在,跪下。”
唐悠悠撿起一節(jié)狹長的金屬,緊緊握在手中,手掌被鋒利的邊沿割裂,血液順著金屬片流下。
她抿著嘴唇,眼中只有決絕,未吐一言,卻清楚地顯示出不惜一死。
“真遺憾,我本來不想在你身上留下疤痕,不過,既然你這么不識抬舉……”撒雷自負(fù)地把全自動霰彈槍掛在戰(zhàn)術(shù)摩托上,晃了晃脖子,一步一步走向唐悠悠。
如果此時摘掉頭盔,便能看到撒雷的目光噴射著欲望之火,他根本懶得去想航天飛機,去琢磨這個女人的來歷,他只想做一件事。
及時行樂是這個狗屁末世唯一的意義,也是他和很多判官的人生信條。
唐悠悠學(xué)過一點搏擊,知道此刻魯莽地沖上去只會被一擊擊倒,她往側(cè)面踱步,等待最佳機會。
撒雷走了幾步,嗤笑:“我已經(jīng)失去耐心了,小白兔,來吧?!彼偷赝耙粨?,壯碩的身影遮擋了夕陽,唐悠悠突然蹲下,閃掉撒雷的雙手,握著金屬片狠狠往上一刺。
噌!
尖銳的金屬刺進了撒雷小腹裝甲之間的縫隙,卻完全無法刺穿。
撒雷一把掐住了唐悠悠的脖子,狂笑著將她提起:“現(xiàn)在,你是我的了?!?p> 唐悠悠的目光透出深深的絕望,凄慘一笑。
她曾以為自己會死在宇航任務(wù)中,或者安靜地死在病床上,無論哪種,都會有人為她哭泣,會為她默念一句墓志銘:“她見過萬水千山,見過星辰大海,她來了,又走了,從不后悔?!?p> 而此刻,她卻要死在一個讓人絕望的未來,獨自一人。
“再見,”唐悠悠閉上眼睛,就要用牙齒咬斷自己的舌頭。
撒雷怒了,他察覺到不對,猛地?fù)]手,準(zhǔn)備打暈這個已經(jīng)到手的獵物。
“喂?!?p> 這時,一個疲憊的聲音突然響起。
撒雷一愣,看向一旁突兀出現(xiàn)的家伙。
那人就像剛從泥塘里爬出來,只有一雙眸子亮如星辰,嘴巴動動又吐出一句話:
“你的廢話真他媽多,在我拆了你之前,先告訴我,這里,他媽的,究竟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