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愿賭服輸
姚織夏的心臟怦怦跳,只因前一秒還嬉笑怒罵的薛凜在此刻突然認(rèn)了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定定地盯著她。
察覺到對方的緊張,薛凜貼心地收回了目光,抿抿唇,臉上重新泛起笑容。
“我說我們啊,怎么說也是一起共患難過的,至少也算是戰(zhàn)壕情吧!雖然現(xiàn)在我們回來了,但是總還是應(yīng)該互相關(guān)心,互相愛護(hù)的你說是不是?”
姚織夏氣息不穩(wěn)地點(diǎn)點(diǎn)頭,等待對方繼續(xù)說下去。
見對面的人沒有異議,薛凜心情頗好地舉起茶杯,“來!以茶代酒,為我們的情誼干杯!”
說罷,他便站起身來,將茶杯伸到桌子的正中間,姚織夏見狀連忙把自己的茶杯也伸出去,輕輕碰了一下薛凜懸在空中的茶杯。
可她剛要收回手,卻被薛凜的胳膊攔在半路,姚織夏一愣,只見薛凜俯下身,將胳膊在她手的四周環(huán)繞一圈后,將茶水一飲而盡。
“啊,這茶真不錯!你愣著干嘛?喝啊!”薛凜收回手,輕抹下巴。
姚織夏被薛凜的怪異舉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可見他神色坦然,只好怯怯地收回自己的茶杯,將茶水喝了下去。
侍者此時敲門進(jìn)了屋,見屋內(nèi)的兩人相視而立,不禁有些發(fā)懵,一時步履躊躇,不知是進(jìn)是退。
好在薛凜發(fā)現(xiàn)了他,立即招手說:“來上菜吧!餓壞我們了!”
侍者將一道道精美的菜端上桌,當(dāng)一盤清蒸魚被端上來時,姚織夏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薛凜卻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菜上齊了,兩位請慢用?!笔陶哒f完退了出去。
姚織夏正愁這一桌子的菜兩人怎會吃得完,對面的薛凜卻突然站了起來,他繞過桌子在姚織夏面前俯下了身。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姚織夏本能地歪著身子躲避,可薛凜傾斜的身影已直接將她籠罩在黑暗里,她緊張地閉上雙眼,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抬手。”
姚織夏緩緩睜開眼,卻見薛凜手里多了一條不知從哪扯出來的圍裙。
她懊惱地低下頭,配合對方抬起手來,薛凜利落地把圍裙圍好,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謝謝?!?p> 這飯還一口沒動,姚織夏卻好像在刑場上走了一遭,被薛凜今晚反常的舉動搞得七葷八素。
“啊哈!我贏了!”
薛凜正從自己身側(cè)的一個隔板里向外取圍裙,不料勝利來得這么容易。
見薛凜激動的模樣,姚織夏這才回過味來,無可奈何地拍了拍嘴唇,“愿賭服輸,你說吧,要我做什么事?”
薛凜一聽來了興致,他向前俯過身,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呀轉(zhuǎn),得意地開口道:“好辦,吃完飯陪我去趟超市?!?p> “去超市?”姚織夏以為自己聽錯了,能帶她來這種餐廳吃飯的主,還用自己去超市買東西?
“嗯,我現(xiàn)在一個人住,什么都得自己買,你幫我參謀參謀?!?p> “好,這倒不是什么難事?!?p> 姚織夏雖不清楚薛凜的生活狀況,但想必定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他會選擇一個人住,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她索性不去過問。
看著眼前的牛排,姚織夏拿起刀叉,決心大干一番,可她剛要下刀,卻被薛凜搶去了盤子。
“你先吃魚?!毖C用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清蒸魚。
“哦?!?p> 見自己的牛排被擄了去,姚織夏只好拿起筷子準(zhǔn)備吃魚。
可她的筷子剛要伸向魚尾,卻被薛凜手上的餐刀攔路擋住,還硬是被架到了魚肚子上。
“我愛吃魚尾,給我留著,你吃這兒?!毖C將餐刀從姚織夏的筷子中間抽了回來。
姚織夏心里一暖,明白了薛凜的用意,不再拒絕他的溫柔,從魚肚子上夾了一塊鮮嫩的肉送到嘴里。
“好吃嗎?”薛凜嫻熟地將牛排肢解開來,抬頭問正在認(rèn)真咀嚼的姚織夏。
姚織夏瞇著眼,開心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也吃,好鮮嫩?!?p> “你不用管我,這么多菜,你快都嘗嘗,涼了再吃口感可就打折了?!毖C說著便將姚織夏的牛排還了過來。
望著這一盤已被切得大小恰到好處的牛排,姚織夏鼻頭有些發(fā)酸。
“哎!盯著看,牛排可不能自己跑你肚子里?!毖C笑了笑,喝了口茶水。
“嗯!我會全部吃光光!”
姚織夏立即拿起刀叉,將一大塊牛排放進(jìn)嘴里,汁水瞬間四溢在口腔里,鮮嫩無比。
感覺到姚織夏的放松,薛凜的心情也跟著懶散起來,他帶著柔柔笑意,望向姚織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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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穿越了半個城,龔炎終于在柳飄飄的指引下來到了她日思夜想的那家米粉店。
“老板,兩碗秘制麻辣牛肉米粉,再要一份鹵雞爪和一份香酥魚,謝謝!”
柳飄飄嫻熟地點(diǎn)完單,在屋子最里面的空桌那兒坐了下來。
在附近轉(zhuǎn)了好半天,龔炎才勉強(qiáng)找了個角落停好車趕了過來。
一進(jìn)門,他便遲疑地站在門口,環(huán)顧著小店內(nèi)的陳設(shè),燈光有些昏暗,天花板上的吊扇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屋內(nèi)僅有的四張桌子卻坐滿了人。
門口的那一桌擠了四個年輕人,其中有兩個人已經(jīng)熱得打了赤膊,地上堆滿了酒瓶子。
龔炎深呼一口氣,謹(jǐn)慎地向屋內(nèi)走。
正吃得火熱的食客們不約而同地盯著這個一身西裝的男子,這個物種在這一帶出現(xiàn)都屬罕見,更別說來這店里嗦粉了。
“我在這兒!”
見龔炎走了進(jìn)來,柳飄飄連忙起身朝他揮手。
看到柳飄飄開心的模樣,龔炎也跟著露出了微笑,一不注意,頭頂竟撞在了一個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燈泡上。
“哎呦!小伙子,你沒事吧?”一旁的老板娘連忙上前詢問。
“龔總監(jiān),你沒事兒吧?”柳飄飄趕緊走上前來查看他。
“沒、沒事兒,快!快去坐!”
被屋內(nèi)眾人盯得發(fā)毛,龔炎不禁低著頭,在柳飄飄耳邊低聲催促。
角落雖相對安靜,可這桌子卻比其他桌子小了一圈,龔炎艱難地俯下身,從桌子底下拉出來一把紅色塑料凳,他用力地按了按,在確保它不會被坐塌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落了座。
等待期間,龔炎一直專注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眼神中充滿了謹(jǐn)慎和小心。
柳飄飄看向他,只見他額前的汗已順著臉頰滴到了地上,鼻翼間也起了一層細(xì)密的水珠。
“龔總監(jiān),你不熱嗎?”柳飄飄說著便從桌上的紙抽里抽出一張紙遞給龔炎。
“還行,還行。”
龔炎尷尬地接過紙,狼狽地擦了擦頭上的汗,眼神向四處飄來飄去,就是不舍得看柳飄飄一眼。
“來,把衣服脫了吧!你會熱壞的!”柳飄飄實在看不下去,便熱心地伸手扒龔炎的西裝外套。
“啊?不用麻煩,我、我自己來就好?!?p> 感覺到柳飄飄的手已經(jīng)扒到自己的領(lǐng)口,龔炎沒來由的一陣緊張,慌亂間一把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兩人四目相對,柳飄飄臉一紅,迅速抽回了手,低頭坐了回去,而剛才那只被龔炎握住的手像被打了麻藥一般失去了知覺。
龔炎有些窘,覺得自己多說無益,只好默默地脫下外套,將襯衫袖子挽起。
“來啦!二位的粉和小菜!讓一下!”
老板娘來得及時,像救世主一般打破了兩人之間突然的寂靜。
剛剛從高溫蒸汽中解放出來的龔炎,看著桌上紅通通的米粉,頓時傻了眼。
“龔總監(jiān),這家米粉的湯頭很香的!快吃吧!”
柳飄飄說著便從筷子籠里取出兩副一次性筷子,她將其中一副筷子掰開后又來回搓了搓,而后遞給龔炎。
龔炎遲疑地接過筷子,低頭觀察這碗熱騰騰的米粉。
見龔炎遲遲不動筷,柳飄飄推測道:“龔總監(jiān),你不吃辣的嗎?”
“我不愛吃辣的。”龔炎清了下嗓,小聲嘀咕。
“那你嘗嘗這個鹵雞爪!又入味又Q彈?!绷h飄說著就夾起一只雞爪放到龔炎面前的碟子里。
“我,嗯,我不吃內(nèi)臟。”龔炎握著筷子的手不知如何安放才好,只好懸在空中。
“這是雞爪,怎么能是內(nèi)臟呢!”柳飄飄皺著眉頭反駁。
“在我眼里這就是內(nèi)臟。”龔炎強(qiáng)烈捍衛(wèi)自己辨別食物的主權(quán)。
“辣的不吃,內(nèi)臟不吃,那你到底能吃啥?”柳飄飄放下筷子,指著這幾盤食物問。
“這是魚吧?我可以吃魚!我沒那么挑食的,除了辣的和內(nèi)臟,我都能吃!”
龔炎說著就從盤子里夾了一塊香酥魚放進(jìn)嘴里,迫切地想要向柳飄飄證明自己。
可剛嚼了沒兩下,龔炎便面露難色,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他像吃了毒藥一樣,柳飄飄無奈地將碟子伸到他的下巴下面,“吐出來吧!別勉強(qiáng)自己了?!?p> 聽柳飄飄這么一說,龔炎非但沒有吐出來,反而加速咀嚼起來,最后艱難地把魚塊整個咽了下去。
“這魚有那么難吃嗎?明明不腥也不臭?!?p> 柳飄飄不服氣地夾了一塊魚肉放進(jìn)嘴里,明明外酥里嫩。
“不腥也不臭,就是……有點(diǎn)油?!饼徰仔÷暬?。
聽到這話,柳飄飄再也沒了耐心,她一把搶過龔炎的筷子。
“龔總監(jiān),實在對不起,我愛吃的東西就是這么辣、這么多內(nèi)臟、這么油,不如今晚就算了,您先回家吃您自己的,等我這個月的工資發(fā)了,我再請您吃符合您身份的大餐!”
“別的啊!好不容易逮到你,怎么能就這么算了!”龔炎一把搶回自己的筷子。
“逮我?”
“不是!我是說,這不是這么巧嘛,在花店遇到你,當(dāng)然就擇日不如撞日了!”
險些說漏嘴的龔炎趕緊用筷子攪了攪米粉湯,又夾了一大口米粉送進(jìn)嘴里,發(fā)出滋溜溜的聲響。
望著他紅通通的側(cè)臉和被汗水浸透的襯衫,柳飄飄突然沉默了。
“你看著我干嘛!趕緊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龔炎的催促聲讓柳飄飄有些恍惚,為什么?為什么他會這么遷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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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薛凜和姚織夏便跑去超市購物,正值晚間的打折活動,熟門熟路的大爺大媽們都拉著手拉車前來搶購。
一進(jìn)超市,薛凜就被這熱鬧的景象吸引住,直挺挺地大步往里走。
“薛凜!”
薛凜一轉(zhuǎn)身,只見姚織夏正推著一個手推車向自己走來,他接過手推車,驕傲地朝姚織夏招了招手。
“走!哥哥帶你逛超市!”
兩人像散步一樣在貨架間逛了半天,可薛凜卻什么也沒拿,姚織夏忍不住開口道:“你缺少什么?我來幫你找一下。”
“??!我……我好像什么都缺,洗漱的、沐浴的,只要是生活里用得上的,你就直接做主給我拿就好?!?p> 姚織夏點(diǎn)點(diǎn)頭,專注地開始為薛凜挑選東西。
薛凜則自在地東看看西逛逛,偶爾低頭看看購物車?yán)锒挤帕耸裁础?p> “你這拿的是什么?”薛凜拿起一個他從沒見過的東西問道。
“這個?這是洗衣珠,我想你洗衣服的時候應(yīng)該不知道需要放多少洗衣液,所以我就給你拿了這個洗衣珠,每次只要放一顆進(jìn)去就行了。”
“這個選得好!阿元剛給我把家電之類的置備齊,那洗衣機(jī)我還真不會用,有不懂的還要請教你嘍!”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用各種正當(dāng)理由騷擾姚織夏,薛凜便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
“你以前不是一個人去國外留過學(xué)嗎?那之前這些事都怎么解決呢?”
姚織夏很好奇,連這種基本生活常識都不懂的薛凜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唔……我上學(xué)的時候,我爸在當(dāng)?shù)亟o我雇了個生活管家,負(fù)責(zé)安排我的衣食住行,所以,我也沒機(jī)會自己洗衣服。”
薛凜邊說邊好奇地拿起貨架上的一個削皮器仔細(xì)打量。
“奧?!钡谝淮沃姥C這種人的生活模式,姚織夏不免在心里產(chǎn)生了巨大的落差感。
“這是什么?削奶酪的嗎?”薛凜把手中的削皮器在姚織夏眼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是削皮的,土豆皮,蘿卜皮?!?p> “奧!這個好!我不要吃皮,唔……那我要這個貴的,質(zhì)量肯定更好?!?p> 薛凜弓著身,目光在滿墻的廚房用具上搜索,最后選定了一款價格最貴的削皮器。
一旁的姚織夏看著薛凜像孩子挑選自己心愛的玩具般,不禁笑了笑,一個人愿意走出舒適區(qū),去了解更真實的生活真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愣著干嘛呢!快走!我看那群大爺大媽都在前面那兒堆著,肯定有好東西賣!”姚織夏回過神,見薛凜正推著車,在前面催促她。
她彎了彎眼角,大聲喊:“好!這就來!”
“來來來!全部特價九塊九!買到就是賺到!”超市的導(dǎo)購員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大聲吆喝。
“九塊九!這不就是白給嗎!姚織夏,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搶點(diǎn)東西回來!”
薛凜一聽這價格立馬放下手推車,把這一車的寶貝托付給姚織夏,轉(zhuǎn)身便擠進(jìn)大爺大媽的搶購隊伍中。
姚織夏在一邊的貨間旁簡直看傻了眼,個子高高的薛凜拼盡全力地擠進(jìn)貨攤的中心地帶,站定后便有條不紊地辨別著商品的用途,神情嚴(yán)肅得仿佛在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
過了好一會兒,薛凜才吃力地轉(zhuǎn)過身,高高地舉起幾樣戰(zhàn)利品在空中來回?fù)]舞,并朝姚織夏大喊:“看!我挑的!都是好東西!”
面對此情此景,姚織夏也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只好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
得到對方的肯定,薛凜得意地朝姚織夏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繼而跑了過來。
“你看這個洗手液!我以前用的都上百一瓶,真是瞎了眼!還有這個,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開瓶器!我仔細(xì)看了,這個做工還可以,媽呀!從沒見過這么便宜的開瓶器!回去用用,看看和我一直用的那個幾百塊的有什么區(qū)別?!?p> 薛凜像上鎮(zhèn)子里趕集的年輕人一般,興奮地向姚織夏一一展示他的戰(zhàn)利品。
“你開心就好!你還有什么要買的嗎?我們再去看看?”姚織夏說著便把薛凜愛不釋手的戰(zhàn)利品一一擺放到購物車?yán)铩?p> “今天就買這些吧!明天你還要上早班,今晚早點(diǎn)回去休息?!毖C一邊低頭看購物車一邊答道。
“你怎么知道我明天上早班?”
“?。课?、我猜的啊,你們超市不是十點(diǎn)開業(yè)嘛?!毖C撓了撓頭,表情有些不自然。
“奧,好吧,那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真的謝謝你請我吃飯,改天我會回請你的?!?p> “這么晚了,我送你?!辈蝗菀椣木芙^,薛凜拉著手推車便向收銀臺走去。
望著薛凜的背影,姚織夏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