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編造的緣分（八）
我站在臺上候場的那一刻，腳底就感覺已經(jīng)軟了。
在晃來晃去的燈光里，我首先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張青青，她端莊的像個老師一樣，用慈愛的眼神看著我，讓我心驚肉跳。你看我干啥，你看向威威呀！
然后我便看到了在遠處，像個跳蚤一樣蹦來蹦去的胡亮，因為我和向威威的上臺，惹得他激動不已，甚至于大喊大叫起來。猴子一邊擺手示意我們別管他，一邊拉著胡亮往陰暗處走。很明顯，他們是偷來的，李謙并沒有給他們批假。
宋寧和顧羅坐在人群中，抱著手臂，像兩個坐著的門神一樣。李謙站在他們身后，三個人金剛不壞一樣的表情，讓我愈加緊張。
就這樣，直到向威威推了我一把，我才反應(yīng)過來，勉勉強強跟上了音樂。這說來也怪，剛開始還緊張，后來就慢慢沒有感受到什么，最后盡然比排練的時候跳的更有感情，我甚至已經(jīng)融入進這美好的氛圍里。到謝幕的時候，我才從舞蹈中醒過來，萬分感動地看著向威威。
臺下爆發(fā)了一陣響聲，有些人已經(jīng)開始不顧老師的反對，喊著向威威的名字。有人在笑，有人在鬧，有人在鼓掌，有人在歡呼，可我四周借著燈光一看，蘇煥沒有來。
這是令我失望的。
我略感沮喪的下臺來坐著，向威威在后臺等結(jié)果。因為是特批，所以我、向威威、宋寧顧羅和張青青他們可以觀看演出到結(jié)束參加頒獎禮，不必現(xiàn)在就回教室去。這次校慶，托向威威的福，我被化上了好看的妝容，遮擋了一張滿是瑕疵的臉，我穿上了很好看的白色裙子，顯露出青春里最美好的一次形象，可蘇煥竟然沒有看到。
我坐在顧羅旁邊，東張西望地看和周遭的人群，希望能忽然看見蘇煥的臉。顧羅拉了拉我的裙擺道：“挺好看?！?p> “謝謝您嘞。不必違心夸我。”我算是謝謝顧羅的好意。
向威威在發(fā)表了“聳人聽聞”的“感謝致辭”之后，調(diào)皮地下了臺，像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她從臺上走到我身邊的這條路，一路上都是贊美、尖叫、掌聲，還有臨時湊的路邊野花。她一路帶著微笑走來，連顧羅都看呆了，他呆呆說道：
“向威威笑起來，是這樣的啊。真好看啊向威威。”
向威威來到宋寧身邊，挺直了脊梁坐下來，對宋寧道：“怎么樣，還可以吧？漂不漂亮？”
宋寧豎起大拇指道：“天仙臨凡?！?p> 向威威點點頭，道：“那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美？”
宋寧老臉一紅，顧羅也成趁機起哄道：“那咋能不覺得！那還能咋說！向威威，你美爆了！”
向威威點點頭，她把獎杯舉起來，向李謙邀功似的說道：“李老師，我在臺上看見你了，你并沒有鼓掌。”
李謙嘿嘿一笑，拿著獎杯左看右看，笑道：“我心里鼓掌來著，心里鼓掌了?！毕蛲冻隽艘粋€相當調(diào)皮的笑容，我實實在在感受到，這是她自從轉(zhuǎn)學(xué)以來的最開心的一次，看著向威威高興，我也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在校慶晚會散場之后，有許多人來給向威威送花，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班主任李謙走在前面，好多人便把花塞到走在后面的我的懷里，請我轉(zhuǎn)交向威威。到最后，顧羅不得不幫我抱著一些花束，我才勉強能夠看得到前面的路。
顧羅抱著花束左看右看，又悄悄對我說道：“哎呀，今天應(yīng)該給你們倆準備禮物的，忘了。你喜歡什么花，我明天補上?！?p> 我道：“買花是最沒有經(jīng)濟意義的事情，買來幾天就枯萎了，讓人家好好長在花圃里不好嗎？”
顧羅從眾多的花束里面，扯出一朵玫瑰花來，道：“借花獻佛。請許小姐收下?！蹦腔ê牛銡鈸浔?，我見這花并沒有花錢，況且是顧羅一番慶祝我順利表演的心意，于是點點頭，便收下了。
我很遺憾蘇煥沒有來看我，當我卸下美麗的妝容、脫下好看的長裙，露出黑黃色干枯的皮膚，穿上陪伴我三年的舊校服，竟然感覺有些不舍。我知道，那是我的虛榮心作祟。
在這樣的失落情緒下，我等待著下第三晚自習(xí)的蘇煥，但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也沒有看到他。見最后一個鎖門的同學(xué)正在收拾東西，于是急忙趕上去詢問。這位同學(xué)距離蘇煥的課桌不遠，他想了想說道：“第一個晚自習(xí)就出去了，一直沒有回來。”
我悻悻而歸，但也抱著五分的欣喜，也許，他是去看表演，結(jié)束之后就走了？
他一定是看到我表演了，否則怎么可能一直沒有回來呢？我在這種自問自答的疑惑中，一路走向家里。
但我在十字路口看見了蘇煥，他沒有背書包，手里也沒有拿任何一本書，他只是坐在路邊的花壇上，仰頭吹著空氣。
“嘿！沒想到好孩子蘇煥也翹課！”我撲上去，準備嚇他一跳。
蘇煥連臉都沒有動，只是斜著眼睛看了看我，道：“開慶功宴去了？”
“沒，卸了妝等你來著?！蔽乙娝Z氣不善。
“天還不是很熱，怎么穿這么薄?！碧K煥把自己的校服脫下來，扔給我，但還是帶著一股子的別扭情緒。
“你有沒有看我表演？”我?guī)еf般期待問他。
“沒有，拉肚子，上廁所去了。”他不看我。
“你胡說，你說謊了，你說謊的時候老是喜歡看地面，我一眼就看出來?！蔽业?。
“哦。”蘇煥漫不經(jīng)心。
我以為他是因為沒有在校慶之后等到我而生氣，于是我慷慨地說道：“走，今天我請你也吃一回小砂鍋，這回你也要多點一些肉。”我兜里揣著錢，有著萬分的底氣。
“哦?！碧K煥雖然答應(yīng)了，但并沒有抬起他的屁股，我只好拉著一百來斤重的蘇煥，幾乎是把他扛到了五百米外的砂鍋店。但這廝仍然在鬧脾氣，他不想點菜，就坐在椅子上，前前后后的晃椅子，惹得老板翻他白眼。
“好啦，我們是錯過了?！蔽艺f道，“我想著你要上第三個晚自習(xí)，我沒有想到你也在等我呀?！?p> 蘇煥并不領(lǐng)情，我笑嘻嘻道：“看到?jīng)]，我漂亮不，我跳舞好看不？”
蘇煥這才慢吞吞撈起筷子，看了我一眼，道：“跳得還可以，也沒有向威威說得那么爛，一點點爛而已。”
“我要生氣。”我鼓著嘴道，“大家都說我今天很好看，我自己也覺得特別好看，還有人給我送花兒哪?！?p> 蘇煥的臉變得比剛才更別扭，他幾乎是瞪著我，道：“你還很自豪呢。誰給你送花？那個高個小子？你怎么伸手接的？什么花你看清楚了嗎你就接過去？你笑得那么開心干嘛，你牙花子都齜到額頭上去了！”他幾乎不曾以這樣的語氣說過我，滿心想要他夸獎的我像個委屈的孩子。
“那人家也是為了慶祝我順利表演送的花，我連這個禮物也不能收啦？一枝花而已，人家都知道送，你怎么不知道呢?！蔽以秸f聲音越小，幾乎委屈地要冷漠起來。
“哦?！碧K煥緊接著跟上一句，然后起身走了，偌大的砂鍋店，就剩我一個人了。
這個王八蛋，就把我撂在這里了，點了兩份加大加肉的丸子砂鍋，他不給面子。好樣的，你不吃，我一個人吃！我氣急了，老板端上來的那一刻，我便狠狠加了幾大勺辣椒。蘇煥不吃辣，也不喜歡我吃太多辣椒，跟他在一起，我總是受限制，你不吃，我吃！王八犢子！
“你干嘛啦！”我剛拌好一個砂鍋，便聽見蘇煥在后面叫喚，“你干嘛把我的砂鍋搞這么多辣椒！你要弄死我嗎？”
我本來想回頭頂撞一句的，但我回頭之后，卻看見蘇煥抱著滿滿一捧向日葵，花束有點大，他歪著頭和我講。
“我...我以為你不吃...”我道。
蘇煥把向日葵扔給我，罵道：“我能有幾次吃到你請客的飯?。∧憔瓦@么對待我的？狗咬呂洞賓?！蔽冶е鴿M懷的向日葵，恨不得當場叫出來，但我還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開心地跳起來。
“吃吧，葵花頭也能高興成這樣。”蘇煥雖然鐵著臉，但我感受到他嘴角的笑意。
“以后不許收人家的花。”蘇換把拌好的辣椒砂鍋端到自己跟前，把另一碗滿是辣椒的砂鍋用筷子去掉辣椒，推給我道，“這次我就勉強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