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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刀萬里

第三章 云中燕鶯

銜刀萬里 真的困 4974 2019-11-24 19:36:31

  女子的樣貌不如他的聲音那么嬌媚,卻也顯得十分嫵媚動人,她雖面如桃花,可眼角的皺紋暴露了她的年紀絕不是個妙齡少女。腰姿曼妙,就像是風中搖曳的迎春花,步履飄逸,看上去就絕非尋常之人,她走到書生面前,玉指輕輕撫過書生臉頰,顧盼流連,一一掃過站著的四人,她笑靨如花,有如四月里的春日般溫暖,可眼前的四人卻沒有一絲暖意,連瞎子都能感覺到這女子身上帶著的殺氣,他們都不覺在心里打了個寒顫。

  往往有毒的花都是最嬌艷的花。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林家的幾位兄弟,這么多年還是沒有絲毫長進啊,殺個將死之人還搭進去一位兄弟,呵呵,當真是有趣至極,這以后傳將出去,恐怕也是江湖中的一段佳話?!弊弦屡虞p笑,露出嘴角的一對酒窩兒,說不出的迷人和嫵媚,但此時的四人卻一點不感覺美麗。

  “敢問姑娘是誰?是何來意?”,白面書生開口問道,這女人一進來,他就感覺到今天這件事情發(fā)展的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已萌生退意,可眼下騎虎難下,尚不知道這女人究竟是敵是友。

  “哈哈,姑娘?好久沒聽見別人叫我姑娘了,林笑生,你可還真是健忘啊,自己的老朋友都記不得了?”紫衣女子嬌笑道。

  白面書生聽見對面叫上自己的名字,只覺得心生涼意,他盡力回想,腦海中卻沒有一絲印象,他面無表情,他也不敢露出任何表情,也許這樣才能使他的心里稍稍鎮(zhèn)定下來,他現(xiàn)在只感覺自己的處境很尷尬,亦或是很危險,行走江湖這么多年,早已使得他對于即將來臨的危險有種天然的嗅覺。

  一陣寒風吹進來,攜帶著雪花在風中翻飛,客房的一盆炭火已經熄滅。

  女子見白面書生不作答,便轉身向著丁勉笑道:“丁大俠,可還識得故人?”

  丁勉強撐著身體,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很狼狽,喘著粗氣緩緩說道:“大名鼎鼎的云中城的秦家二姑娘,秦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秦嵐?她就是秦嵐?那個江湖人稱云中燕鶯,殺人無形的女魔頭?”

  一行四人心中有些吃驚,雖說臉上還是平靜如水,但掌心都不自覺的沁出汗來

  白面書生盡管心中有所防備,可當丁勉說出的時候,還是不免有些觸動,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實在無法將眼前的這個嬌艷嫵媚的女人和那個殺人無形的女魔頭連在一起。況且自己和她乃是初見,怎么能算得上老朋友呢?

  秦嵐咯咯笑道:“你倒是有心人,不枉我一番掛記?!?p>  丁勉鎮(zhèn)定的道:“你突然出現(xiàn),絕不是為我而來,究竟所為何事?”

  秦嵐收住了笑容,目光轉向鐘寧,目光交接,孩子像被雷電擊中一般,微微一顫。隨后淡淡說道:“這就是那個孽種?都長這么大了?!?p>  丁勉單手支著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坐到了床上?!斑@么多年,你何苦執(zhí)意如此?”

  秦嵐一改花樣面容,憤憤說道:“我執(zhí)意如此?你知道是什么支撐我活到現(xiàn)在?還好蒼天有眼,今日能讓我親手了結這段冤孽?!彼蛔忠蛔滞鲁觯薏坏脤⒆忠?。

  孩子有些害怕,緊緊抓著丁勉的手臂。

  她又突然轉作笑臉,“我們之間并無仇怨,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樣,我只是想帶走這個孩子,不如我們來做莊交易如何?!彼f著話,卻把目光移到了林家兄弟身上,上下打量著林家兄弟。

  白面書生雙手一拱,謙聲道:“既然是秦嵐姑娘想要,我們兄弟當然相讓,我們兄弟這就告退。”白面書生早已打了退堂鼓,眼看對方露出來意,便想順手推舟,全身而退,他們可不愿像雙尸兄弟那樣以命相搏,不然他們也活不到今天。說罷,兄弟四人竟不約而同的向后退去,全然不顧地上躺著的那具尸體。

  可是在真正的強者面前,決定自己命運的往往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他人的一念之差。

  “站住?!鼻貚惯陈暤?。

  一行四人竟又直直定住了,他們幾人在江湖中也是年少成名,闖蕩江湖多年,大小不下百戰(zhàn),可如今卻如仆從一樣。

  白面書生臉硬生生的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秦嵐姑娘還有其他吩咐么?”

  秦嵐用手撫摸著白面書生那冰冷的臉,悄聲道:“我正在做交易,這交易的籌碼走了該如何是好?”

  “你想殺了我們?”白面書生駭然。

  “不是我想?”

  “你什么意思?”

  “看他的意思?!?p>  一時之間,他們的性命又全攥在了丁勉手里,世事難料。

  “你這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們。”眼見避無可避,林笑生說話也硬氣了起來。

  “你也別著急,也許丁大俠并不想做這樁交易呢?”

  丁勉咳嗽兩聲,說道:“是的,我不愿意?!?p>  秦嵐又轉向白面書生,眼神竟有些無辜,“看吧,他不愿意,那么,我們來做一樁生意怎么樣?”

  一行四人叫苦不迭,惡神的尸體還躺在那,眼前的女人絕非善茬,前去搏命全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帶不回孩子依舊沒有好下場。他們本想著待到丁勉毒發(fā),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帶回孩子,可如今該如何是好。

  “好,今日算栽在了你手上,這樁生意我們接下了?!卑酌鏁鷳崙嵉?,隨即向其余三人使了個眼色“兄弟們,動手?!?p>  “阿,喝?!蔽輧群皻⒙曇黄?。

  青面鬼一只鬼爪,赤發(fā)鬼一只鐵拐,瞎子的一根混鐵棒還有書生的一只快劍,轉瞬之間,竟同時發(fā)出,兄弟幾人行走江湖多年,彼此默契,配合早已行云流水,白面書生一個眼神,眾人心領神會,招式和著疾風如電般襲來,就算是一流高手也沒有完全避開的道理。

  丁勉握緊手中刀。今日看來沒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了,只是可憐眼前的孩子。

  可四道電光閃過,卻不是擊向丁勉,而是都飛向了身旁的云中燕鶯秦嵐。

  秦嵐有些始料未及,她也絕想不到四人會調轉槍頭,也沒想到出手竟會如此迅速,她本能的轉身躲過,身形閃轉騰挪,猶如穿梭于叢中的蝴蝶。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四道電光竟皆貼身滑過。頃刻之間,只見一只纖纖玉手掐住了白面書生的脖子。

  而其余的三人也隨著秦嵐翻飛的身形應接倒地,脖子上帶著一條細細的血口。

  那是一只青蔥般的玉手,手指纖細,白皙如玉,沒有一絲的瑕疵,看上去頗讓人心生憐愛,指尖沾染著點點血跡,透出一種異樣的美。這絕不像一只會殺人的手,但卻有可能最會殺人。

  白面書生本以為攻人不備可以偷得一線生機,現(xiàn)在他感覺有些絕望,他僵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何況現(xiàn)在還有一只殺人的手扼著自己的脖子。

  丁勉亦是吃了一驚,他驚訝于眼前本該屬于他的廝殺,也驚訝于秦嵐殺人無形的手段。

  “真是不長進,你可不是個精明的生意人,竟做些虧本的買賣?!鼻貚褂沂制“酌鏁牟弊?,用舌頭舔了舔左手指尖的血跡,就像一只慵懶的家貓?!翱礃幼咏裉?,你的老本得全折在這里了?!?p>  白面書生定了定神,他現(xiàn)在才看到秦嵐的指甲縫里那薄如蟬翼的刀身,再看看地上躺著的四位兄弟,一種絕望的情緒沖上心頭,他嘆了口氣,正聲道:“殺了丁勉,帶不回孩子一樣是死,只可惜你全然不給他人留活路,我們兄弟和你毫不相干,并無恩怨,今日死在這里,卻死的不明不白。事已至此,我也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秦嵐嘴角微微抽動,冷笑道:“死到臨頭,說話也硬氣了不少?!?p>  玉指微微用力,血液順著玉指緩緩滲出。

  白面書生緩緩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可是我卻并不想就這么殺了你。”秦嵐松開了自己的右手,言語輕松“這樣太無趣,交易還沒有結束,現(xiàn)在你還有機會,去把這孩子給我,然后你就可以離開了?!?p>  白面書生睜開了雙眼,渾濁的眼睛又重新泛起了亮光,他還不想死,必死之下卻發(fā)現(xiàn)有一絲生的希望,他決定放手一搏。

  “此話當真?”

  “我只要這孩子?!?p>  “好。”白面書生拿起手中快劍,面漏兇光,欲做最后一搏。

  卻不料那孩子卻從丁勉身旁掙開,雙手緊握,拿起了地上的那把鬼頭刀,真不知他這小小八歲的身軀,怎么能夠拿起。只見他舉刀一橫,竟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丁勉嚇壞了,白面書生也吃了一驚,秦嵐也絕沒想到這個結局。

  “鐘寧,放下,你干什么?”丁勉急道,說著就走下床來,經過片刻的休息,他感覺已經有力氣可以走動了。

  “都不要過來”,孩子一一轉身,看著周邊的三人道:“再過來我就殺了我自己。”經過這兩日,他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上似乎藏著天大的秘密,這些人似乎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只是想帶走自己。他想著以死相逼,也許可以離開這里??v使不行,就死在這里又怎么樣?自己的爹娘死了,丁叔叔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世上也沒有認識自己、關心自己的人,死了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就算死,也不能順了眼前這些人的心。

  丁勉不敢妄動,秦嵐卻大笑道:“不愧是那負心漢的孽種,好氣概,只是小娃娃,他們是要帶走你,我?guī)ё吣阒皇遣幌胱屇闼赖哪敲摧p松,你今日死便死了,又有什么相干。”她轉笑為怒,厲聲道:“你這什么眼神?怎么跟那薄情之人一樣惹人討厭。”

  “還不動手?”她轉過臉來,逼迫道。

  白面書生輕喝一聲,剎那之間,一道劍光奔騰而出,有如水銀瀉地。帶著斬斷世間萬物的凜冽氣勢呼嘯而來,有如昨夜的風雪,想要吞噬眼前的一切,這是拼死的一劍,是揚名的一劍,亦是復仇的一劍,揚眉吐氣的一劍。

  丁勉握緊手中的司命,欲做全力一擊。

  孩子也不覺閉上了雙眼,全身僵住。

  劍龍行到半出,劍鋒卻轉身回削,充盈的劍氣磅礴而來,奔向身后的秦嵐,這一劍凌厲非常,帶著必死的決心。秦嵐如箭一般后掠,纖腰下探,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直退到墻邊。這一劍勢出如龍,劍氣竟削開了墻壁,冷風自缺口灌入,呼呼作響。

  秦嵐大駭,像被冰凍了一般,被削斷的幾根頭發(fā)緩緩落到了地上,她心有余悸,她甚至還能感覺到那凌厲的劍氣在嘶吼。她穩(wěn)住身形,心神稍定,一步踏出,只見一條纖細人影,有如狂風驟雨疾行而至。她可以做翩翩飛舞的蝴蝶在人群中翻飛,亦可如惡鷹一般掠地而來。她的姿勢無比瀟灑,比男人還要干凈利落。

  白面書生銀劍在手,劍隨身動,仿佛殘暴的兇狼撲上前去,劍光點點,有如在身前織了一張劍網。秦嵐察覺到這茫茫劍氣的可怕,不敢怠慢,于這劍網中穿梭。她行如鬼魅,一下子閃到了白面書生身前。

  秦嵐五指變作利爪,猶如蒼鷹捉兔,向著白面書生咽喉抓去,白面書生劍不及收,身子下探,以劍撐地,誰知利爪如同毒蛇一般,隨即而至。白衣書生身形下卷,翻滾開去,躲開這一爪,縱使避開了要害,可自己的肩膀還是挨了一爪,白面書生稍顯狼狽,看似毫無還手之力,誰知他趁勢一根鋼索自袖中飛出,卷住了秦嵐的左腳。

  白面書生站起身來,看了看肩膀的傷勢,提了提手中的鋼索,鬼魅笑道:“且慢,秦嵐姑娘,你何必苦苦相逼,我們本就無冤無仇,今日你殺了我三個兄弟,禮尚往來,可應再做些什么,不然我這生意可蝕大了?!?p>  丁勉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秦嵐居然馬失前蹄,被人拿住了七寸。

  “狗賊。”秦嵐咬牙切齒,她長這么大何曾吃過這樣的虧。

  “哈哈哈,我來此也只為了帶走這個孩子,你若是把孩子交給我,我就放你離開?!卑酌鏁笮?,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放屁?!闭f罷一條人影升騰風中,一個縱身,利爪如電,直擊白面書生要害。

  白面書生并不接招,他側身一躍,“咚咚”兩聲,秦嵐便被帶倒在地。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今日殺我兄弟,此仇豈有不報的道理?!卑酌鏁鷼⑿囊褎樱宦朂堃?,劍光閃爍,刺向地上的秦嵐。秦嵐縱有百變的身法也施展不開,她在地上不斷閃躲,甚是狼狽,根本沒有起身的機會。數劍之后,書生一個轉身,躍過屋內的房梁,將地上的秦嵐霍然帶起,接著回身一劍刺向倒吊著的秦嵐,哪里還有避開的道理。

  秦嵐終究還是避開了,那一劍在離她眼前尺許停下,“鐺鐺”兩聲,銀劍掉落在地,一柄寒刀自白面書生胸膛穿出。白面書生睜大了雙眼,一口鮮血自嘴角溢出,他奮力想要轉過頭,嘴角不住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隨之眼神渙散,脖頸癱軟,已然死了。

  “咳咳咳。”后面的丁勉支撐不住,坐在了床上,又咳嗽了起來,一口黑血自口中涌出。

  孩子扔下手中的鬼頭刀,急忙跑過去扶住丁勉喊道:“丁叔叔?!?p>  秦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電光火石,瞬息萬變,她像被掏空了一般,魂不附體,心中山洪海嘯久久不能平靜,直直的吊在那里,動也不動。

  “為什么要救我?”她平和的問道,眼中的淚順著額頭泛了下來。

  丁勉喘著粗氣道:“你不該有這樣的結局,這么多年了,都過去了?!?p>  秦嵐大哭道:“過不去,永遠過不去,哪怕我死了,臭了,爛了,化成了灰,過不去就是過不去?!?p>  丁勉無言。

  秦嵐翻身落地,解下腳上的鋼索,看著丁勉,又轉身看了看身旁的孩子。凄聲道:“你本不該救我,也許我就該死在這里,今日你救我,我卻不能不殺你。”

  丁勉淡淡道:“也好,死在你手里總比死那群宵小手中要好?!?p>  秦嵐思緒良久,冷冷道:“你走吧,我欠你一條命,今天就還你一條命,你帶著孩子走吧,但只有這一次,以后如若再見,定要取他性命?!?p>  丁勉眼中含淚,聲音有些顫抖,微微頷首道:“多謝秦嵐姑娘。”

  秦嵐轉身準備離去,背向丁勉站住道:“此地向南三十里,有個鬼醫(yī),名叫常百草,此人一生專治一些不治的病癥,或可解你身上之毒?!?p>  說罷,便不回頭的離去了。

  丁勉看著身邊的孩子,摸了摸他的頭,靜靜道:“走,我們去會會這個鬼醫(yī)常百草?!?p>  孩子無言,那堅定的眼神就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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