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夜幕降臨,整個豐陽一片燈火輝煌。小小城池的燈像天上的繁星,忽明忽暗,整個城市像籠罩在虛幻當中。只是天上星也沒這里美,天上的星太高高在上,缺少了那股子煙火氣。
這里是不夜城,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空氣中充斥著夜間小攤里小吃的香味。即便是夜中,也有不少商家的吆喝聲。有乞討到銀兩樂開懷的乞丐,也有接到情郎鮮花羞紅了臉的少女。
這番景象在整個人間都是少見,沒有任何一個國中任何一個城會這樣做。狐媚兒牽著馬面的手驚訝的長大了小嘴,這樣的夜是她十六年來不曾見過的,九州國律法森嚴,宵禁后若還當街行走定然要被帶走打板子。
不僅僅是狐媚兒,馬面也是如此甚至有些緊張。見二人這般模樣秦留心中感慨萬千,這樣的夜生活明明是對的,明明是人性的,人人向往的生活為什么真真兒看見了卻會覺得緊張?難道說大多數(shù)人都不去做的事就是錯的?即便是對的沒有人愿意去做也就是錯的?或者這世界本無對錯,對與錯之間僅僅是看人數(shù)比例么?
“瞧我這腦子,都忘了。你們奔波這么久應該餓了吧?走,帶你們?nèi)コ员境亲畹氐赖木┲菸兜拿?。”秦留見有些拘束的兩人,心中一動,便抓向馬面的胳膊。在秦留的手觸碰到馬面胳膊的一剎那,馬面的胳膊劇烈的抖動一下,一雙大眼睛驚駭?shù)目粗亓?。這可是帝國的王爺,皇室的皇子,他不過一個卑劣的下等獸人奴隸,怎么敢讓自己卑微的身體讓秦留觸碰?
秦留注意到了馬面的狀態(tài),假裝沒看見也沒感覺到,仍然抓著馬面的胳膊,走向一個小巷子。而馬面肌肉緊繃著,牽著狐媚兒的手也微微冒出汗珠。
很快,三人走到了一處門面不大的面館,上寫著羊家面館。面館不大,已經(jīng)坐下了許多人眼尖的秦留看見了最后一張空桌子,臉上有些欣喜。
“要知道,平時是搶不上地方的!那里竟然有位子,我們快進去!”秦留驚喜的說道,拉著馬面就往里走。
馬面被秦留抓著帶進了面館,而狐媚兒送開了馬面的手,有些緊張的看著面館的門,雖然門的開的,可她依舊感覺關的死死的。她是奴隸,只在奴隸團里吃過大鍋飯,連一張桌子也沒有,什么時候進過餐館吃飯?
“你愣著干嘛?這家面很好吃的,來晚了你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看只剩下一張桌子了!快點!”秦留見狐媚兒不動彈,躲閃著秦留的目光,秦留有些焦急的走出門口去抓愣神的狐媚兒。。
而這時,已經(jīng)又來了一個中年人走進了面館,走向了最后一張桌子。
“喂!你給我站住!那是我的位子!我先來的!我先看到的!”秦留沖里面那中年男人叫道,急切的就差抓耳撓腮了,絲毫沒有一個皇子該有的威嚴和貴氣。
“走走走,現(xiàn)在還能去和那大叔拼桌,晚了可啥都沒了!”秦留說著,拽著狐媚兒邁進了面館的門檻。
進了門里的狐媚兒覺得,似乎沒有什么可緊張的,這里和正常吃飯一樣吧,沒有嚴格的規(guī)矩恪守吧?看那些人,吃飯的時候大聲談論,一點也沒有平時奴隸販子教給狐媚兒的禮儀可講。門口他們兩個獸人進來,也沒有人抬頭看一眼,只是埋頭吃飯或者和友人聊天,即便有兩個人時不時抬頭看著門口,眼神中也沒有好奇或者鄙夷的神色,有的只有單純欣賞狐媚兒的美。
狐媚兒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比自己高一點點的少年,他看樣子也就十六七歲吧,他好像身份比京州很多老爺都尊貴吧,可是怎么沒有一點貴族老爺?shù)募茏幽??狐媚兒想著,任由秦留拽著她和馬面走到中年人那張桌子坐下。秦留坐在中年人身邊,馬面和狐媚兒被秦留按在了秦留和中年人對面。
兩個人有些局促不安,尤其的馬面,第一次和人類一起用餐,一起就坐,他覺得有些惶恐。平時來奴隸場的人類老爺會捏一捏他的肌肉,默默他的胳膊看看是否可以干重活,像挑選一件物品一樣,不是一樣,他本身就是一件物品。哪里有過念頭和人類平起平坐?甚至一起用餐?
“我推薦你們倆嘗一嘗陽春面,特別好吃,這家老板的手藝真的不一般?!鼻亓魧膬汉婉R面笑瞇瞇的說道,盡量的打消他們的不安。
“都..都聽您的。”馬面小聲說道,低著頭,比狐媚兒的頭還要低,像極了大姑娘。
“那好,羊爺,三碗陽春面!”秦留扯著嗓門沖廚房位置喊道。
“好咧!羊爺!三碗陽春面!”打雜的小廝扯著嗓子對廚房位置喊道。羊爺年紀大了,耳朵有時候不太靈。
“我也要陽春面。”秦留身邊的中年男人也沖小廝叫道。
“好咧!羊爺,還有一碗陽春面!”小廝喊完就去忙活去了。
“女朋友?”中年人閑來無事隨意和秦留搭話,瞄了狐媚兒一眼問道。
“不..不是的..我哪里配...我不是,我不是內(nèi)個...內(nèi)個。。?!焙膬夯艁y的想說她哪里配做秦留的女朋友,但好像說的跟喜歡秦留似的,又開始慌亂的解釋著,聲音越來越低。
“不是不是,這么漂亮的妹妹我何德何能啊?普通朋友,嘿嘿嘿。”秦留笑嘻嘻的回應著中年人。
“這位兄弟第一次來豐陽吧,怎么還背著這武器?豐陽城別的不敢說,城西老牛鐵匠埔,打鐵一流,價格還公道?!笨粗R面背著的木桿長斧,中年人沒話找話,不過看神情是真的對城西的老牛鐵匠埔打心眼里認可。
“???是。。是大人,我。。。”馬面一直害怕面前的中年人嫌棄和他坐一桌子,聽中年人的話,有些意外,慌忙的要說什么,卻記不起中年人問了什么。他只聽見中年人第一句話管他叫兄弟。
“什么大人?。课乙簿褪情_藥鋪的,算不得什么大人?!敝心耆诉B擺了擺手說道:“這豐陽城能稱之為大人的也就那么幾個人,我算什么?”
“來嘍,四位的陽春面!小心燙,慢用!”小廝端著托盤,秦留把面接下來,第一碗放在中年人那里,然后依次推給了狐媚兒和馬面。
秦留拿著筷子夾起面,吹了吹,吃下去又喝下一口熱湯,舒爽的哈出一口氣。中年人也捧著面嘶流嘶流的吃起來。
“怎么不吃?”秦留見狐媚兒和馬面沒有動筷子,有些疑惑的問道。
狐媚兒和馬面看著面發(fā)呆,奴隸營地里只是用手抓著吃,從沒用過筷子。狐媚兒學過禮儀,但筷子這方面還不曾學過。馬面和狐媚兒不知所措的看著面,不知道該怎么去吃。
“我..我們不會...”狐媚兒小聲說道,聲音和蚊子似的,若不是秦留是修煉者,還真聽不見。
秦留又看了看馬面,馬面渾身都是黑色的,雖然看不到,但馬面的臉也因為羞愧而發(fā)紅。他甚至想不管許多,直接跑出去。
秦留如星辰般的眸子此刻也暗淡了不少,該死的奴隸制,該死!
僅僅一瞬,秦留就沖小廝喊道:“哥們,有沒有叉子!”
“有,我給你拿!”小廝回應道。
“拿仨!”秦留喊道。
“四個!我也要一個!”中年人也沖小廝喊道。秦留不由側目看著中年人,中年人笑呵呵的,眼里看不出什么。
“好咧!”
小廝很快拿來了四個叉子,四個人一人一個。秦留用叉子叉起面,還卷了一卷一口塞進嘴里,并沒有多說什么話。
馬面心里像是什么東西被打開了,眼中閃耀著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或許是苦澀,或許是感動,任誰也說不清。
馬面捧著面,大口的吃著,像是在發(fā)泄,也不顧湯的滾燙,大口的往嘴里灌,像是喝最猛烈的酒。
狐媚兒拼命的壓抑著自己的哭聲,盡可能的讓自己看起來是小聲啜泣。顫抖的身子壓制到了極致,眼淚像雨點一樣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很快成了河。
“哭吧,沒事,這里是豐陽?!鼻亓艉攘艘豢跍辉阪移ばδ樀哪?,反而有些認真。
“哇!”
狐媚兒聽到豐陽這兩個自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放聲痛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痛徹心扉。面館里其余幾桌食客停下閑聊和進食,側目看向秦留這桌,看到馬面那反常的吃面,和狐媚兒的痛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這兩個可憐人是來自城外吧?
“吃你們的,老夫的面不好吃?看什么看?女娃子哭也看,你們羞不羞?”一道蒼老而中氣十足的聲音自廚房中傳來。
一道瘦小的身影掀開了廚房的簾幕,那道身影是個矮小的老頭。長著羊角,山羊胡子,瞇著眼睛。這便是這家店的老板,羊公慶。
羊公慶在這片聲望很高,聽了他的話,都不再看秦留那桌,繼續(xù)自己的閑聊和進食。羊公慶瞇著眼睛看了一眼秦留,轉身走向廚房,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秦留啊,是他最看好的一個后輩。
中年人或許聽著狐媚兒這聲音有些吃不下,這狐人和馬人都是剛來這豐陽吧?豐陽是唯一一個獸人和人類一樣平等的一個地方。這個狐人女孩和馬人來之前,也是奴隸吧?這是受了多少的委屈?。?p> 中年人心中不是滋味,匆匆把面吃掉喝光,摸出幾個銅錢放在了桌子上起身要走。剛起身的他覺得想說點什么,走出去幾步的他,突然回頭對狐媚兒和馬面說:“歡迎來到豐陽,歡迎回家。”
秦留聽了,笑了,笑的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