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們兩人就這樣沉默無言地走了回去。
“回家了?”阿浩問道。
“嗯,走吧?!毙ざ握f道。
“你跟琦姐怎么回去?”大朋又問道。
“我們倆走回去就好?!?p> 肖段背起包,就往外面走。她現(xiàn)在其實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方琦。
“兩個女孩子——”阿浩話還沒說完,夏廣俊就接上了:“我送她們回去吧,正好順路。”
“那行?!卑⒑泣c點頭,然后揮了揮手,“那我跟大朋就先走了。以后再聚。”
“嗯,路上注意安全?!毙ざ螕]了揮手,朝他們笑了一下。
“拜拜?!?p> 一眾人向他們揮手告別。梅景也取過來了他的摩托車,戴上了頭盔,看到不到他的臉。
只有一雙眼睛,能夠透過透明的視窗,在這個夜晚熠熠生輝。
肖段走過去,給了梅景一個擁抱。她本來想親一下他的,或是臉頰,或是嘴唇。但是他已經(jīng)把頭盔戴上了。她的臉頰只能碰到冰冷的塑料外殼。
她把雙手放在了梅景的脖頸處,感受面前的這個人的溫度,他的柔軟。
“晚安。”她動了動嘴唇,輕輕地說道。她甚至不能確定,她的聲帶是否真的在摩擦,發(fā)出聲音。她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在動,她覺得她的話不是被梅景聽到的,而是感應(yīng)到的。
“晚安。”梅景笑了,肖段雖然看不到他的嘴,但是能看到他彎起來的眼睛。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只能看到長街盡頭的他的背影了。肖段覺得這時候的馬路好空蕩,明明有那么多路燈,還是照不亮。
照不亮他那湮沒在視線盡頭的背影。
“走吧。”
只剩下一起回去的他們?nèi)齻€。
平常熱熱鬧鬧的兩個人,現(xiàn)在都沒了話說。只能聽到腳步聲,偶爾飛馳而過的汽車的轟鳴聲。
肖段任由場面就這樣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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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學了,我說一件事情。最近要開始秋季運動會了,請有意向的同學在課下來找我報名。我們還需要十位同學寫通訊稿,十名同學負責物資采買,希望每一位同學都能參與其中……”
體育委員還在講臺上交代著有關(guān)運動會的相關(guān)事宜。肖段在桌子玩某古風戀愛養(yǎng)成卡牌游戲——遇見逆水寒。
雖然臺詞尷尬,劇情又沒什么兩點,但是網(wǎng)易的游戲勝在畫面好看。何況,肖段現(xiàn)在也不想動腦子,不如看著屏幕里的帥哥發(fā)發(fā)呆,動動手指點屏幕。
她這樣其實有一段時間了。
做什么都提不起勁,不想去吃飯,也不想學習。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中好像缺乏一種能讓她眼前一亮的東西,暗淡得像一潭死水。她還在往下走只是因為時間在流逝,而不是因為她自己想要走下去。
放學了,班里本來就吵吵鬧鬧的,再加上剛剛宣布了運動會的事情,幾乎就是炸開了鍋。
“段哥?”
肖段抬頭。
“你打算參加什么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愛參加這些活動?!?p> “可是剛剛聽體育委員的意思,好像是要全員參與?”
“老劉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肖段不耐煩地擰眉。
“怎么說到老劉?”
“我估計是老劉授意他要這樣安排,增加集體榮譽感什么的?!?p> “我看老劉也不是很關(guān)心這件事的樣子?!?p> “得了吧,他最會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誰知道他那大腦袋里整天在想著什么?!?p> 程關(guān)被迫聽著身旁兩人的對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呼出來。運動會過后兩個星期就是期中考試,他想考的好一些,這樣挑個好座位。
他不想坐在這里了。
也不是說他有多討厭肖段,只是,他不太習慣這樣的人。這樣一個跟他有太多不同之處的人。
“那你運動會那幾天還來嗎?”
“不來了吧,應(yīng)該。反正也不上課?!?p> “嗯,跟景哥好好出去玩玩?正好有兩天,你們可以去周邊轉(zhuǎn)一轉(zhuǎn)?!?p> 肖段聽到這話,若有所思。
“你說的挺有道理?!?p> 就這一會兒功夫,班里的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值日生。還有身邊坐在座位上寫作業(yè)的學霸同桌。
肖段低下頭收拾書包。其實她沒什么東西好收拾的,因為她回去也不會學習。她又回到了以前那種狀態(tài),作業(yè)不寫,上課不聽。她好像喪失了那種想要往前沖的勇氣,因為,她沒有一個理由。
什么可以成為她所有勇氣的來源?什么可以讓她無所畏懼,拼盡全力也要往那里跑去?
她不知道。她已經(jīng)疲乏,在十七歲。陷入一種無目標的狀態(tài),散漫得像是游離在世界之外。
老劉都快要懶得管她了。
“我走了,你走不走?”
肖段背起書包站起來,書包很輕,像是什么都沒有背一樣。
夏廣俊搖了搖頭,站起身,說道:“我今天要值日,不能跟你一道。你騎車回去?”
“不是,”肖段頓了頓,才說,“我有東西落在方琦家了,今晚上去取?!?p> “那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去?”
肖段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誰知道她為什么先跑了。”
“會不會是……”
夏廣俊用疑問的眼光看向肖段,并沒有說出來那句話。
會不會是,知道你得知了她喜歡的人?
“本來也就沒有確定她就是喜歡他,都是我們在這猜出來的。說不定是我們想多了?!?p> 肖段說得好像跟沒事一樣,云淡風輕。
“也對?!?p> 夏廣俊嘴上是這么說著,心里卻覺得不是這么回事。
“不說了,我走了。”
肖段站起來,往外面走去。
走廊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校門口的烤串攤都準備換地兒了,相繼蹬著小三輪往附近的小吃街那里去。
快要秋分,天黑得漸漸早了起來。但是也沒有很黑,畢竟還是晝長夜短的時候。
只是天邊漲紅了,離肖段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片絢爛。在肖段這邊,天是暗淡的,灰白的,幾乎要黑掉的。
肖段戴著耳機,抄著口袋往前走。
到方琦家要穿過很多幾個巷子,夾在兩個房子之間的道路,空間很小。有的時候還會有不知道從哪來的水滴下來,肖段每次經(jīng)過都覺得膽戰(zhàn)心驚,生怕滴到了自己的頭上。
光常年照不進來,地上生了些苔蘚,很滑很濕。墻邊不知道是哪里的污水流到這里,留下了黑乎乎的印記。
突然她感覺到她的腿彎被人踢了一腳。
完全就是突然的,她的腿彎處的劇痛讓她控制不住地沒了重心,往地上倒下去。
手想要扶住墻,想要穩(wěn)住身子,但是沒用。她還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扶墻的那只手被粗糙的墻面磨得生疼。應(yīng)該刮出血口了,她不知道,手部的疼痛讓她想要把手縮回來。
但是不能,她得站起來。她忍著疼痛,用那只已經(jīng)受傷的手扶著墻,狠狠地按在上面,希望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有一只腳踩在了她的身上。重重地、狠狠地踩在了她的身上。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后頸,一只手把她的兩個手別到了背后。
“誒,你憐香惜玉點啊,這么漂亮的小姑娘……”
聲音油腔滑調(diào),滿滿地都是戲謔和調(diào)戲。
“這臭娘們,下手可狠了,你以為是之前那些一嚇就哭的小姑娘嗎?”
“哦喲喲,我看看能有多狠啊,被我打兩拳還能倔得起來嗎?”
那個人轉(zhuǎn)到肖段面前。肖段抬頭,終于能看清他的臉。這個人她并不認識,想必是身后這人的狐朋狗友之類。染了個稻草一樣的黃色,在頭上亂蓬蓬的。耳骨上一排銀色的小環(huán),感覺都可以叮咚作響的那種。
“誒,真可惜。”
那人蹲下來,看著肖段的臉,充滿興味。
一拳。
肖段腹部傳來劇痛,眼前幾乎完全昏掉。生理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別哭呀,哭了我會心疼的,嗯?還有一拳呢。”
不能再這樣不做掙扎了,否則她連還擊的體力都沒有。
咚——肖段身體前傾,用自己的頭去撞那個頂著稻草的頭。然后掙脫了身后的人的掌控,把手抽了出來,在地上滾了一圈,想要站起來。
但是還是失敗了。
在這種毫無防備被偷襲的情況下,她根本不可能是兩個男人的對手。根本不可能。
“能耐不小啊你?嗯?”
紅毛跑過來拎住了她的衣領(lǐng)子。肖段躺在地上,兩只手用力地想要把面前這人的手掰下來。
她的指甲不知不覺間嵌進了這個人的手里,他感覺到疼痛,松開了一只手。
“操——你他媽敢掐我!”
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臉上。
肖段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像被淹進水里了一樣。
她感覺所有的感官都像是揉到了一起,眼睛模糊,耳朵嗡鳴,唇舌間有血腥味,身上到處都是疼痛。
她已經(jīng)沒有力量掙扎了。她只是蜷縮在那里,雙腿曲起護住腰腹,雙手抱住頭。像是喪家之犬,虎落平陽。她任由拳腳落在她的身上,引起一處扯著一處的疼痛。
這場景如此似曾相識。
噩夢又要來襲,仿佛她還是當年那個只能無助地哭泣的小女孩。
容與七
少年時期解決問題總是喜歡用直接的方法,但是卻常常并不能找到問題的答案。 暴力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