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冰晶草原,跨過茵茵燕山,巫雨踏春而行。
望也千年,憶也千年,巫雨沒有再想哲學(xué)三問,也沒有傷春悲秋,感嘆生命之不公。
只是一路踏步前行,每步寸尺不變,不疾不徐,日出日落,風(fēng)霜雪雨,起于春,止于春,未停一步。
最終落足潁水河畔,走進了那個不知擴大了多少倍的環(huán)壕聚落,停下的地方在中央廣場。
還是一頭的鷹羽,手持權(quán)杖,身上的皮袍下穿著麻布夾衣,足上的皮靴依然光鮮,面色凜然的站在那里,穩(wěn)如山岳。
巫雨不開口說話,自然也無人敢上前搭訕。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著他,竊竊私語著,交頭接耳著,低聲密語著。沒有人問過,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來找宓羲的。
宓羲沒有出現(xiàn)在廣場上,來的是申公克,還是沒有笑意的微笑,還是那么不討人喜歡。
申公克也不理會周圍的人群,反手從皮袋中抽出一根深黑色的藤木棍在手中擺弄著??粗子旰荛_心的笑了,真的很開心。
“師傅,你老了?!鄙旯顺芭穆曇繇懫穑車腥硕及櫰鹈碱^,心中想的都是一樣的問題,他在說什么?念咒語嗎?
現(xiàn)代漢語對于他們來說,發(fā)音太過怪異。但巫雨聽到后卻很是懷念,到底有多久沒有聽到了?
“我來了,你應(yīng)該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吧?”巫雨的神色還是那樣的淡然,沒有起伏變化。
“我在找一樣?xùn)|西,可惜只有你們的力量才能得到,你們的那種奇怪的力量我試過很多次都無法掌控,也許是你們的存在太過特色,但那東西我一定要得到。”申公克說的很直接又很模糊。
巫雨聽明白了一些,又有些不明白,于是皺眉思索片刻,才舉起手中的權(quán)杖,對著申公克揮了出去。他必須動手才能知道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既然要動手就沒必要遮掩,該出手時就出手。
巫雨的權(quán)杖很普通,整體造型是一人雙手撫胸做祈禱狀,人頭微大作首,腿細而長作棍,整根權(quán)杖玉石圓雕而成,通體磨光。在魂力的加持下晶瑩剔透,沒有絲毫的能量外泄,就像是一根普通的樹掛冰晶。
申公克也沒怠慢,手中的黑色藤木棍快速迎了上去,帶起一連串的殘影。
巫雨并沒有讓權(quán)杖砸在黑色藤木棍上,就在剛要接觸的瞬間,權(quán)杖收了回來。黑色木棍也收了回來,不過顏色已經(jīng)從黑轉(zhuǎn)綠,還有絲絲電芒閃爍而出。
看了看轉(zhuǎn)換顏色的藤木棍,巫雨神情凝重起來。申公克卻有些吃驚,然后開始向前伸出藤木棍,直點巫雨胸口。巫雨向右避了三步,從頭上拔下一根鷹羽斬向了申公克的咽喉。
不知何時,前伸的藤木棍已經(jīng)立在了脖頸前,擋住了鷹羽的一斬,人也順勢后退了半步。羽片支離破碎紛飛落下,藤木棍也被斬開了一道裂痕,電流順著裂痕釋放而出,銀色的電弧噼啪亂閃。
二人動作太快,電光火石后,一個手持半截鷹羽,面露微笑。另一個手拿銀色棍棒,面色陰沉。
二人的境界很高,動作也很簡單,力量也都收斂到了身邊寸許之地,相互試探性的一擊便停下來。
四周的人很多,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兩個在干什么,覺得眼前一花,再仔細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頭戴鷹羽的那個異族人向右移動了一些,而申公克后退了半步。
巫雨扔掉鷹羽,吐出口濁氣后緩緩說道:“你剛剛的話,我明白一半了,希望你能把另一半告訴我?!?p> 申公克依然陰沉著臉,收好銀色棍棒后才開口說道:“可以,但你要幫我找到那件東西,而我還可以給你無法想象的好處?!?p> “哦?無法想象的好處?既然無法想象,那這個好處對我來說可是沒有絲毫吸引力?!蔽子暧行┏爸S的說道。
“沒有吸引力?”申公克不屑的說道:“高度限制了眼界,也限制了認知。螞蟻會知道大樹是直立的嗎?”
巫雨漠然片刻后問道:“對你來說,時間是什么?”
申公克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巫雨,眼中流露出欣賞的神色,然后才微笑著說道:“我站在山巔,看著自己爬入深谷?;仡^時發(fā)現(xiàn)在山巔放風(fēng)箏的自己。”
巫雨聽后哈哈一笑,身體微微一顫后虛幻起來,然后原地消失不見。
申公克也跟著一起消失在原地。
四周觀看的人群一哄而起,兩個大活人在自己眼前說了一陣怪話后,就那么消失了,消失了!所有親眼看見的人都拜服在地,恭頌之聲不絕于耳,甚至有人受不住驚嚇,牛矢馬溺,黃白之物溢流。
宓羲得報后并沒有出來觀看,早在巫雨立于廣場時,他便感應(yīng)到了,而且還隱隱猜到就是這些年一直惦記的那個人。
…………
巫雨一路逃的很辛苦,無論怎么加速,就是甩不開如影隨形的申公克。二人一前一后飛遁千里,來到了外方之巔,并非巫雨到了極限,而是他知道,這里是對他最有利的地方。
申公克對這里不以為然,虛假的微笑依舊掛在臉上,背后的大皮袋顯得有些沉重。隨手撫著被勁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申公克對著巫雨說道:“這里有什么特殊之處嗎?如果答應(yīng)我的要求,那么一切都好說。不同意的話,就葬在這吧。”
巫雨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不停的推算著雙方的實力,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暗罵自己大托,早知道會出現(xiàn)這么扯的事情,就應(yīng)該再謹慎一些,最起碼按時赴約,探查下他的實力進步到什么程度也好。
現(xiàn)在不確定因素太多,而申公克的實力也沒有完全展露出來,僅僅是器具之便,就不好對付。巫雨眉頭越皺越緊,突然在申公克再次舉手整理被衣衫時,發(fā)動了先手。
巫雨數(shù)千年磨礪出來的成果終于盡數(shù)爆發(fā),這次全力出手沒有任何征兆,魂力發(fā)于神魂,隨心而動,并不需要蓄力提勢的過程,就那么隨著巫雨抬起的右手,指尖閃亮,化作五道光柱,如激光一樣直射出去。
五條筆直的光線瞬間穿透了申公克的身體,沒有絲毫停頓的飛向后方云海。申公克沒有躲閃,沒有疼痛的反應(yīng),甚至還伸手觸摸了一下胸前的五個孔洞。然后才看著巫雨肆虐的笑了起來,很開心的笑著。
巫雨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頭發(fā)卻在釋放出那五道光柱后迅速變白。被山風(fēng)拂過,根根銀絲飄落而下,綁在頭上的鷹羽也隨之飄落。
申公克看著眼前這幕更是覺得有趣,哈哈大笑道:“華發(fā)乃氣血之表,如今你華發(fā)盡去,生機也將就此決斷,對自己還真是夠狠的啊!”
“真沒想到,居然連燃血這種事情都做了,可是除了眼前的這五個孔洞,還能給我造成什么影響?雖然你沒直接教過我什么本事,但魏鶴可是你唯一的愛徒,他會的都教了我,你有什么能耐我多少都知道一些。”
看著申公克肆虐的笑容,巫雨神色黯然下來,皺眉說道:“如我所猜是真的,那么拼命一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墒俏遗幻靼祝闶窃趺催M入申克體內(nèi)的?申克呢?”
申公克又大笑了一陣后,才逐漸收斂。擦了擦流出來的眼淚,開心的說道:“你把申克帶下山的時候,是不是想讓他去迦毗羅衛(wèi)國尋找輪回之法?”
“不錯,是有這個打算的?!?p> “他確實沒辜負你的囑托,真的找到輪回之法,我對這件事情也很感興趣,便在他為難的時候幫了幫忙,最后在末羅國找到的秘法。不過在他回去的時候不幸遇難,這么好的一具肉身不要可惜了,所以我便替你保留下來?!?p> 申公克說的很隨意,巫雨聽的很憤怒。
見到巫雨光禿禿的打腦殼,申公克興致更高,繼續(xù)說道:“申克的靈魂如果沒有消散的話,估計能憑借輪回術(shù)轉(zhuǎn)生,只是會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卻沒人知道。不過你的那個魂力的修行之法還真的很難,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p> “我也只能是模擬著像一些罷了,再加上魏鶴那家伙遁術(shù)無雙,見事不好轉(zhuǎn)身就跑的習(xí)慣很和我心意,所以最后落到了他的身上??上詈缶尤凰理斨煌?,結(jié)果我又要再做一遍。唉,真的很麻煩?!?p> 說道這里,申公克真的流露出很無奈的表情??墒俏子瓴⒉贿@么想,趁著現(xiàn)在形勢有利,索性再進一步套話道:“為什么最初要選我?”說著,巫雨身子晃動了一下后,坐倒在地。
申公克早就在注意巫雨的一舉一動,也知道他在套話,不過探查了一下后,發(fā)現(xiàn)他確實生機漸喪命不長久,索性多陪他說一會兒。做為一名優(yōu)秀的棋子,能在臨死前知道緣由,也算是自己對他的尊重吧。
“你是被隨機選出來的,呵呵,不要幻想著自己如何與眾不同?!鄙旯诵Σ[瞇的說道:“很像打彩票的時候,出一注隨機數(shù)字,你就是那個隨機數(shù)?!?p> “我說過,你們很特殊,把你們?nèi)拥酵粋€環(huán)境下會出現(xiàn)不同的能力,在我看來這也是隨機的。你的能力是魂力,與量子有些像,不過差別還是有的。我所做的就是給你一個契機,這個契機是在別的地方拷貝來的。”
巫雨坐在地上,有些費力的喘了幾口,然后抬頭看著申公克,有些無奈的問道:“難道你是用我已經(jīng)走過的路來影響我即將要走的路?”
“聰明,要不是特殊的原因,我還真想看看你們將來會發(fā)展到什么樣子,可惜你看不到了。”申公克看著這顆即將消失的棋子,有些惋惜的說道。
畢竟是一顆陪他玩了很久的棋子,不過是棋子就要做好回歸棋盒的準備,現(xiàn)在時間差不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