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
此話一出,李征先是一愣,而后恍然驚覺——
他與易凌之間的距離,方才明明還有十來步,可而今不知不覺間,已被縮短到了不足七步。
“原來如此!”關(guān)風雷定睛看著戲臺,忽而猛地一拍手掌,愁態(tài)盡去。
慕容夢蝶柳眉一挑,亦是感嘆道:“易莊主果然智計無雙?!?p> “嘿嘿,我就說嘛?!币仔兄L出一口氣,面容上終于掛起了些笑意,“這老兔崽子,當真是詭計多端……”
北冥顏卻是伸手敲了敲易行之頭,不滿地癟嘴道:“那可是你爹!”
幾人之中,武功最差的當屬關(guān)離恨。以他的水準,實在搞不明白這些人忽然間在高興些什么,易凌不是看著都快要死了嗎?
無奈,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朝易行之問了一句。
“啥……啥情況?。俊?p> 聞言,易行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以后練武勤快點。不然總像個傻子一樣,挺丟人的……”
“行行行,我是傻子,我是傻子!”關(guān)離恨一臉媚笑,“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且問你,比武這種事情,無論切磋還是死斗,獲勝最重要的途徑是什么?”易行之翻了個白眼。
關(guān)離恨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揚長避短?”
“嗯,知道這一點,倒還不算太傻?!币仔兄牬笱劬Φ芍P(guān)離恨,似乎有些驚訝于他竟然能夠回答上來,“那我再問你,李征的長處是什么?”
“快?”
“不,快確實很快,但李征最大的優(yōu)勢,其實是‘遠’。劍氣這東西不僅迅疾如電,殺傷范圍更是超過了五十步,這一點是普通武學(xué)難以望其項背的?!币仔兄粗菓蚺_上鮮血淋漓的易凌,眼皮不由地跳了兩下,“但是,本質(zhì)上也可以把劍氣看作是一種暗器,只不過比普通暗器厲害了不少……那么,對付這樣的暗器高手,換你來會如何應(yīng)對?”
“近身短打?”關(guān)離恨一雙眼睛忽然也亮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么,老易頭的長處又是什么?”易行之微笑頷首,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扇法,輕功,內(nèi)功!”關(guān)離恨那張胖臉上卻是越加興奮,“無論哪一樣,他都比李征要強!況且,李征這裝蒜玩意兒為了扮高手,竟然連配劍都沒帶上去!”
“不錯。對于劍氣離體這種打破比武規(guī)則的神技,老易頭的辦法雖然看上去有些蠢,但也是最為行之有效的?!币仔兄p笑道,“拼著全身不停受傷,也要強行縮短距離,這就是老易頭一直在做的事情。因為只要近了身,老易頭輕功的絕對高出李征不止一籌,接下來的戰(zhàn)斗就很簡單了。你看,不管李征如何蹦跶,老易頭始終能越靠越近,他們短兵相接是遲早的事。待得那時,劍氣離體雖奇,可面對一個連人影都看不清的對手,李征便有力也無處使了?!?p> “妙啊,妙啊!”關(guān)離恨樂得搖頭晃腦,連喊了好幾個‘妙’字……
不過,雖然給關(guān)離恨說得十分輕描淡寫,易行之心下卻著實為易凌捏了一把汗。
他十分清楚,他爹這番舉動,其艱難程度可比他描述的要駭人多了。
因為近身戰(zhàn)斗的前提,是在靠近的過程中不被那些密密麻麻劍氣給射死??!
不過好在這過程雖然跌跌撞撞,但易凌愣是扛了下來,沒被李征刺個透心涼。
既然老易頭想單打獨斗贏下這一場,易行之當然也樂見其成。
反正有綺羅在這里。以傻姑娘的手段,肯定不會讓易凌真死掉就是了……
至于近身之后戰(zhàn)斗的勝負,易行之壓根沒考慮過。
套用他前世某本小說里的概念來講,李征現(xiàn)在相當于一個剛學(xué)會了《六脈神劍》,卻對《凌波微步》一竅不通的段譽。
老易頭若是連這樣的對手都拿不下來,那他這些年的天下第一可真是白當了……
……
……
李征現(xiàn)在很后悔,非常后悔。
他后悔自己為什么沒帶一把劍上來。
易凌的傷勢雖然不輕,可在李征內(nèi)心那無數(shù)次的推演之后,他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相當令人絕望的事實——
如果現(xiàn)狀依舊持續(xù)下去,那么無論他怎么躲閃,易凌也絕對能在重傷倒地之前,踏進他身旁三步之內(nèi)。
一旦被易凌近身,劍氣便再也施展不開。到了那時,手無寸鐵的他,又該如何應(yīng)對易凌那把大名鼎鼎的江湖扇?
難道靠他當年剛?cè)氤鐒﹂T時,學(xué)的那幾套三腳貓一般的粗淺拳法嗎?!
心緒一亂,繼而劍法也跟著亂了起來。
好幾劍甚至擦身而過,未能阻擋易凌分毫,他們之間的距離立刻又被縮短了不少。
于是,戲臺之上,出現(xiàn)了頗為滑稽的一幕——
明明受傷的人是易凌,一直被動挨打的也是易凌,可他卻一直在風清云淡地邁步向前;而那似乎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不要命一般揮灑劍氣的李征,卻是在不斷向后急退,被攆得就差抱頭鼠竄,高呼“你不要過來”了……
這個二十年前便如同夢魘一般,籠罩在他心頭的身影,在自己歷盡千辛萬苦終于修煉出劍氣離體之后,竟然也不是他的對手么?
那自己苦練這么多年武藝,到底有什么意義???!
自欺欺人么?
李征忽而感到一陣心灰意冷。
而他對面的易凌,此時倒是沒想這么多。
一次比武罷了,想那么多干嘛?
傷口很痛,血也流了很多。不過沒關(guān)系,比這更重的傷自己也不是沒受過,死不了的。
和以往那些比武沒什么不同。
靠近,然后贏下,就這么簡單......
......
......
眼中那越來越近的易凌,幾乎變成了一個血人,身上的袍子已經(jīng)被鮮血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了。
可這樣的易凌在李征看來,卻是比惡鬼還要可怖。
“你,你為何如此之快就能找到應(yīng)對劍氣離體的方法?!”李征的詢問聲,聽上去像是某種受傷的野獸在悲鳴,“不可能!你根本沒和我交過手……”
易凌聽完一愣,而后嘴角緩緩掛起了一抹非常和煦的笑意。
盡管這笑容被腮邊那些殷紅血跡浸染得有些猙獰。
“這都得感謝我家那位小姑娘啊?!?p> “她的手段,可比你這劍氣還要離譜多了?!?p> “挨打挨得太久,終歸是能總結(jié)出些經(jīng)驗教訓(xùn)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