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屋內(nèi)，室內(nèi)燃了好聞的檀香。這么幽靜，還真是讓柯城有些躡手躡腳的，不愿踩出個大的動靜來。
沒走幾步，就從客廳另一側(cè)走出一個女子，甚至可以說跟飄出來一樣。這個女子身著合身的翠綠綢緞的旗袍，秀發(fā)如云，肌膚賽雪，款款移步，臉上略施粉黛，手里還捏一把團扇，跟唱戲走臺一樣，笑盈盈的就到了外面的客廳。
女子容貌俏麗，那種東方女性特有的柔美，卻是得到了完美的呈現(xiàn)，一切都恰到好處。
女子微笑著說道：“忝近芳鄰，緣即至深。成先生大駕至此，快請坐。”
柯城心里想，平素都沒打過招呼，今兒找我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吧？不可能只是套個近乎這么簡單？
因為心緒不寧，他也沒落座，“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點事，不便打擾，請問你是有什么事嗎？”
女子仍是笑盈盈的，“我聽說了，也正是想跟你談這事?！?p> 她聽說了？聽門房說的？柯城心里咯噔一下，她要跟自己談什么？
他忙收回自己不耐煩的樣子，有些渴求的問道：“你知道我夫人的事？可有什么能幫忙的線索嗎？”
女子示意他坐下，柯城看她不疾不徐的樣子，乖乖的就坐到沙發(fā)上，眼睛卻沒離開過這女子，生怕自己錯過了她要說的每一個字。
直到他感覺到自己的無禮，才忙恭敬的問道：“對不起，我……還沒請教您的芳名？”
“我姓武……”
“哦，武先生?！狈Q呼先生，是因為柯城聽曾月微說過，這些書寓里的女子，都是稱先生的。
這位武先生笑笑，“柯先生先請用茶，”此時老太端了一盞茶出來，柯城忙接過茶盞后放在面前的茶幾上。
武先生款款落座，“柯先生，尊夫人其實現(xiàn)在我們手上?！?p> 一句話就驚得柯城一下子從沙發(fā)上蹦了起來。
“你說什么？她在你們手上？”
武先生點點頭，臉上波瀾不驚，微笑依舊?？鲁怯悬c懵，“你能再說一遍嗎？”
“柯先生，尊夫人現(xiàn)在一切都很好，你一點都不用著急。我們只是請她在一個地方呆一會，并不會傷害她……”
柯城站在那里，幾乎是壓低了聲音在咆哮：“你是說，你綁架了我夫人？”
“不要用綁架這么難聽的話，這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惡劣。她真的很好……”
柯城腦門在充血，他現(xiàn)在覺得這個花瓶一樣的女子，幾乎跟一個魔女差不多，再溫婉的話聽上去都是在用刀割自己。
“你們什么人？我能相信你們沒有傷害她？你們要怎樣才放人？”
“人就在那里，你先冷靜下來，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柯城看著她慢慢變得嚴肅起來，真的很想猛撲過去，一把掐住她的喉嚨，把這個花瓶扔碎在地。
“你說吧，”他頹然坐下。
“我們是二處的人……”
柯城苦笑道：“二處？你是在編故事吧？”
“二處請尊夫人離開，不為別的，因為我們二處看上你了。”武先生不為所動，自說自話道。
“二處看上我了？”柯城總覺得這里面有好笑的成分，“軍統(tǒng)的人看上了我？”
“一處少尉情報員柯城，你說得沒錯，?！?p> 她能說出自己的身份，柯城不得不正視著這個女子，她說的可不是在信口雌黃。
她繼續(xù)說道：“你應(yīng)該清楚，中統(tǒng)和軍統(tǒng)又再一次要分家，為抗戰(zhàn)的需要，一處和二處都將獨立，我們兩家都在收羅自己覺得合適的人。其實，cc系的干社撤銷后，中統(tǒng)就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連你的上線王家兄妹都已經(jīng)分道揚鑣。你進入我們的視線，是因為你的學識和可靠的政治背景。我們軍統(tǒng)的實力你也很清楚，可以說從前沿戰(zhàn)場到后方一個普通百姓家庭，都可能有我們的人。你可是留學歸來的人才，還懂日文……”
柯城禁不住笑了起來，“你們都是認準了我在數(shù)學方面的造詣……你不用說了，你們招募的廣告語我都很清楚。你直截了當?shù)恼f，綁架玉琴是為什么吧？”
“我再說一遍，我們不是綁架，”武先生很認真的強調(diào)，“我們不是綁架，我們只是需要你加入軍統(tǒng)，用了一點小手段讓你接納我們?！?p> “說得那么好聽，也改變不了強盜一樣的行徑。要加入軍統(tǒng)也可以，反正中統(tǒng)也好，軍統(tǒng)也罷，我能選嗎？我就再重復(fù)一遍，加入軍統(tǒng)我可以做抗日方面的工作，但不做其他與抗日無關(guān)的工作。另外，我的數(shù)學專業(yè)都因為抽大煙荒廢掉了，也就是說我的腦子不好使了，如果要我加入軍統(tǒng)，我可能做不了制作密電碼和破譯工作……而且你們要馬上、立即放了朱玉琴?！?p> “柯先生，請你注意你的措辭。你本來就是黨國的人……”
柯城不耐煩道：“我不需要你的說教，你先給我把人放了……”
武先生冷冷的看著柯城狂亂的眼神，“你的確需要經(jīng)過我們的打磨。至于你的數(shù)學天分是不是荒廢了，你這個人我們都會用的，這事不是我定的，你懂的。你如果執(zhí)意放棄更舒適的密電碼工作，也可以……現(xiàn)在，下面有一輛車在等著你，他們會帶你去見你夫人?！?p> 說完她站起身，乜視著柯城。
柯城：“你是說我現(xiàn)在就可以去接她了？”
“是的，你去吧。”
柯城站起身盯著她的眼神看著。這些在戰(zhàn)亂年代的人們，真的跟和平年代的人，精神世界有太多的差異，柯城還很不適應(yīng)用自己的方式來分析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
柯城轉(zhuǎn)身就往外走，那個老太也已經(jīng)給他開了門。
柯城剛走出門后，書寓內(nèi)，呂錚成從內(nèi)室里走了出來。
原來，這位書寓的武先生，正是聞名的“軍統(tǒng)十枝花”之一的武盛元。
她說道：“果然，還是只需要調(diào)教的雛鳥，也不知此人資質(zhì)如何，能不能成為可塑之才，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管怎么說，中統(tǒng)要搶的人，我們也是要搶的。”
呂錚成假惺惺的嘆了一口氣，“柯老弟此一去也夠得受的。我本人很看好他，據(jù)說他可是一處徐處長點名要重點培養(yǎng)的人。要是中統(tǒng)那邊得到了他，在密電碼方面，可就比我們強不少?，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先下了手，生米煮成熟飯，中統(tǒng)那邊也沒奈何了?！?p> “你聽他說，說自己抽大煙把腦子廢了，不想做安排的事，你認為他說的是真的嗎？”
呂錚成也搞不懂柯城為什么這么說，“這人戒煙后我們也接觸過幾次，并不像他說的，腦子給大煙燒壞了。我覺得……他在說謊?！?p> “也不管他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盤，他出了這個門，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蔽淇歉闱閳蠛桶禋⒌耐馇谌藛T，對搞技術(shù)的人多少有些鄙夷。“現(xiàn)在斗爭這么激烈，他能不能過得了關(guān)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