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奧?”
關節(jié)復位的一瞬間產生的巨疼,使禿頭大叔高呼出聲;
章游兮出手是何其迅速,他對人體解刨學上的造詣,也早已突破了人類目前認識的高度;
推拿手法只在呼吸之間,未等禿頭大叔真正發(fā)作,他便淡淡打斷他:
“大哥你再活動活動手腕,是不是不疼啦?”
聽到章游兮這樣說,禿頭大叔這才發(fā)覺彎折的腕部已然平復,錯位的骨節(jié)間傳來回歸正道的舒適感;
雖是如此禿頭大叔仍然不爽,邊活動手腕邊斥責章游兮的不妥:
“我說你這小伙子,怎么不經人同意就動手啊!”
“也就是現在沒出問題,若不是碰到我這么好說話的,以后有你吃虧的時候呀……”
章游兮心性是有些孤傲氣的,不愿過于順從于俗世行事潛規(guī)則,見此事已了,只是漠然坐下頭偏向車窗外,不與禿頭糾纏;
禿頭大叔久在社會中廝混,那是什么易于之輩,見對面臭小子沒得眼色,就要給他些“苦頭”吃。
大美人卻笑著出來打岔,替章游兮回環(huán)局面:
“總歸是因我而起的事端,我這里再次向大哥你賠個“不是”!”
“這位小哥也是一片好心腸,雖然讓你受到一時的痛楚,可總歸是將你脫臼的手腕順利接了回去!”
說著大美人從襯衫的暗袋里拿出一盒名片,抽出一張銀白燙金的名片遞給禿頭大叔,柔聲細語的笑道:
“這是我的名片,如后續(xù)你的手腕出現任何的不妥,都可以到申城軍區(qū)總醫(yī)院來尋我,我一定負責到底!”
禿頭大叔算是有些見識,接過名片大眼一瞄,只見名片抬頭上印著:
申城軍區(qū)總醫(yī)院創(chuàng)傷外科主治醫(yī)師——素如霜!
他心說著“軍區(qū)總院的主刀醫(yī)生”也算是條不錯的人脈,更何況對方還是這么個大美人,這一遭也不算一無所獲,臉上也突然變作豁達模樣,對素如霜故作姿態(tài):
“嗨!我吳大海那是這樣小氣的人,以后也決計不會因傷連累他人!”
“素醫(yī)生年輕有為,還希望以后能多聯系……”
在素如霜春風化雨般的小手腕之下,這場“事端”就這樣自然平息,章游兮雖然視線偏向車窗外,可也耳朵卻全盤領略了,聰明人的處事圓滑!
很難想象她之前還是那般高不可攀的模樣,此時低下姿態(tài)也能如此游刃有余。
章游兮雖然有至少一百種方法,讓面前這個禿頭“閉嘴”,卻絕沒有素如霜處理的這般有人情味,他心中不禁有些“臉紅”,千年修真卻還是一腔赤子,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眾人從新落座,而長腿細腰的素如霜就在章游兮對面,短暫的整理儀容之后;
還是素如霜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小哥家傳的正骨手法,非常厲害呀!”
“你怎么沒有想到去學醫(yī)那?當真有些可惜!”
“另外還沒有謝過你那,剛才替我擋了那一下,否則……”
出于對處事練達人群的向往,章游兮這個內向的前劍仙,對素如霜很有好感,聽到她向自己道謝,他倒也不似面對禿頭那般生硬:
“不用客氣我正巧在旁邊而已,至于為什么不“學醫(yī)”,我高考的分數不夠罷啦!”
素如霜倒并不因章游兮學歷不夠,就笑話他人,反而很有教養(yǎng)的安慰起他:
“事實上這個時代也并非一切就“學歷為王”,真正有志向和特殊才能的人才,只要遇到機遇成就并不比任何人差!”
這樣勵志的宣傳標語,早就被張貼的滿大街都是,如今都快成了虛妄啦!
素如霜雖是個美麗非常的女子,卻很有說到做到的江湖豪氣,直接就像章游兮伸出了橄欖枝:
“我看小哥你像是剛畢業(yè)出來找工作的學生,不知道你有沒有到申城發(fā)展的打算!”
“你既然有家傳正骨的絕學,我在申城醫(yī)療系統(tǒng)有不少師長,我可以資助你參加相關資質的培訓和考試;”
“等你獲得醫(yī)療執(zhí)業(yè)資格之后,收入和前程豈不是比單純的進廠打工更有前途?”
為了加強自身承諾的說服力,素如霜同樣將自己軍區(qū)總院的名片,遞了一枚到章游兮手上,之后就靜待他的答復。
看著手中名片,章游兮很鄭重的想了一下,之后還是對素如霜搖頭拒絕啦:
“素醫(yī)生好意我心領了,申城不是我此行的目標,有些冥冥中的東西更多的指引我去“湖城”!”
雖然素如霜給出前程很美好,可章游兮更愿相信自己的“六爻卦辭”,他命中注定的第一個落腳點在“湖城”。
被拒絕素如霜并不在意,她單純是出于感恩才會提出幫助的想法:
“沒關系你剛進入社會,堅持自己的主見,也不是什么壞事!”
素如霜清貴的職業(yè),優(yōu)雅不俗的談吐,令人生出如沐春風之感,就算是旁聽的黃衣女孩校友三人都忍不住隨之附和兩句:
“小哥哥你不去申城好可惜啊,漂亮姐姐的提議這么有誘惑力,連我這沒畢業(yè)的學生都有些心動了那!”
“是?。∈前。 ?p> 章游兮對這樣言辭莞爾一笑,略略帶點玩笑的解釋道:
“我好容易才挺過枯燥的三年大學生活,總不好才一只腳踏入社會,就被另一家醫(yī)學院收編了去!”
眾人聽章游兮說的輕松,氣氛也漸漸活絡起來,都湊趣的笑出聲音來!
章游兮繼續(xù)說道:
“再說我學習的是機械制造相關專業(yè),咱們國家目前一線技術工人缺口巨大,我在湖城尋找一份機加工崗位還是不難的!”
“若是從一個國家的全局上著眼,實業(yè)才是一個國家復興強大的基礎,再是繁花似錦的互聯網大潮,沒有堅實的工農業(yè)基礎也是空中樓閣;”
“而實業(yè)正是由一個個奔向平凡崗位的我們,一點一滴堆砌出來的,所以說我去湖城做我的操作工還是挺重要的……”
素如霜還是第一次聽到,一個三流畢業(yè)大學生把一份環(huán)境惡劣、收入微薄的工作,言說的如此清新脫俗……
黃衣女孩三人都是學計算機相關技術的,或許對章游兮這番話不以為然;
她卻不會這樣看,軍隊系統(tǒng)出身的素如霜,本身的家國觀念就重,比起一般人她也更有從高處著眼的視角!
回憶起漢城當市長的二伯,跟父親酒后談起互聯網大潮對實體業(yè)的沖擊,大量的當下年輕人一股腦涌入IT業(yè),而對更需要技術創(chuàng)新和艱苦奮斗的大量制造業(yè)崗位嗤之以鼻,長此以往中國工業(yè)復興的腳步必然遲緩不前……
見對面地毛頭小子能這樣想,她私下里倒是有些欣賞!
有大美人的存在,眾人談興似乎一下子大炙,黃衣女孩三人說起了去申城迪士尼游玩的計劃,禿頭大叔自述了他成功的創(chuàng)業(yè)史,素如霜提了下沒買到高鐵票的窘迫;
當然所有人也對章游兮,去湖城落腳生活,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議,還有自己熟知的一些租房、應聘的攻略等等……
反正就在很和諧的氛圍下,時間就來到了午飯時間,章游兮婉拒了素如霜去餐車請飯的邀請,反而是另外兩個女孩子跟了去十號車廂;
等她們離開后,章游兮從背包里取過一個布包,里面有母親和佩珍上車前煮好的雞蛋和熟花生;
花生是帶殼的鹽鹵口味,剝開一個鮮香適口、入口綿軟,雞蛋有些涼了,可口感新鮮嫩滑并不影響口感;
其實現代這個社會,外出旅行并不要自帶熟食,火車上的東西雖然比市場價貴了不少,但也沒到接受不了的地步;
和佩珍雖然是個普通農村婦人,也并非沒有這樣的見識,可她總會希望為自己離家的孩子做些什么,除了金錢之外,就是這些浸透了親情滋味的土特產和小吃食啦!
如果是原本二十幾歲的章游兮,或許還不能明白這些,甚至對母親的作為覺得“下里巴人”!
在經歷長達千年的分離和思念之后,母親的這包小吃食就變得彌足珍貴,想著父母平實難掩慈愛的模樣,章游兮覺得自己應該,趁著他還是“仙人”的時候,為他們開辟出一方自在的凈土,就從湖城開始吧!
自顧自的磕著花生,他與禿頭大叔和奶油男沒有更多的話題,大家都自顧玩著手機……
或許是因為到了飯點的原因,車廂里走動的人又多了起來,許多人開始拆解泡面去打水,也有大人領著小孩去廁所尿尿的;
當然不可能每個車廂的人,都會好好的待在自己本車廂,不少買到無座票的人,被漸漸動起來的乘客流裹挾著,也不由自己的轉換位置,企圖尋找到更舒適一點的落腳地;
同樣的票價,卻不能享受同等的服務,這也是鐵路總公司令人詬病的地方之一!
正嗑開一枚三仁花生的章游兮,嚼裹花生仁的動作猛地一頓,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對從16號車廂挪移過來黑瘦男人和孩子;
這男子體格精瘦,身姿卻極為挺拔,一身陳舊異常的黑褲子黑皮鞋十分老舊,背后還斜跨一口黃皮包;
他上身卻是一件軍綠制式的長袖襯衫,上面隱隱透著汗水印,國字臉小平頭打著赤膊,雙手指縫中,盡是終年重體力勞動留下的裂口和黑漬,許多黑色銹漬甚至已經長進了肉里再也洗不干凈;
孩子被他單臂抱在胸前,七月里的天氣正是炎熱的時候,車廂里還開著空調,小孩子全身卻被一條厚外套包??;
凝神看的話,你會發(fā)現這僅僅露出個頭顱的小孩子,皮膚異常地蒼白沒有血色,裸露的脖子上還有不少的淤青,像是繁復紫癜留下的皮下淤血,此刻他正無力的斜靠在黑瘦男子胸口,呢喃著喊著爸爸:
“爸爸!壯壯肚子疼,肚子疼……”
孩子聲音有氣無力,顯然疲憊的厲害,黑瘦男子一邊避讓著過道之中,來來往往的行人,一邊用手愛憐的撫摸孩子的頭顱,口中安撫著:
“壯壯乖,咱么就到餐車啦!”
“一會等爸爸跟乘務員阿姨買張椅子,吃完藥讓壯壯好好睡覺覺,就不疼了。”
孩子很懂事,雖然身體很不舒服,還是聽話童聲呢喃:
“壯壯吃藥,壯壯不疼!”
父親安慰著孩子,從章游兮的身側擦身而過,渾然沒有察覺他人窺視的目光;
章游兮的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這對父子,就在他那對曾被劫雷洗練過的雙眸深處,名叫壯壯的孩童身纏病氣不散,氣血流失的速度異于常人,如果繼續(xù)下去恐怕天壽不永……
他本來有心提醒父親,可看父親勸孩子吃藥的情況,他并非不知道孩子有??;
異世的靈丹妙藥或許有用,可早在三年前就變成土胎泥丸,而他涉獵的草藥技術無有出處,若真計較起來,就像禿頭大叔之前責難他的一樣,告你個非法行醫(yī)也并不困難。
看著父子離開的背影,章游兮心中一聲長嘆:
“真覺得處處束縛,不得逍遙啊!”
世間絕癥者千千萬萬,他一個墮道之人,又能管得了幾許那?
不久之后去餐車用餐的素如霜三人,也從餐車返回,一路走來她們有說有笑的樣子,看來一頓飯下來感情親近不少。
方才那父子二人的遭遇,還是多少擾動了章游兮的道心,他正自在世間立法和力行道義之間搖擺;
突然看到素如霜這總院高材回轉,于是開口求教:
“素醫(yī)生我有些關于醫(yī)家的疑惑,能不能向你請教一下?”
素如霜笑著頷首:
“當然可以,章小哥你請講!”
思量片刻章游兮緩緩問道:
“類似我這般家傳的醫(yī)術,若是今后遇到病患罹難,若是有心開方施藥算不算違背醫(yī)療相關法律?”
章小哥的問題,明顯使素如霜一愣,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座在最靠里的禿頭大叔,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還是實話實說:
“章小哥你家傳的正骨手藝確實厲害,但因為你并不是正統(tǒng)醫(yī)科院校畢業(yè),也沒有處方權和執(zhí)業(yè)資質,如果路遇病人最好還是送到醫(yī)院為好!”
因為有禿頭大叔的事端在前,素如霜沒有將話題過于展開。
這就是法與情無法兩全的事情,這樣的答案也原在章游兮意料之中,心中再次一嘆,章游兮謝過了素如霜解惑;
素如霜想到或許章小哥又起了學醫(yī)的念頭,于是笑著繼續(xù)說道:
“如果章小哥還想繼承家庭醫(yī)術的話,還是走專業(yè)院校的路子更為妥帖!“
章游兮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他哪有什么家傳醫(yī)術,說煉丹術更為貼切才對……
煉丹術在地球才是真正的偽科學,他還是老實做一個守法公民,不要想著行俠仗義的事情啦。
午后天氣燥熱、暑氣漸漲,加之車廂之中人流稠密,大家開始變得昏昏欲睡……
車廂廣播忽然很不合乎情理的播報聲,把所有人都從迷茫警醒:
“各位旅客朋友,我是列車長趙夏蘭,現播報一則緊急通報:
目前列車長處有一名十二歲男童突發(fā)急性腹痛,伴意識昏迷,情況萬分危機,請旅客朋友中有醫(yī)療工作者,或者相關從業(yè)人員,盡快到列車10號餐車位置報到!
我謹代表全車乘務人員,向你的熱心幫助,表示萬分的感謝和敬意!
各位旅客朋友們,我是列車長趙夏蘭,現有一名十二歲男童突發(fā)急性腹痛,伴隨……
我謹代表全體乘務人員,向你的熱心幫助,表示萬分的感謝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