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這一場喧鬧的會盟合戰(zhàn)終究以失敗結(jié)束,各路諸侯四散而去,也都從此撕下了溫情脈脈,忠貞不二的面紗,開始明目張膽地兼并攻伐了。
初平二年的正月,韓馥在袁紹幾經(jīng)敲打下,終于拱手讓出了冀州,袁紹如愿以償?shù)夭毁M(fèi)一兵一卒就入主了鄴城。
而遷都長安后,少帝就被董卓殺掉了,董卓冊立了陳留王劉協(xié),從以后更是權(quán)傾朝野,行事作風(fēng)更加奢靡無度。
三月間春菲草長,王允自從得知曹操兵敗,便心中愴然,原指望諸侯勤王,此下卻是了然無望,除了夜深望月時砸出幾句沉重地嘆息外,也是束手無策。。
一日正是午后初歇,王允百無聊賴斜在正堂的榻上。
“大人,溫候來訪?!惫芗疑咸梅A告。
“快請?!蓖踉市南乱蓱],他來做什么。
“司徒大人,今日末將無事,特來司徒府上討杯酒水喝。”呂布便裝而來,但仍不改偉岸風(fēng)采,依舊英氣逼人。
王允笑道:“將軍難得賞臉,來來來,沽酒來,上樂舞,老夫與將軍小酌一番?!蓖踉室妳尾冀袢彰忌矣袛?shù)點(diǎn)桃夭之氣,心下暗想,這廝是又與哪家姑娘暗通款曲了。
呂布將佩劍解下,恭恭敬敬的舉起,遞于王允,王允一時驚措,暫且接下,又見呂布退到大堂正中,雙手抱拳,鞠了一躬。
“將軍這是何故?”王允問道。
“司徒大人,布乃一武夫,飄零半生,沙場舔血,茍活至今,已是蒼天恩允。今日田獵,機(jī)緣際會,邂逅佳人,打聽之下,乃司徒千金,故今日上門拜會?!眳尾家蛔忠痪涔ЧЬ淳吹恼f道。
王允想著,這是要來強(qiáng)搶我女兒不成,心中大亂,但不敢行之于色,只是搪塞呂布道:“小女少時頑劣,不事女工,冒犯將軍了,是我平時疏于管教,還請將軍恕罪?!闭f完也向呂布深深一揖。
呂布急忙欠身向后,雙掌托住王允的雙臂,“司徒大人,萬萬不可如此,我雖是一介武夫,又得太師恩蔽,天下人人皆畏我如虎,以我為豺狼心性?!眳尾碱D了頓,又接著說道“唉,也怪生平殺戮太多。只是今日一見小姐,許是..許是這世上真有三生姻緣,某對小姐一見傾心,想要娶小姐為妻,廝守終身,真心愛護(hù),還請司徒大人成全?!?p> 呂布戎馬半生,算得上是閱人無數(shù),但也許世間真的有那樣一種情感,是屬于兩個人的特有磁場,見到她之前,總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應(yīng)當(dāng)橫刀立馬,建立不世之功,以免碌碌輪回;見她之后,仿佛這世間還有些別的東西,讓你身不由己的去探索。
王允本看不上這呂布,他是董卓的鷹犬,如今還要來討要我女兒,心中本是不愿意的,只是,眼下諸侯潰敗,王允本就對朝中之事心灰意懶,這呂布,也可算得上是天下英雄中的翹楚,如今又身居高位,配給我兒,倒也門當(dāng)戶對,雖然他依附逆賊,但眼下董卓勢大,大漢積弊多年,現(xiàn)在再說匡扶漢室,簡直如同癡人說夢,貂蟬若能嫁給呂布,想來也可保一生無虞。
王允旋即說道:“將軍言重了,將軍青睞小女,自是我一家的福氣,老夫也倍感光榮。將軍乃人中龍鳳,能相中小女,老夫我,歡喜異常啊?!蓖踉蕰r下思忖,自己自當(dāng)盡忠漢室,只是這董賊難除,自己鞠躬盡瘁而已,他日若身首異處,但也別把女兒拖累進(jìn)去,這呂布英武天下無雙,想來嫁于他必定性命無礙,想了想,當(dāng)下也算答應(yīng)了呂布。
呂布得了王允的首肯,當(dāng)下歡喜異常,隨口說道:“可否請小姐出來相見?”
王允笑笑說,“將軍太心急了,既然有白首之盟,今日相見,于禮不合,再說,我尚需告知小女,來日請將軍過赴飲酒,將軍以為如何?”
呂布心想不錯,遂依禮告辭。
呂布走后,王允遂進(jìn)入內(nèi)室,知會貂蟬。
“閨女快來,今日有大喜啊?!?p> 貂蟬一陣緊張,想想自己今日已是十八歲的年紀(jì),自袁紹離開,已經(jīng)枯等三年,父親已經(jīng)說過好幾次媒妁,都被自己百般退阻,王允起初以為是小女兒羞怯,直到貂蟬搪塞的理由越來越多,到讓王允以為自己這女兒心氣之高,倒是非天下英雄不嫁了。眼下父親歡喜而來,怕是尋到了合適人物,免不得又要費(fèi)一番功夫了。
“爹爹,有何喜事?”貂蟬惴惴問道。
“女兒今日遇到貴人,怎不與爹爹說呢?”王允笑著說。
“今日只在郊外玩耍,訓(xùn)斥了一個獵人,他算什么貴人?”貂蟬不解。
“哦?如何訓(xùn)斥的?”王允到起了興趣。
“恩,也沒什么,只見他在射一只獐子時,心下猶疑,以致獐子逃脫,心中感概,便過去與他說了幾句。我只問他,‘先生既然狩獵,為何見獵物而不射?’
那人說:‘幼獐若死,老獸必悲痛不已’
我說‘獐獸多子,先生得一幼獐,則老獸可全身而退,不至其余幼獐失怙,況且,眼見兄弟被屠,余者必定愈加謹(jǐn)慎,不至于日后輕易被捕;先生今日一念之差,則使眾獐以為天地仁慈,日后必為善射者全殲矣,先生是舍大仁就小仁啊’。我只說了這些。”
王允心下大奇,怎地這小女子有如此見識,眼中頓時精光閃閃,“女兒,這番道理,你如何知曉?。俊?p> “父親,這些年世道紛亂,我雖養(yǎng)在深閨,但,但這亂世之下,哪有寬心之人啊?”貂蟬惆悵說道。
王允陷入深思,女兒這般見識,遠(yuǎn)勝天下須眉男兒,自己為她婚姻做主,當(dāng)下到不知道是不是妥當(dāng)了,猶豫的說道:“你可記得那獵手相貌?”
“倒是氣度不凡,想是哪個官家子吧?”貂蟬回想?yún)尾枷嗝病?p> “是溫候,今日來向我求親啦?!蓖踉仕液捅P托出。
“….爹爹自然知道女兒不會答應(yīng)的?!滨跸s一臉平靜,倒是大出王允意料之外。
“吾兒見識如此,是為父之前小瞧你了,吾兒若有心上之人,高否告訴為父?這些年來,你推推拖拖,想必心中早有想法了。”王允想,若貂蟬已然心有所屬,寧愿得罪了呂布罷了。
“爹爹,我與那人,只怕是也無緣了,只是女兒也無心在想情愛之事,只想常伴爹爹左右?!滨跸s當(dāng)下心情大悲,竟生出了厭世之念,原來這三年間袁紹先后派了不下數(shù)十批江湖豪俠前來迎貂蟬,但長安城防森嚴(yán),諸侯會盟后,董卓更是加強(qiáng)了對江湖游俠的提防,所以他們一進(jìn)長安,便被李儒抓了去,消失的無影無蹤,而貂蟬苦等三年,也只道故人心變,慢慢心意也變淡了。
看著爹爹為難的樣子,又不想讓他在朝堂上被呂布刁難。心想事已至此,倒是橫了一條心,對王允說,“爹爹,是否此事能幫爹爹重扶漢室?爹爹,是否是想把我嫁給那呂布,然后慫恿他殺了董卓?”
王允大驚,心想這小兒竟有如此膽魄見識,本來袁家滅門,伍浮被殺,諸侯潰敗,王允早以為漢室中興無望,而自己已經(jīng)是垂垂老朽,干脆渾渾噩噩了此殘生也罷。今日之事,卻驚覺,妄自讀了幾十年圣賢書,氣節(jié),根骨,膽魄,智慧卻還不如一個柔弱女子。一時間,心中熱血翻涌,女兒的到讓自己又看到了一條連環(huán)計,但看看女兒,又覺對她不起,畢竟誰家的父親愿意讓女兒去做一顆棋子,自己自詡以身許國,但對骨肉至親,終究是舍不得,所以只是嘆氣。
“我本意是真心想把你嫁給呂布,看那呂布對你一見鐘情,想不會虧待你,誰知你…只是,為父終究不忍將你陷入朝堂爭斗之中?!蓖踉蕠@道,接著說“此事你再想想吧,爹爹自然是都聽你,你若覺得呂布可以托付,爹爹就叫他來下聘禮,你若不喜歡,爹爹回了他便是,你不用想那么多,家國大事,還不需要你來操心?!蓖踉实?。
“爹爹,女兒是認(rèn)真的,在這個亂世談什么兒女情愛,托付終身,我覺得沒意思,我也不信了?!滨跸s的雙眼空洞了起來。
“呵呵,無論如何,咱爺兒倆都再考慮下吧,你不想出嫁,爹爹不勉強(qiáng)你?!?p> 說完,王允感覺無限疲憊,徑自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