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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經(jīng)典

第十二章 復仇雪恨興兵問罪 起死回生散功療傷

絕世經(jīng)典 努力奮斗吧 14938 2019-11-26 18:59:00

  二人看時,怎能不認得來人是誰,領頭之人正是王府獵犬鄒將軍,但見他一身精良裝備,赫然立于人馬之前,雙眼冷峻高傲,眼中精光直直逼視二人。高漸離心中暗道糟糕,只怕事情已經(jīng)敗露了。已有奴仆踉蹌跑來,撲通跪下,顫抖道:“小人,小人攔不住”!

  高漸離只看那小廝一眼,并不理會,轉眼面向鄒將軍,不緊不慢道:“鄒將軍,突然造訪敝舍,請問有何貴干呀”!

  鄒將軍冷笑道:“高侍郎自然心中明白,何必明知故問呢”!

  高漸離掃過院中滿滿士兵,緩緩道:“鄒將軍領兵興師動眾前來,看這陣勢,莫非要對高某大動肝火?高某實在不知哪里得罪鄒將軍了,還要勞煩鄒將軍親自到來,鄒將軍應該提前知會一聲,高某若有不是,自當親去賠罪”。

  鄒將軍冷哼一聲,道:“時至今日,高侍郎還想隱瞞下去么,我勸高侍郎乖乖配合,交出那人,不要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高漸離道:“鄒將軍之言莫名其妙,高某實在不明白”。

  樊於期一直站于高漸離旁邊,此時突然道:“鄒將軍,你究竟來干什么,有什么話你明說,不必在這里虛言虛語”。

  鄒將軍早見樊於期也在這里,應道:“樊將軍,你我本同僚一場,卻沒想到你居然吃里扒外,竟敢背叛王爺,同一伙歹人狼狽為奸,你還有羞恥心么”!

  樊於期聞語頓時火冒三丈,罵道:“放你娘的狗屁,鄒屠夫,我早看你不順眼了,膽敢對我二哥不敬,再敢胡言亂語,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作勢便要上前。

  高漸離勸道:“師弟不要沖動”,穩(wěn)住樊於期,又轉頭道:“鄒將軍,你說高某乃是歹人,高某歹在哪里,還請直說呀”!

  鄒將軍道:“既然高侍郎執(zhí)意裝傻,那我也顧不得咱們之間的交情了,只有撕破臉面了”,厲聲道:“高漸離,是你那夜劫走殺害小王爺兇手,對不對”!

  高漸離笑道:“鄒將軍抬愛了,薊都城誰人不知,高某乃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哪有本事劫走兇手啊”!

  鄒將軍道:“休要花言巧語,就算不是你,也是你指使他人所為,你當真膽大包天,敢在王爺頭上動刀”。

  高漸離道:“凡事講求證據(jù),鄒將軍莫要血口噴人,你如何證明此事乃是高某所為”?

  鄒將軍道:“還要狡辯,此事我已一清二楚,你令刺客劫走囚犯,又藏匿某處,是也不是”!

  高漸離喝道:“大膽,我高某雖然官職微小,我這宅院還輪不到你來撒野放肆,居然幾次三番污蔑于我,是誰授予你這權利”!

  “是我”!耳聽外面一聲充沛應答,高漸離循聲望去,只見一人分開人群,昂首走來,直至高漸離面前,道:“高侍郎,別來無恙啊”!

  來人正是王爺姬定,比鄒將軍晚到一步,此時到來,鄒將軍彎腰恭敬道:“王爺”!姬定嗯一聲以示收到。

  高漸離見王爺也已出馬,知道王爺?shù)热吮厥怯袀涠鴣?,心道事情難辦了,應道:“托王爺?shù)母?,高某健在,不知怎地驚動了王爺,以至貴體至此啊”。

  姬定道:“廢話少說了,我是來要人的”!

  高漸離疑惑道:“嗯”?

  姬定道:“高侍郎好本領,使得一手瞞天過海,騙得本王爺好苦啊”。

  高漸離道:“王爺何出此言,就算王爺借小人十個膽子,也不敢欺騙王爺啊”!

  姬定嘆口氣道:“你我畢竟同為燕臣,本應同仇敵愾,小兒遭遇不幸,就算你束手旁觀,也不應該落井下石吧,真沒想到你和那歹徒是一丘之貉,真?zhèn)就鯛斝陌 保?p>  高漸離道:“令愛英年早逝,在下深表同情,可是王爺說高某是幫兇之人,可有憑據(jù)啊”。

  姬定道:“你可真是厚顏無恥啊,還敢問我要憑據(jù)”,又道:“說不來那兇手刺客此時就藏在你這宅院吧”。

  高漸離道:“王爺說話可要慎重啊”!

  姬定道:“好,既然這樣,敢不敢讓本王爺搜一搜啊”!

  高漸離道:“高某這府院雖小,好歹也是王上所賜,王爺若要搜查,須得問過大王準許”。

  姬定道:“放心吧,事后我自會向大王說明一切”,又道:“實話告訴你吧,本王爺是收到了確切消息,不然也不會冒然前來啊”!

  高漸離心中一驚,道:“是哪個小人亂嚼舌根,王爺可不能道聽途說,捕風捉影啊”。

  姬定道:“這個你就別管了,你只管同意讓本王爺搜上一搜,若搜不到本王爺自會親自向侍郎賠罪,還你清白,你說好不好”?看高漸離仍在猶豫,回頭喝道:“搜”!

  高漸離哪能讓他亂來,厲聲喝道:“誰敢”!

  一聲吆喝,倒是唬住了眾士兵,高漸離又道:“若想搜查,須得從我高漸離尸身上踏過去”,說罷橫在路中間。

  姬定有見于此,走向高漸離,軟語道:“你這是干什么,沒必要這樣高侍郎”。

  高漸離漠視不語,身子卻猛地被扯了一把,倒向一邊,耳聞姬定道:“看住他”,接著一把利刃夾在脖子上,不得動彈。

  高漸離猝不及防被姬定陰了一把,后被鄒將軍制住,連樊於期近在身邊也沒有防備,待要上前施救,姬定高聲道:“誰敢亂來,便殺了他”。鄒將軍聞語將刀逼得近些,樊於期束手無策,一時無計。

  姬定道:“高侍郎,得罪了”,朗聲又對士兵道:“給我仔細搜”!士兵蜂擁而上。

  高漸離稍得呼吸,喘口氣,呼道:“姬王爺,我尊你為王爺,你卻如此肆無忌憚,別以為我怕了你,待我稟明王上,沒你好果子吃”。

  姬定道:“待我搜出兇手刺客,就看你命硬不硬了”!

  高漸離氣急敗壞道:“你”!

  便是在場所有人劍拔弩張,局面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忽聽一聲高呼:“且慢”,眾人聽得那聲音雄厚渾濁,鏗鏘有力,待時間瞬時靜止,已見屋內(nèi)走出一人,那人氣度非凡,宛如翩翩美少年。

  高漸離看見那人,驚呼道:“兄弟”!

  這人正是立姓,卻說立姓先前隱于暗處,目睹場上發(fā)生一切,待高漸離大意被王爺控制,心中思忖:這姬王爺一眾人為捉我而來,如此有恃無恐,定是得到可靠消息,知我躲在這里,明顯有十分把握,若尋不得我絕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拿二哥開刀,此事皆因我而起,二哥待我親如兄弟,現(xiàn)在二哥被縛,情況緊急,我絕不能再次連累他。既已想通此理,見眾官兵便要大肆搜掠,不再遲疑,從屋內(nèi)坦然走出來。

  高漸離大聲道:“兄弟你出來干什么,快跑啊”。

  要說立姓若要逃走自然輕而易舉,只是不愿違背良心,只見立姓笑笑,道:“哥哥有難,做兄弟的怎能獨自逃跑,不顧哥哥生死”!

  高漸離急道:“他們不敢把我怎么樣的,你別管我了,快走啊”!

  卻說姬定見立姓從屋內(nèi)出來,自然認得此人,先是一愣,雖說此人是那兇手不假,只是那日百般凌辱折磨于他,早已遍體鱗傷,雖說后來被人劫走,這也才幾日工夫,就算神醫(yī)在世,怎能迅速復原,姬定心中大惑,百思不得其解,意外之余,不再多想,隨即狂笑幾聲,高聲道:“你終于肯出來了,哈哈哈,你這個卑鄙小人,倒還重情重義啊”!

  立姓道:“姬王爺,冤有頭債有主,是在下殺了令郎,甘愿一人承擔罪責,你放了我二哥吧”。

  姬定道:“哼,說得倒輕巧,我那孩兒慘死你的刀下,你這劊子手,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方解心頭之恨”。

  立姓道:“在下愿束手就擒,任憑王爺處置,只是此事與他人無關,懇求王爺放了我哥哥”!

  姬定道:“是嗎,你那同伙呢”!

  立姓道:“什么同伙”?

  姬定之前了解過立姓,對他頗為忌憚,心中暗思:此人本領高強,怎能乖乖就范,現(xiàn)在高漸離在手,他還有所顧忌,何況他還有幫手,說不定也在屋內(nèi),別中了他的緩兵之計,讓這個窮兇極惡之徒趁機救下人質,那就沒有籌碼要挾了,我須得速戰(zhàn)速決,便道:“少在我面前裝蒜,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若不從實招來,我此刻便殺了他”,說罷示意鄒將軍,鄒將軍會意將刀鋒朝高漸離脖子抹去。

  高漸離掙扎道:“兄弟,你可別中了他的計謀,他這是詐你呢”!

  立姓尋思姬王爺所說同伙怕是那夜救走自己那人,就算高漸離不說,也不會供出荊軻大哥,緩緩道:“姬王爺,在下已經(jīng)說過,此事與他人無干,你何必為難無辜之人,這樣做又豈是正人君子,英雄好漢行徑”。

  姬定哈哈大笑,道:“本王爺不是英雄好漢,也不想做正人君子”,話鋒一轉,厲聲道:“你當真執(zhí)迷不悟,不肯說出實情嗎”!忽地姬定一轉身,抽出旁邊士兵腰間一把長劍,飄至高漸離面前,直刺高漸離左胸,待要刺破衣服,突然住手,回頭看向立姓,只見他目光冷峻,開口道:“你不顧他的性命了嗎,信不信我親手殺了他”!說著劍鋒往前送出一截,劃破皮膚。

  立姓時刻留意姬定動作,看他招式輕飄,知他虛張聲勢,見他果然收手,應道:“姬王爺,有什么沖我來”!

  姬定自顧道:“我數(shù)三下,你最好自我了結,莫作困獸之斗,不然休怪我無情無義”,朗聲道:“一”。劍刃刺進高漸離身體一寸。

  立姓見姬王爺動真格的了,心中一慌,怎能不擔憂高漸離安危,尋思憑己所學,此刻拼盡全力,未必救得下二哥,還有可能更加激怒王爺,陷二哥危險處境,不由急道:“姬王爺,有話好好說,千萬別亂來啊”。

  姬定道:“二”。劍刃又進一分,只見高漸離胸前鮮血染紅一片。

  立姓道:“王爺,我全聽您的,您說怎樣就怎樣,別沖動啊”??醇鯛敓o動于衷,已然動了口型,“三”字便要脫口而出,立姓立即道:“好,王爺,我答應你”!

  一語即畢,姬王爺果然停下手來,依然劍指高漸離,淡淡道:“那就動手吧”!

  立姓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死之后,希望王爺說話算話,放過我二哥”!

  姬定怒道:“還敢和我談條件,嗯”?說著又抖動利劍。

  立姓不再猶豫,已然舉起右掌,只聽得高漸離嘶聲裂肺道:“兄弟,不要啊,別做傻事啊”!

  立姓朝高漸離苦笑,凄迷道:“哥哥,小弟只能做到這些了,哥哥保重”!說罷運掌猛擊胸口,只聽“嘭”地一聲,只見立姓仰天口吐鮮血,倒地不省人事。

  且不說立姓性命究竟如何,姬定見立姓吐血倒地,沒想到這么輕易逼得此人自盡,仍心有不甘,側頭道:“去看看死了沒有”!

  鄒將軍應道:“是”!三步走至立姓跟前,蹲下探了探立姓鼻息,道:“已經(jīng)斷氣了”。

  高漸離聞語失聲痛哭道:“賢弟,你怎么這么傻”!

  姬王爺聽鄒將軍之言,這才放下心來,不忿道:“倒便宜這小子了”。

  卻說樊於期一直侯于一側,先與鄒將軍互相辱罵,被高漸離勸止,待到姬王爺?shù)絹恚镀谟行纳锨按蛘泻?,苦無良機,耳聞姬王爺與立姓針鋒相對,待立姓自盡之時,本欲上前施救,卻顧慮重重,不愿出手,此時躍將出來,拱手道:“王爺,現(xiàn)在兇手已死,還望王爺信守諾言,放了高漸離”!

  其實姬定早瞧見樊於期躲于人群之中,此時見他閃出,冷冷道:“樊將軍,枉我往日厚待于你,不料你竟反叛于我,本王還沒找你算賬,你居然開口替他求情”!

  樊於期道:“王爺恩情,屬下沒齒難忘,只是高漸離乃屬下至親之人,還望王爺念在卑職昔日衷心耿耿,格外開恩”。

  只聽鄒將軍指責道:“大膽,你樊於期負罪卑微之人,王爺好心收留于你,你不感恩圖報,有什么資本開口說情”。

  樊於期應道:“若王爺若有任何吩咐,屬下無有不從,只是高漸離與我情同手足,就算拼了性命,屬下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救下他”!

  姬定怒道:“混賬”!一聲怒喝,又緩緩道:“我本來打算饒他一命,經(jīng)你一說,本王爺還就改變主意了,今日非殺了高漸離不可”!

  樊於期道:“王爺,你若傷害我哥哥一根汗毛,休怪屬下翻臉了”!

  姬定哈哈大笑:“你開玩笑是吧,憑你也想嚇唬本王爺,我會把你這狗東西放在眼里”!

  樊於期道:“難道王爺把太子也不放在眼里嗎”!

  姬定道:“此刻爾等甕中之鱉,你以為搬出太子就可以了嗎,別說太子不在,就算太子現(xiàn)身,也保不了他”!

  話音剛落,耳聽后面一聲清脆應答:“是嗎”?眾人紛紛看去,只見一人昂首闊步,大步流星而來,看那人:眉宇英颯,額頭圓潤,發(fā)系琉璃玉簪,身著絲綢錦繡,舉止瀟灑如意,抬手投足間盡顯大氣高貴。

  眾人望見此人,皆是一驚,頓時低頭彎腰,面上畢恭畢敬,分開一條道來,那人只管任意橫行,走至姬定面前,姬定惶恐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來了”?

  你道來人是誰,正是燕國太子。且說這太子名丹,乃當今燕王喜之子。這太子可謂是身世坎坷,命途多舛。姬丹年少時,被送往趙國當人質,燕王以此為柄以圖燕趙兩國世代友好關系。欲說姬丹在趙國之時結識一人,名曰嬴政,亦是質于趙國之人,二人同病相憐,年幼無知,兩小無猜,日益建立深厚感情,誓約生死知己。后二人長大,各自歸國,姬丹被立太子,嬴政為秦王。秦國日益壯大,數(shù)次攻燕,燕弱,燕王喜為圖自保,又將姬丹送往秦國作人質。姬丹被送秦國,又遇幼時玩伴嬴政,初時覺得幸運,本以為憑二人以往交情,嬴政可以對自己照顧有加,不料嬴政一反初心,不但不禮遇幼時伙伴,反而常常刁難冷落。姬丹心有不甘,既受其辱,如何能忍,伺機便欲歸國。姬丹既有此心,求情于嬴政,嬴政執(zhí)意留他,怎能放走,道:“使日再中,天雨粟,令烏白頭馬生角,廚門木象生肉足,乃得歸”。姬丹聞語面如死灰,心中絕望,知秦王根本不會放自己走,自己怕是要終老于此。姬丹有感凄苦命運,夜深人靜時放聲痛哭,悲天憫地,向天地訴說著不公命運。說來也怪,可能這天地真被姬丹感動,次日正午之時,空中果然下起了小米,遠處飛來一只白了頭的烏鴉,馬匹也長出了犄角,再去看廚門邊上的木象,也生出了肉腳,姬丹淚垂蜇目。有道是君無戲言,嬴政雖然極不情愿,既已許下承諾,只得放姬丹離開。雖然放走姬丹,卻暗中派人在姬丹出宮必經(jīng)橋上設下機關箭弩,想要中伏姬丹。當真天助姬丹,姬丹夜走咸陽,經(jīng)過橋上之時箭弩卻無故失效,逃至城門,方至三更,便學雞叫,引得眾雞皆鳴,這才使得城哨之人誤開城門,姬丹得以蒙混過關。

  姬丹僥幸活命,出得城來,便徹夜狂奔,向東逃竄。天明后購買良馬,又是馬不停蹄,夜以繼日,總算逃回燕國。

  姬丹既歸燕國,有功社稷,其父燕王對他恩賜有加,臣民對他感恩戴德,姬丹既已得勢,籠絡人心,地位逐漸穩(wěn)固,又惱怒秦王無信,早已生恨嬴政,發(fā)誓此生不能血刃嬴政,誓不為人。是故三年來隱忍薄發(fā),暗中大肆培養(yǎng)自己羽翼勢力,有待有朝一日以雪前恥。姬丹本風華正茂,大有作為,憑太子顯赫地位,姬丹又淡泊金銀,很快網(wǎng)羅來大批刺客死士,初時有秦之逃將樊於期,后有勇猛之士秦舞陽,盡皆武藝高強,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姬丹素與高漸離交好,知其好友荊軻勇猛無比,處心積慮想要將其收在麾下,幾番托高漸離說辭,雖姬丹頗會使得懷柔之術,賄荊軻于無數(shù)金錢美女,荊軻品行高潔之人,不為所動,至今與姬丹也只是表面交情,明里客套,姬丹為此心中十分遺憾。

  卻說此刻姬丹忽然出現(xiàn),乃是荊軻通風報信。原來昨日荊軻前去尋找樊於期,出了高漸離府宅,在薊都城打聽一遍,并無半點訊息,尋思樊於期懂得易容之術,漫無目的尋他當真不容易,心想城外他有個相好的,或許他會去那里,不妨前去看看,于是又馬不停蹄趕至城南西郊。見到柳蘭蘭,雖軟磨硬泡,威逼色誘,柳蘭蘭早有準備,始終并未吐露半字,柳蘭蘭一介柔弱女子,荊軻總不能過分為難,自知這柳蘭蘭必然知道樊於期下落去處,心中雖有不甘,也得悻悻而歸。

  待荊軻返回城中,天色已晚,尋思此事并不急于一時片刻,明日再去與高漸離相見不遲,心中既已有了主意,尋一酒肉朋友,飽餐暢飲一番,便在那里住了一夜,不在話下。

  次日一早,荊軻與友人辭別,心想既然尋樊於期未果,也該回去向二弟說明情況,再從長計議,便趕往高府。便是沿路途中,仍尋找關于樊於期蛛絲馬跡,本不抱任何希望,遇得七八熟人,詢問打聽之下,有人告知早上好像見過樊於期,十有八九是他,再問他人在哪里,那人言道北城納賢路附近,荊軻尋思那里正是臨近二弟住所,大喜之下,不免有些擔憂,心中有不祥預感,恐怕橫生變故,拜謝那人,便直奔高府。

  荊軻匆忙趕至高府,門外已然聽得兵器錚錚,噪聲鳴鳴,暗道果然大事不妙,閃身屋檐之下,窺得里面士兵羅列,人頭密布,暗叫糟糕,總歸門外看不得真切,又不明白何事發(fā)生,擇身躍上院墻屋頂,潛伏下來,這才看得一清二楚。

  荊軻看那陣勢,先是鄒將軍冷言冷語,氣焰囂張,心中暗道莫非事情已經(jīng)敗露了?后見姬王爺隨即到來,又是步步緊逼,荊軻心道事情大大不妙。荊軻目睹全程,看那陣勢劍拔弩張,二弟高漸離寡不敵眾,逐漸處于下風,雖然旁有樊於期數(shù)次阻攔,終無濟于事,事態(tài)愈發(fā)不可收拾。荊軻幾番想要下去幫襯,轉念心想姬王爺?shù)热擞袀涠鴣?,況且人多勢眾,自己冒然下去未必能敵,有可能還會擴大事態(tài)。待見兄弟立姓現(xiàn)身,心想這下徹底完了,終究紙包不住火,腦海中念頭飛轉,思忖道:看來只有去請公子出面了!看罷一眼場上立姓仍與姬王爺對峙,不再遲疑,飛身躍下墻頭,奔向昭陽宮。

  荊軻素知太子與高漸離交情篤厚,也知太子心思,太子姬丹數(shù)次贈送厚禮于己,想要把己拉至帳下,都被自己拒絕。荊軻灑脫坦蕩之人,實不愿被宮廷枷鎖束縛,如非萬不得已,欲救二位兄弟,無論如何不會向太子求情。雖然荊軻心知太子絕不會對此事袖手旁觀,若太子出馬此事定會迎刃而解,只是時間緊迫,事情緊急,拖不得半刻,只有盡快請?zhí)又г恕?p>  荊軻心急火燎趕至昭陽宮,不顧衛(wèi)士阻攔,直沖云霄殿,正見太子。太子見有人橫沖進來,并無護衛(wèi)稟報,先是嚇了一跳,待要發(fā)怒斥責,再看此人卻是荊軻,倒是始料未及,十分驚愕。荊軻顧不得許多禮數(shù),開口言道:“太子殿下,高漸離有難,請您速去救援”!

  姬丹驚道:“原來是荊大俠,究竟何事如此驚慌”?

  荊軻急道:“二弟高漸離被人挾持,性命危在頃刻之間,此事經(jīng)過來不及細說了,請?zhí)拥钕滤偎賱由恚c我前去搭救他”!

  姬丹驚道:“你說什么,高漸離被人挾持”?

  荊軻正聲道:“正是”!

  只見姬丹眉頭微皺,稍一思索,斷然道:“那還等什么,事不宜遲,咱們快去吧,有請大俠帶路”!

  荊軻道:“太子請”!

  便是姬丹隨手扯過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命人速速牽來兩匹快馬,出了宮門,二人上了馬,駕一聲風風火火馳向高府。

  來時路上,荊軻大致將事情描述一番,便是一炷香工夫,已達高府,二人飛身下了馬,姬丹在前,荊軻隨后,正聞樊於期與姬王爺對話,聽出姬定言語不敬之意,應道:“是嗎”!

  只見姬丹分開人群,從容而入,兩旁士兵大都識得來者何人,瞬時面上畢恭畢敬,姬丹無視兵士,早已將場上情形看得真切,心中稍加盤算,自顧走至姬王爺面前,而后冷冷逼視于他。姬定見太子突然到來,心中已知不妙,待太子行至跟前,心中亂作一團,只得抱拳作揖道:“見過太子殿下”!

  話說荊軻同姬丹二人來到此地,姬丹率先進入府院,荊軻一直跟在后面,姬丹駐足之時,荊軻掃視周側,已然瞥見高漸離等人,遠處那伙人中,只見高漸離目光渙散,神情呆滯,頸上赫然架著一把利劍,而持劍之人,正是面露兇狠模樣的鄒將軍,直直盯死高漸離,距二人一丈之外,仍站立一人,乃是師弟樊於期,二人目光相迎,看得出樊於期眼中蘊含絲絲歉意。荊軻眼中余光一掃而過,早已發(fā)現(xiàn)地上躺有一人,那人雙眼緊閉,嘴角滲血,不是兄弟立姓是誰,看這狀況,肯定出了大事。荊軻無暇顧及太子等人,暗思高漸離性命暫時無礙,此刻哪容遲疑,一個箭步飛至場中,蹲下身子來,抱起立姓上半身,微微搖晃立姓腦袋,震聲道:“兄弟,你怎么啦,醒醒啊”,任憑荊軻呼喚,立姓哪會應答,只見荊軻伸手探罷立姓腕博,面如死灰,顫抖縮回手掌,猛地抬頭仰視天空,撕心裂肺吶喊道:“兄弟”!終低下頭顱,怔怔望向立姓片刻,突然一個激靈,迅速扶正立姓身體,面向立姓后背,只見荊軻表情凝重,忽地雙手互相交叉,隨后用力朝立姓背部擊去,自是向立姓輸入源源不絕內(nèi)力,欲要立姓起死回生了。

  且說太子姬丹,王爺姬定等人皆聞荊軻振聾發(fā)聵高呼聲,又見荊軻舉止怪異,姬丹面上憂色一閃而過,看了一眼高漸離,又轉頭目視姬定,姬定眉頭一皺,避開姬丹目光道:“太子殿下突然蒞臨,敢問有何緣故”?

  姬丹反問道:“你說呢,王叔”!

  姬定自然將這堂侄來意猜得一二,此時見他開口質問,雖然稱呼親切,卻也不敢大意,佯裝無辜道:“小王實在不知,請?zhí)拥钕轮更c一二”!

  姬丹看姬定無知模樣,實在來氣,卻也不能發(fā)作,慢條斯理指了指那邊高漸離,問道:“那怎么回事,高漸離怎么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誰下的令”!

  姬定聞語沉思片刻,躡聲應道:“回太子殿下,是小王下的令”!

  姬丹冷冷看罷姬定一眼,道:“放了他”!

  姬定猶豫道:“高漸離負罪之人,恕小王不能從命”。

  姬丹厲聲道:“大膽,本宮敬你王叔,居然敢忤逆于我”!

  姬定顫巍道:“太子殿下息怒,小王怎敢背逆殿下,殿下有所不知,這高漸離罪惡滔天,罪大惡極,罪不容誅,與小王有著血海深仇,小王此舉實屬無奈,還望太子殿下見諒啊”。

  姬丹面不改色道:“你倒與本宮說說他與你有什么血海大仇”?

  姬定略一思忖,道:“那好吧,小王就將實情稟報殿下,還請殿下替小王做主”,頓頓道:“小兒數(shù)日前慘死歹徒之下,此事殿下可有耳聞”?

  姬丹嘆道:“此事本宮有所耳聞,也怪我那弟弟命苦呀,本宮聽說此事后很是痛心,只是近來宮事纏身,不能親臨吊唁,王爺節(jié)哀啊”!

  姬定道:“可憐我那無辜孩兒,年值青春,小王得知此訊,痛心疾首,小王初逢喪子之痛,他還是殿下的親弟弟,您說這仇該不該報”!

  姬丹道:“殺子之仇,自然要報”!

  姬定嘆息道:“殿下深明大義,小王倍感欣慰”,又道:“當時雖然當場抓住這個歹徒,送至府中,小王本以為湛兒大仇得報,不料夜里卻被同伙劫走,隨后逃之夭夭”!

  姬丹道:“哦,看來歹人有備而來,當真膽大妄為”!

  姬定道:“小王也是這么以為”,又道:“歹徒逃走之后,小王落寞之下,自然下令全城奮力追捕,多日來心力交瘁,時至今日,終于有些眉目了”!

  姬丹此時恍然,暗道著了自己叔叔的道,只怪荊軻沒有事先講明,叔叔太過狡猾,只怕他便是沖著高漸離而來,只聽姬定接著說道:“功夫不負有心人,小王終于查明,那歹徒一直躲于高府之中,小王欣喜之余,便率領兵馬前來緝拿此人,恰逢殿下到來”!

  姬丹思忖道:原來我這叔叔有把柄在手,難怪他有恃無恐,明目張膽與我作對,此事難辦了!姬丹緩緩道:“你是說高漸離也是匪徒”!

  姬定道:“太子殿下誤會了,匪徒另有其人”,一指臨處立姓,道:“殺害湛兒真正兇手乃是此人,今日在場人員大都親眼目睹,可以作證,方才此人已經(jīng)自盡了”!

  姬丹道:“既然將兇手繩之以法,為何還要抓捕高漸離,此事與他又何干系”?

  姬定道:“稟明太子殿下,雖然高漸離并非直接兇手,卻是幫兇,多日來包庇罩護此人,難辭其咎,理應同罪”。

  姬丹道:“你不是說劫匪乃是武功高強之人,眾所周知,高漸離一介文弱書生,如何有本事到你那戒備森嚴壽王府劫走歹徒,你是不是搞錯了”!

  姬定道:“殿下明察,小王自知劫囚刺客另有其人,卻并未抓獲,不知其蹤跡,正是有鑒于此,高漸離窩藏罪犯,必然知道那人底細,小王正要將他抓回去,逼他招出那人,再將他明正典刑”!

  姬丹道:“說來說去,你也只是猜測,并無證據(jù)證明高漸離乃是刺客,況且此刻兇手已死,世子大仇得報,就不要再加追究,牽累他人了,依我看來,高漸離并無太大罪責,將他略施薄懲,以示警告就可以了”,又道:“這樣吧,你將他交給本宮,由我處置他”!

  姬定聞語心中一涼,本以為對太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太子會秉公處理,現(xiàn)在看來太子是站在高漸離這邊了。姬定深知高漸離與太子關系非比尋常,朝中王臣都要禮讓三分,若非情非得已,殺子之仇貫心,自己怎會開罪高漸離,忤逆太子爺。自從太子現(xiàn)身,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不敢說錯半句話,沒想到最后仍功敗垂成,此時太子胡攪蠻纏,耍橫無賴,蠻不講理,自己雖為王爺,心中實在不甘,又有何法,只得悵然應道:“湛兒可是您的親弟弟,您不能讓他含冤而終啊”!

  姬丹道:“放心吧王叔,此事我自有分寸,定會秉公處理,還世子一個公道”!

  王爺?shù)溃骸靶⊥醪桓市膮取保?p>  姬丹道:“好啦,此事到此為止,王叔,下令放人吧”!

  事已至此,姬定有何良策,太子位高權重,已然惹得太子不悅,卻又不能和他鬧翻,當真憋屈,有苦說不出,姬定長嘆一聲,終罷手道:“放了他吧”。

  命令既下,那邊鄒將軍也得乖乖收了刀劍,重還高漸離自由身,姬丹有見如此,笑道:“今日之事是個誤會,王叔切莫放在心上,改日本宮做東,吃喝一番,大家握手言和,冰釋前嫌,都還是好朋友”!

  姬定面如死灰,突然瞳孔放大,惡狠狠道:“太子殿下,小王隨您心意已經(jīng)放了高漸離,卻還有一個要求,要帶走一人”!

  姬丹道:“哦”?

  姬定一指那邊立姓,道:“此人雖死,卻不能泄我心頭之恨,小王須將他帶回去焚燒祭奠,以慰小兒在天之靈,望殿下成全”。

  姬丹憂道:“這……”

  卻聽一人高聲插話道:“只要我樊某人在此,壽王爺休想帶走此人”。眾人看去,卻是樊於期趁機吆喝。

  姬定瞧了一眼樊於期,不加理會,追問姬丹道:“殿下與此人非親非故,不會再加偏袒吧”!

  姬丹瞧那處荊軻依然替那人運功,高漸離癡癡候在一旁,樊於期橫眉冷對,遲疑片刻,為難道:“王叔,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嘆一聲又道:“死者為大,如今世子和兇手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他們恩怨已清,咱們也應該放開手來,及時化解仇恨,王叔,您就寬恕他吧”!

  姬定聞語苦笑連連,仰天長嘆一聲,遍觀周遭所有人物,如今場景多留無用,只會徒增尷尬,已有去意,黯然道:“承殿下憐憫懷柔之心,小王受教了,小王身體突然有些不適,這就要告辭了,望殿下見諒”!

  姬丹道:“那好吧,本宮就不留王叔了,王叔保重身體,他日侄兒再登門拜訪,看望王叔”!

  姬定只一抱拳,回頭一聲喝斥:“撤”!率先走向門外,后面鄒將軍,眾士兵隨之齊刷刷跟上。

  姬丹吆喝道:“王叔慢走,不送”!

  姬定等人灰頭土臉離開,剛才院中還是簇擁人潮,瞬間變得冷清下來,只剩下太子姬丹,高漸離,荊軻,樊於期,立姓五人,此時荊軻癱坐在地,已將自身元氣消耗殆盡,虛弱不堪,雖有心繼續(xù)幫立姓療功,掙扎著坐起來,明顯不支,幸得樊於期及時勸阻,這才勉強收手,旁邊高漸離雖然神志恢復些許,現(xiàn)在看來仍有些失魂,只是靜靜撫摸著立姓細手,嘴里不知道嘀咕嘟囔著什么。

  姬丹看此景象,輕輕走至荊軻身邊,緩緩蹲下,拍拍荊軻肩膀,柔聲道:“他怎么樣了”?

  荊軻看看姬丹,沮喪地搖搖頭。

  姬丹嘆道:“算了,你也盡力了,生死有命,人死不能復生,由他去吧”!荊軻怔怔不語。

  姬丹又瞧了一會兒,轉而對樊於期道:“如今王爺已去,想必不會折返回來,爾等已經(jīng)安全了”。

  樊於期拜道:“我等能夠逢兇化吉,全仗公子及時出現(xiàn),此等恩情,小人無以為報,公子今后若有吩咐,定當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姬丹道:“樊郎快別這么說了,此事不必掛懷”,又道:“方才來時匆忙,宮中有些事還沒來得及處理,我得先回去了”。

  樊於期道:“既然公子有事在身,自當先走一步,在下送送公子”。

  姬丹罷手道:“不必了,現(xiàn)在他們幾個神志不清,你留下好好照料漸離他們,我明日再來看你們”。

  樊於期道:“依公子吩咐”。

  便是樊於期將姬丹送至門外,目送姬丹離開,回頭走至庭院,依稀嗅得空氣中硝煙彌漫,抬頭望望殘陽如血,烏云如炭,遠處屋舍樓房顯得那么殘敗不堪。

  ……

  立姓只覺得胸口一塊大石重壓,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立姓不知道這塊巨石如何壓在自己胸口,仿佛周身籠罩在無盡黑暗地深淵之中,沒有方向指引,沒有路途前行,立姓不喜歡這種感覺,這使立姓有一絲絲恐懼,于是立姓張開雙手,奮力向前推進,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卻什么也抓不到,立姓有些慌亂,猛地全力一搏,好像扯住了什么東西,接著身子一震,輕咳兩聲,嘴中一抿,少許粘液溢出,只覺淡淡咸腥味道,立姓終于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朦朧昏暗,怔了片刻,耳聞遠處烏啼狗吠聲,隨即一切又回歸寧靜。

  立姓捋罷思緒,回想昨時種種,終拾起疊疊碎片,那時場景歷歷在目。原來立姓往日隨師父姬宗學藝之時,曾習得閉氣之術,懂得龜息之眠,此術觸發(fā)之后,可以暫封經(jīng)脈,屏蔽真氣,那時立姓揮掌自盡于眾人面前,掌力固然雄厚,是故體內(nèi)真氣本能抵御外來傷害,防御自保機制技能被動觸發(fā),瞬時將立姓氣血自封,造成死亡假象,輕易瞞過鄒將軍等人,誤使眾人以為立姓已死,竟能瞞天過海。如若立姓那一掌擊在普通人身上,定叫那人肝膽俱裂,心神衰竭,頃刻灰飛煙滅,可立姓畢竟非等閑之輩,又有寶甲護身,當時雖口吐鮮血,只是障眼假象,立姓體內(nèi)循環(huán)代謝正常運作,不為外人所知而已。

  立姓假死,雖然有荊軻逆運真氣療功,卻是徒勞之功,非但毫無作用,反而有害無益。這荊軻和立姓二人所習功法雖然同出一脈,路數(shù)卻大相徑庭,本來立姓吃了自己一掌,憑自身抗力本能抵擋自愈,少時便能醒轉,哪料荊軻救人心切,自作主張將自身內(nèi)力源源不絕輸送給立姓,這樣一來,看似幫忙,實則加重立姓體內(nèi)負擔,立姓須將這些內(nèi)力全部吸收抵消,方可回歸真我,所以立姓一直苦苦煎熬掙扎,體內(nèi)真氣互相碰撞磨合,承受著巨大痛苦,直到這時方才驚醒。

  荊軻自然不曉得這些變數(shù),雖然在身體心靈上給立姓造成了極大苦楚,明面上也算幫了立姓,立姓一直昏死,順利拖延了時間,誆走了姬王爺,也好讓太子姬丹有臺階下,也算是無心之得了。

  話說壽王姬定離去,太子姬丹隨即也離開,留下眾人中立姓魂歸九天,命殞銀河;荊軻耗盡元氣,虛弱不堪;高漸離心智錯亂,神魂顛倒,只剩樊於期一個明白人,眾人又原地躺臥了一會兒,天色暗淡下來,樊於期終不能再等下去,收起愁容滿面,先是挨個把高漸離和荊軻扶回房間,弄上床舒坦下來,蓋了棉被,少時照料各自安睡了,又出來走至立姓面前,瞧了兩眼地上立姓,仍紋絲不動,尋思兩位哥哥師兄已經(jīng)累得不支,自己也不能擅自作主處理他,還是等明天再說吧,想想這幾天遇到的糟心事兒,實在煩惱,不再多想,將立姓背至一處僻房,擱置在木床上,嘆氣搖了搖頭,也回屋休息去了。

  立姓如夢初醒,想清楚了事情經(jīng)過,緩緩坐起身子,又起身走至窗邊,看窗外淡淡月光,月下幽幽小徑,知曉自己仍在高府之中。此時夜色已至亥時,立姓思忖自己既已醒來,幾位哥哥怕還不知曉,本應去報個平安,免得他們掛念,轉念想哥哥們操勞一天,只怕這時已經(jīng)熟睡了,再去叨擾未免無禮,心道還是算了,天明再去拜見不遲。此時已至寒冬時節(jié),窗縫中浸入絲絲寒風,立姓穿著終有些單薄,窗邊凝立一會兒,也有些受不了了,回身屋中翻出一條破棉被,披在身上,畢竟太過勞累,很快又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雞鳴初曉,天微微亮,立姓睡夢中聽得外面談話聲,一人聲中略帶責備,道:“怎么把立姓兄弟安置在這了”,正是高漸離聲音。

  另一人應道:“他已經(jīng)死了,哪還講究這么多”!卻是樊於期。

  高漸離道:“那也該找個舒坦點的地兒”,嘆口氣道:“走吧,進去吧”,推門而入。

  只聽門“吱”地一聲,立姓已然坐了起來,便瞧見高漸離和樊於期前后進來,只見高漸離抬頭一看,先是面上一驚,接著現(xiàn)出疑惑之色,而后由憂轉喜,頓時愣在那里了。此時樊於期也發(fā)現(xiàn)了狀況,驚地嘴巴半開,杵在原地,屋里瞬時鴉雀無聲,安靜地令人窒息。

  眾人失神片刻,還是高漸離率先打破僵局,顫聲道:“兄弟,你,你還活著”!接著一個箭步飛至立姓身旁,上下打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立姓已然起身,看高漸離興奮深情,應道:“我還活著”!

  高漸離不由伸手去摸立姓臉龐,感覺是那么真實,那么細膩,臉上溫度依舊,不由得信以為真,高漸離眉眼之間盡是喜悅,自喃道:“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回事”!

  原來昨日高漸離昏睡之后,雖然心智勞累,畢竟心中有所牽掛,經(jīng)過一夜休眠,清晨早早醒來,心神基本恢復,想起昨日種種,依稀有些印象,哪能安然心得,來不及整理妝容,迅速下床出屋,庭院中靜悄悄空無一人,哪有半點身影,不由得心亂如麻,先是尋至熟睡中樊於期,弄醒他,質問昨日后來發(fā)生之事,詢問荊軻和立姓怎么樣了,樊於期如實作答。

  聽樊於期大致解說一番,得知大哥荊軻并無大礙,仍不放心,驅樊於期同去探視一番,見荊軻安然熟睡之中,心中松了口氣,二人躡步退出房屋,掩了屋門。高漸離又問立姓身在何處,樊於期言道擱置在某處屋子,高漸離自知立姓因己而死,如今尸骨未寒,心中不盡愧疚,命樊於期領去查看。二人火速到至立姓尸身放置之處,高漸離見此處破敗不堪,乃是府中一處棄屋,倍感寒心,不由出言責備樊於期,接著進門來,以致三人謀面。

  立姓任由高漸離撫摸自己臉蛋兒,靜然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夜里突然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這里,直到哥哥到來”!

  高漸離昨日親眼目睹兄弟立姓自盡,樊於期也言之鑿鑿講明立姓氣絕身亡,如今卻又奇跡復生,當真令人難以置信。高漸離想不通這靈異之事,不再多想,只是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此時樊於期仍是驚魂未定,喃喃道:“世上竟然有此怪事”,又道:“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死而復生,當真可喜可賀,日后必有福報”。

  立姓道:“哥哥說笑了,小弟僥幸活命,哪敢奢望太多,有勞哥哥們掛懷費心了”。

  高漸離道:“既然賢弟平安無事,自然皆大歡喜”,掃視周側,道:“此地污穢不堪,當真委屈賢弟受罪,咱們快別待在這兒了,找個干凈點的地兒,好好慶賀一番”。

  立姓笑道:“聽哥哥的”!

  便是幾人偕同出了陋屋,從走廊繞至園中小徑,一路上立姓問起昨日后來之事,高漸離大致描述一番,樊於期一旁附和補充,得知最后全仗太子姬丹出面才能收拾局面,力挽狂瀾,保住眾人性命,立姓連聲道謝,又詢問大哥荊軻狀況,高漸離言道性命無礙,只是身體上有些虛脫,立姓聽罷便要前去探望,高漸離見立姓精神憔悴,本欲好言相勸梳洗用餐罷再去不遲,立姓執(zhí)意前去,高漸離執(zhí)拗不過,只好作罷,同樊於期領立姓去瞧荊軻。

  三人行至荊軻屋門前,高漸離噓聲道:“咱們輕點聲,別吵醒了他”,立姓樊於期二人點點頭。接著高漸離推門而入,二人隨后,躡手躡腳走至荊軻床榻前。

  立姓看時,床上躺有一人,正是荊軻,看他雙眼微閉,睫毛細長,只是臉上浮現(xiàn)絲絲倦容,面色有些蒼白,呼吸卻均勻順暢,知他并無大礙,心下松了一口氣,示意高漸離和樊於期二人旁邊挪動,俯身去探荊軻脈搏。

  不多時,立姓把脈既畢,朝二人投以微笑,高漸離見此神情,緊繃心弦也稍稍放松,已知大哥荊軻身體無礙,自知立姓本領神通廣大,判斷定不會有所差池。

  立姓既已替荊軻探病,卻不見他起身,只見他輕輕從被褥里拿出荊軻右手,接著將自己右手貼合上去,胳膊一彎,微微用力,看此狀況,只怕是要替荊軻療傷了,高漸離同樊於期二人候于一旁,靜靜觀察,不敢打擾。

  此時觀察荊軻狀態(tài),只見他周身逐漸冒出騰騰白氣,看似沸騰,待霧氣飄至高漸離身邊,卻倍感陰冷,再看荊軻面色,由白至青,由青至白,最后血液融會,逐漸也變得紅潤起來,如此未有半柱香工夫,見荊軻眼角抖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三人皆有見于此,立姓先是猛地向前推掌,看似剛強,實則將掌力化解在空氣中,綿柔之極,剛收了功法,高漸離已然躍了過來,失聲道:“大哥,你醒了”!

  荊軻聞語轉動眼珠看看高漸離,眼光一一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后停留在立姓身上,凝視良久,逐漸露出驚疑神情,遲鈍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道:“你,你……”。

  立姓笑道:“我是立姓呀,大哥認不出我了”。

  荊軻又認真審量一番,終伸出雙手,用力去撐床榻,自是想要坐起來,樣子看起來十分勉強吃力,高漸離見狀忙道:“大哥,小心哪……”!不料立姓率先一步扶起荊軻臂彎,待荊軻坐正,抽一套棉枕墊在荊軻腰后,緩緩放置荊軻,輕輕將他靠在床頭上,接著朝高漸離小聲道:“沒事兒”。高漸離阻攔未果,此時聽立姓寬慰之語,料想立姓自有分寸,便不再相勸。

  荊軻既已坐起身子,望著立姓顫聲道:“賢弟,真的是你嗎,我沒有在做夢吧,你沒死呀”?

  立姓道:“大哥,你不是在做夢,我這不好好的嗎,哈哈”!

  荊軻哽咽道:“你一定是在騙我,這里是哪兒,陰曹地府嗎”?

  立姓道:“大哥,我怎么會騙你呢,我們還在人世間呢”,又道:“不信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樊於期早也湊了過來,此時笑道:“師兄,說什么胡話呢,我們怎么可能在陰曹地府”!

  高漸離亦道:“大哥,你不記得我們了嗎”,手指二人道:“這是立姓兄弟,這是樊師弟,我是漸離呀”。

  荊軻蠕動喉嚨道:“你是二弟”,跳過樊於期,又對立姓道:“你是立姓兄弟”!

  立姓連連點頭,道:“嗯嗯”。

  高漸離見荊軻神志還算清醒,長長吐一口氣,道:“大哥,你剛才可嚇死我了”,又道:“現(xiàn)在覺得身體怎么樣,舒不舒服”?

  荊軻點點頭,道:“除了感覺渾身沒力氣,倒沒什么不舒服”,眼光一鎖,正聲道:“這究竟怎么回事兒”?

  荊軻此次所受傷病與上次所中蛇毒之傷大不相同,上次荊軻中了劇毒之后神經(jīng)毒素蔓延全身,傷及腑臟,非徹底將毒液逼出體外方可痊愈,幸得立姓及時援手,饒是立姓功法高強,也得靜養(yǎng)三日方才蘇醒,而此次荊軻只因耗盡元氣以致昏迷,于肝臟內(nèi)在未有太大損傷,只需補充精氣便可康復,這對立姓來說信手拈來,是以立姓初見荊軻并不擔憂,只是將荊軻體內(nèi)殘余內(nèi)力化凈,又把自身精純內(nèi)力輸入少許,荊軻很快醒轉。比之荊軻之前自身修煉內(nèi)力,立姓所輸內(nèi)力更加陽剛,更加渾厚,至少抵上荊軻再練十年功力,若非荊軻肉身承受有限,立姓輸入源源不絕仙力,那荊軻更將終身受用。荊軻無畏自身生死,慷慨救他人性命,此種俠肝義膽,著實感天動地,雖然幾番垂死邊緣,終能化險為夷,也算因禍得福了。

  三人看荊軻神志恢復清晰,聽荊軻問起緣由,高漸離又將事情經(jīng)過大致描述一番,在聽到立姓竟能無端起死回生,不由驚得長大嘴巴,道:“當真匪夷所思,這種事情我還是頭一次遇到,兄弟真是奇人”,尋思那次立姓在壽王府身受重傷,亦能很快復原,心中太多疑惑不解,嘖嘖稱奇之時,數(shù)次旁敲側擊詢問詳情,立姓只道自己也不知緣故,始終不肯透漏太多,看立姓唇紅齒白,一臉無辜,不像作假,也只能悻悻作罷,暫且相信立姓,此事告一段落。

  且說荊軻雖得立姓真氣灌體,功力大比從前,荊軻此時并不知曉,只覺渾身元氣滿滿,重言謝過立姓,同立姓互相謙讓一番,自稱身體完好如初,嚷著便要下床活動。荊軻雖有立姓神功罩體,下地自然無礙,畢竟剛剛蘇醒,高漸離等人怎能放任荊軻胡來,自然不同意荊軻要求,強制荊軻臥床休息,好好靜養(yǎng),荊軻雖然苦悶,多說無用,臨了高漸離安排兩名女仆伺候照料荊軻,同立姓等人閃去了。

  自立姓北上燕地,酒館中怒殺小王爺姬湛惹禍上身,被綁縛王府,荊軻等人冒死解救,再至后來消息走漏,壽王爺領兵上門問罪,太子姬丹出面說和,立姓等人終能逢兇化吉,死里逃生,如今眾人歷經(jīng)磨難,眼下算是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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