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行驟然離世之后,北境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就空出來了,那么合適的人選就成了皇帝的燃眉之急,三皇子李重明面對這個天大的好機會,尤其是他手上失了好幾員大將之后,內(nèi)心苦痛焦躁,再加上父皇最近對李重晟噓寒問暖的關(guān)照有加,讓他心里更是焦灼,急尋機會來趕超。
李重晟深知李重明急功近利的性子,一旦那股性子上來,便紅了眼,什么也顧不得了。于是暗中攛掇朝中的官員私下不停地推舉議論自己這邊的人,造成一種自己要和他搶位置的假象。白術(shù)覺得手段并不高明,錯漏百出,明王雖然急躁,但卻并不愚笨,相反他精明得很,擔心到時候被他反將一軍。
李重晟搖了搖頭,胸有成竹地說,“他不會的?!?p> 他一定會上當,雖然辦法拙劣,但卻最能激發(fā)他的嫉妒心。而過分在意一時的得失正是李重明致命的短處。
所以,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搶這個位置,安排自己的人。
就算他心里隱隱覺得不對,也還是會忍不住出手。
果然,第二天上朝的時候,就有大半的朝臣急著向皇上推薦李重明的人,一個叫夏侯輝的三十出頭的年輕將領(lǐng)擔此重任。當然其中少不了李重晟的推波助瀾。
云帝看著大殿上跪了一群烏鴉烏鴉的人,異口同聲地喊著要他早立北境將軍。只覺得腦袋上的筋脈繃得緊緊的,太陽穴突突地往外直跳,氣的臉兩邊的頰肉都在發(fā)抖。
他的身子往前傾,值在桌子上再總算能維持住皇帝的威儀,他的聲音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和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受到了挑戰(zhàn)地激憤,他渾身顫抖地指著群臣,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這……這是在逼朕嗎?”
在位二十多年,這么鐵腕皇帝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沒有人能阻礙和干涉他的權(quán)力,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哪怕威脅他的這個人是他曾經(jīng)最愛的兒子,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反擊。
沒有人可以試圖在他這里耍手段玩心計。
至此,他對于李重明這個兒子可以說失望透頂甚至可以說極度厭惡了。
更何況,像他這種事事以自己為先的人,就算對一個皇子寵愛也只限于寵愛,一旦他稍稍威脅或者影響到自己的權(quán)力,他會毫不猶豫的舍棄。
最終的結(jié)果是夏侯輝和夜秦同時擔任北境將領(lǐng),只是夜秦為正,夏為副。
這和李重晟最初的預(yù)想不謀而合,夜秦是年青一代將軍中的翹楚,且出身微寒不偏袒傾向于任何一方,身經(jīng)百戰(zhàn)在軍中名聲僅次于蕭知行,如此安排最為妥當。
至于為什么還要任命夏侯輝,用李重晟的話來說,他的這位父皇最狠毒的地方就是即使他心中再對你不滿他也不會展示出來,它會在你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而自認為高枕無憂的時候狠狠地給你致命的一擊,一擊斃命讓你永遠無法翻身。
李重明的失勢已經(jīng)是必然,只是時間早晚罷了。李重晟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保存實力,好好的在自己這個父皇面前扮演乖孩子的形象。
只是花朝國的遺部他還是要找的,無論什么時候有些籌碼在手上總是有底氣的。
處理完北境的事情,朝臣們尤其是那些個言官又把目光放在了蕭知行的生平上。
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一封蕭知行暗中相助落云公主助紂為孽大逆不道通敵叛國的奏書落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開始了一場對肱股之臣的討伐。
李重晟不解,搜尋了那么久的消息,動用了成千上萬的影衛(wèi)殺手才找到的消息怎么能這么輕易就被這群文官知道,再說了這人剛剛過世,又曾是皇上的心腹之臣,怎的這個時候往上面撞呢,但凡有點官場知識的人度知道這個時候絕不是進言的最佳時機。
聯(lián)想起響水坡外的異象,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幾個黑衣人,在看到蕭知行倒地死亡之后悄悄退身,里面正忙著廝殺的玄野不知道,遠處觀賞著一場刺殺的李重晟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幾個人都是實打?qū)嵉母呤?,李重晟身邊幾乎找不到一個可以與之抗衡的人。
行事狠辣果斷、訓練有素,一看就是經(jīng)過長期艱苦的訓練。絕不是一般人能夠請得動的,唯一有可能就是皇帝陛下了。
也就只有皇帝可以一次性培養(yǎng)這么多的高手。
另外一個原因,李重晟反映過來,連自己的親兒子都留有戒心的人,怎么可能對自己的部下深信不疑呢,況且當時的情況,若是沒有內(nèi)應(yīng),憑著落云公主幾個殘兵剩將根本逃不走,云帝這樣多心的人不可能不懷疑,他一定是早有疑心,說不準就是他故意召鎮(zhèn)北王夫婦進京然后假借別人之手好出去心頭大患。
甚至,自己探知到到的消息也有可能是這位皇帝透露出來的。
李重晟被自己的假設(shè)嚇了一跳,雖然早就領(lǐng)教過皇帝的狠毒,卻沒想到他能毒到這個地步,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誅心??墒侵挥羞@個假設(shè)是行得通的,李重晟清楚的明白這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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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府。
錦寧看著原路返回,怎么去怎么回來的丫鬟,擔憂的問道,“還是不吃不喝嗎?”
仆人點了點頭,“是啊,蕭公子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唉,看著都心疼?!?p> 錦寧點了點頭,不放心的囑咐道,“嗯,下去吧,還是每過一個時辰去送一次,要新鮮做的?!?p> 這種事情,勸慰已經(jīng)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來。
朝露小聲地說,“小姐,會好起來的?!?p> “嗯?!卞\寧點了點頭,“我們下去給阿然準備些好吃的吧?!?p> 這幾天,蕭然就像是牽線木偶一樣參加父母的葬禮,呆呆木木地反映和上了年紀的老人一般。
沒事的時候就在屋子里呆坐,誰的話也不聽,誰也不理會。任誰見了也覺得心疼。
就連李重朝這個本來好動愛玩的少年,來的時候也是乖乖的站在門外,小大人的嘆了一口氣,默默注視著這個曾經(jīng)帶著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哥哥沉默了,他也有了心事。
很重的心事,重到這一輩子都不會走出來的那種。
“不好了,不好了?!逼呦不呕艔垙埖嘏芰顺鰜?。
錦寧趕緊攔住七喜的去路,“怎么回事?”
七喜焦急地解釋道,“是……是公子知道鎮(zhèn)北王被指叛亂的事了,打翻了茶盞,氣得臉都發(fā)黑了?!?p> 阿然一向把自己的父親當作榜樣,聽自己心中的英雄被人說成是背信棄義的小人,怎么可能不生氣,那是要要出人命的,“不是說了這事瞞著不要告訴阿然嗎?怎么好端端的就知道了?”
誰不知道蕭公子正是經(jīng)歷生死大事的時候,哪里敢說實話啊,只能裝聾作啞地敷衍道,“奴才也不知道,可……可能是下人們在一起說話不小心被公子聽到了?!?p> “好了,隨我去看看。”錦寧哪里顧得上這么多,說其他的也沒什么意思,還是趕緊去看看最好。
蕭然被兩個小廝夾著,攔腰抱著,像是兩個秤砣一樣沉甸甸地掛在腰間。
蕭然的臉色和發(fā)起怒來和咆哮的野獸無二般,嘴里的字像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打在地上還能砸出好幾米的坑那種,“欺人太甚?!?p> “阿然,冷靜?!卞\寧趕緊攔住蕭然,拿出手拍一下一下的平扶著他胸口的怒氣。
蕭然的胸脯一鼓一鼓的,氣的每一個字都在牙間打顫,“我父親乃是頂天里的的大英雄,怎容他們?nèi)绱溯p待詆毀!”
錦寧按住蕭然的肩膀,認真地說道,“阿然,不要沖動,好多雙眼睛盯著你呢。”
蕭然憤怒的目光在錦寧平靜溫和的安撫中逐漸穩(wěn)定下來,最后化為一個無奈頹靡的眼神。
他的確不能做什么,根本沒有能力去為父親做一件事。甚至辯解一句都不行,拋去父親的光環(huán),他自己真的什么都沒有,一個無名小卒哪里有說話的權(quán)力。
錦寧一字一句地拋心窩地對蕭然說,“沒有能力的時候,你只能忍著,忍到有力量反抗的時候,然后,把那些傷害過你的人統(tǒng)統(tǒng)踩到腳下?!?p> 對上錦寧真摯的眼神,蕭然由原來的痛苦茫然到逐漸有了一點的明朗。
蕭知行去世的第十天,蕭然素衣白帶地來到文廊,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了下來。
這是唯一一次,他遲到?jīng)]有挨黎崇光的罵,只是得到了一聲短暫的嘆息,“開始上課吧。”
原先那個一上課就打瞌睡,一背書就想死的少年變成了一枚不折不扣的學霸,不僅功課用功,勤學好問,就連曾經(jīng)拿都不想拿的詩文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背了起來,那筆狂草似飛的字也變得一板一眼起來。
一切似乎都變好了,曾經(jīng)黎崇光和錦寧最頭疼的事終于解決了。
可是這樣的結(jié)果卻不是大家想看到的,畢竟那個曾經(jīng)愛笑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