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漫長的,漫長的會讓人考慮很多的事。丫兒沒有一點睡意,平躺著身體,側(cè)頭看著那個睡著的蔣麗霞,再看看那雙包得嚴嚴實實放在被子外邊的手,回想剛剛喂她飯的情形,仿佛在那一刻,她才真的把她當做是母親,感到溫暖。又想起去還廁所的過程,如果去了內(nèi)蒙古,唐麗會如她這樣侍候嗎?單充環(huán)會無微不至的照顧嗎?也不知道那里的天氣會不會比這里還冷?如果有一點差池,這雙手會不會真的不保了?
想到這些,丫兒心軟了,蒙住被子哭出了聲。此刻的聞波也沒有睡覺,隔著蔣麗霞的床,還是隱約聽到輕微的哭聲。他躺在床上輕聲勸了一句,“單靜別哭了?!彼恢肋€能說啥去安慰這個苦命的人。看到丫兒喂蔣麗霞飯吃,那么細心,每口飯都是等她咽下后,在輕輕喂第二口,這樣的好耐心他感覺王俊華肯定沒有。
“我想把媽媽帶回家,不能就這樣送走了,也許送過去,這雙手就真的廢了?!毖緝涸僖仓共蛔】蘼?,蒙著被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與江軍商量一下啊,他會同意嗎?”聞波聽完嚇了一跳,立馬精神了,本來也沒有睡意,就差點一躍而起坐起來了。平心而論,如果自己是江軍,這般的不尊重他的存在,把人帶回來說也不說一聲,肯定接受不了。
“不用了,大不了他不要我了,可我真的不能就這樣把媽媽送走,我做不到。”丫兒擦了一把淚,把被子拉下,露著了頭,看看那個無辜的人,自己何嘗不無辜,遇到了能咋辦,她不想讓自己受良心的譴責,何況這個是自己的媽媽。
此刻聞波真的無言以對,身為男人他知道江軍的負擔,肯定是不希望接收這樣一個精神病回家照顧的,可設身處地看到這個蔣麗霞現(xiàn)在的樣子,送去內(nèi)蒙古,就他聽說單義的那些事,估計這雙手肯定不保,真的兩難啊,論誰也無法勸說一句,還是當事人決定吧。他只感覺丫兒好可憐,又好堅強。
“明早你就幫我把車票退了,咱們買車票回臺安。麻煩你把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給哥哥打電話,不去了?!毖緝河植亮瞬裂蹨I,很淡定的與聞波說。
不論蔣麗霞啥樣,畢竟生她了,此刻正是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做不到狠心的不管,就這樣送走。她沒有給江軍打電話,征求一下意見,她張不開嘴啊,還能咋辦,只能帶回去之后再說了,大不了一個人帶著蔣麗霞回老家的那個房子去住。此刻,她真的不能就這樣丟下蔣麗霞不管,絕對不能。誰能知道丫兒心里有多難啊,在難也得走下去,她寧可苦一陣子,也不想讓自己良心受譴責一輩子,就這樣決定了,帶回去吧,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羊羔跪乳,烏鴉尚且知道反哺,何況是人呢。
坐在返程的車上,丫兒的眼睛再也離不開蔣麗霞。
溫暖的陽光還有照不到的地方,何況人心,丫兒此刻也不敢揣測回去見到江軍后會是啥樣的結(jié)果,楊百琴會接受她這樣獨斷的做法嗎?明明昨晚與江軍說好了的,今天見到蔣麗霞不論什么樣,都直接送上去內(nèi)蒙古的火車。
可,現(xiàn)在……
陰冷的風時時刻刻在丫兒的周邊不停的騷擾著,那顆本以脆弱不堪的心,還必須要堅強。
丫兒獨斷的把蔣麗霞帶回家中,做了最壞的打算。不過就是離婚,凈身出戶,本身也啥也沒有,凈不凈身無所謂了。
如果離了就是苦了那兩個孩子。
不想了,想多了頭疼。
丫兒下車后給了聞波一千一百塊錢。從王俊華借的錢沒用,給了一百元話費,聞波說啥也不要,丫兒說啥也不行。
丫兒看看天氣尚早,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第一時間去了附近的中醫(yī)院,到外科找大夫,說明情況是凍傷,需要咋樣治療。
結(jié)果大夫把紗布打開,看到凍的黑紫的手指比平時粗一倍,用紗布包裹后,有了溫度,明顯的開始淌水,就像凍肉化了一樣一樣的。
也許這里的大夫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病例,直接把紗布又原樣包好,告訴丫兒,這里治不了,去大醫(yī)院看看吧。找燒燙傷專科,這么嚴重的凍傷實屬罕見,還是去大醫(yī)院看吧。
丫兒看到那樣的雙手,心揪揪著,不能放棄,這個醫(yī)院治不了,那就去另一家。
說實話啊,出了這個醫(yī)院的門口,丫兒心里沒底了,救助站那也是國家設立的救助流落的兒童,落難的孤寡老人的地方,也有醫(yī)院。那里都說不截肢,可以保守治療,莫非就是為了讓我把人能順利的接走?不然為何這個醫(yī)院不肯收留患者呢?
恩良醫(yī)院是縣城的大醫(yī)院,丫兒帶著蔣麗霞打車直接去了,沒敢耽擱,畢竟是關乎雙手命運的頭等大事。
進了醫(yī)院的大廳,丫兒就問服務臺,燒燙傷門診在哪邊?
服務員很熱情的把她們直接帶到了??剖?。今天恰巧市里的專家來坐診,打開紗布,看了看,“保守治療嗎?”一個六十多歲,頭發(fā)花白,微胖的老大夫看著丫兒問到。
“是!是!你看能治好嗎?”丫兒有點小激動。因為就大夫的問話判定,他能治。
“讓她過這邊做好?!崩洗蠓?qū)ρ緝赫f,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問一句為何會把手凍的這么嚴重。也許當大夫的見的太多了病例,都是見怪不怪了。
“媽,咱過這邊坐下,讓大夫給你治啊?!毖緝悍鲋Y麗霞慢慢走過去,坐在挨著桌子的椅子上,以便她把胳膊旦到桌子上,把手伸了出來。
大夫慢慢打開紗布,拿出剪子,麻利剪著蔣麗霞手上的凍肉,此刻的凍肉變成了化肉,軟軟的,還不斷流著血水。也許手上肉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凍死了,剪肉也不疼,可看的人特別惡心,都看到了白色的骨頭。蔣麗霞一時看的眩暈,開始嘔吐,丫兒也是干嘔吐不止。
大夫就當什么也沒有看到,很快就把兩只手處理完,包扎好。
“回家用100度燈泡懸掛起來,放在距手30公分的高度烤,經(jīng)常移動位置,每日烤一個小時,讓病人平躺,烤完來這里輸液,換藥注意不要讓手再凍著?!崩洗蠓蜻呴_藥方邊交待物理療法,然后把單子遞給丫兒去交費。
“謝謝大夫!估計需要輸多久的液?”丫兒沒有底氣的問,目前雖然需要考慮雙手,可也得考慮錢啊。自己的工作丟了,江軍賺的也不多,還不知道會不會收留她們母女,借王俊華的一千元還還了,目前兜里的就是賣玉米那一千多,這一趟還花了好幾百。
“先輸一周,看看新肉長的如何。如果長的好就不用再輸了,在家好好養(yǎng)就行了?!崩洗蠓蚩纯囱緝捍┑牟惶象w的衣服,一雙老太太棉鞋套在這個年輕人的腳上,屬實有點尷尬,不用問也看得出要表達的意思。所以多說了幾句,給丫兒一顆定心丸吃。
歲月童心
一生要經(jīng)歷多少才算完結(ji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