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龍龔子，李眾眾吃了早飯就去醫(yī)院。趙有文看起來精神了一些，不似從前病懨懨的樣子。龔春雨看著輪椅說：“這輪椅很貴吧？”龍龔子說：“很貴，但沒有花錢買?！崩畋姳娬f：“舊的，我外公以前用過的?！壁w有文問：“現(xiàn)在不用了嗎？”李眾眾說：“用不上了，我外公不在了?！壁w有文表情陡變，說：“人不在了，用過的輪椅怎么還留著？”李眾眾說：“好的，扔了可惜，留著說不定還有點(diǎn)用處?！壁w有文說：“我們那里，人去世了，生前所有的東西都要燒掉，包括睡的床都要燒掉?！崩畋姳娬f：“我外公沒有病，是自然死亡的，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消了下毒。”龍龔子說：“這個輪椅托人從國外買回來的，質(zhì)量很好，價格很貴?！壁w有文說：“不是質(zhì)量價格的問題，而是死人的東西忌諱?！崩畋姳娎淅湔f：“您如果忌諱的話，那我一會帶回去。”龍龔子無奈看著龔春雨。龔春雨說：“東西當(dāng)然是好東西，丟了確實可惜，但有些人就是忌諱。”李眾眾說：“我先推走吧，免得看著心里就不舒服，影響病情。”一面說，一面推著就走。龍龔子忙跟著出去。李眾眾回頭說：“我在樓下等你。”龍龔子說：“好。”
返回里面，龔春雨問：“眾眾是不是生氣了？”龍龔子說：“沒有?！壁w有文說：“我是真的有點(diǎn)忌諱，過不了自己心理那一關(guān)?！饼彺河暾f：“我以為買新的，一早說清楚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眾眾的脾氣好大，說變臉就變臉，一點(diǎn)都不顧忌我們這些長輩的感受。”龍龔子說：“沒有，她一直都那樣?！饼彺河暾f：“那你怎么跟她相處生活的??？”龍龔子說：“我們相處生活得很好?！饼彺河暾f：“我不信，你是我兒子，我了解你，你習(xí)慣了委曲求全。”龍龔子說：“我沒有委曲求全，真有什么事，我們兩個會吵的?！饼彺河暾f：“別跟她吵，你是男人，得讓著女人一點(diǎn)?！?p> 又聊了幾句，龍龔子說還有事先走了。李眾眾正坐在駕駛室發(fā)呆，龍龔子問：“輪椅你放進(jìn)后備箱了？”李眾眾說：“嗯?！饼堼徸诱f：“有點(diǎn)重，應(yīng)該我放的。”李眾眾說：“沒事，我又不是弱不禁風(fēng)。”龍龔子說：“我媽問你是不是生氣了？”李眾眾說：“我當(dāng)然生氣了，我外公坐過的輪椅，我愿意給人用，那是天大的面子?！饼堼徸庸室庑φf：“是他們不知趣，辜負(fù)了你一番好意?！崩畋姳姴徽f話，仍舊是冷著臉。龍龔子笑說：“我媽叫我別跟你吵架，說男人應(yīng)該讓著女人?！崩畋姳娬f：“她是怕我們吵架分開，我要她還錢吧?！饼堼徸訜o奈說：“我媽作為長輩，總希望我們好，這點(diǎn)不會錯吧?！崩畋姳娬f：“沒有誰錯了，只是不對付，所以以后少些互動，不必假裝親熱，禮貌客氣就夠了?！饼堼徸影欀碱^說：“還真是不能招惹你?！崩畋姳娬f：“希望他們能吸取這次的教訓(xùn)?！饼堼徸涌粗行┎粷M說：“你這個姿態(tài)，他們怎么說都是長輩吧？”李眾眾說：“我當(dāng)他們是朋友?！饼堼徸右粫r語塞，說不出話來。
回家龍龔子重新將輪椅放回閣樓，覺得有些郁悶，龔春雨找了一個什么男人啊。這時手機(jī)響了。龔春雨打過來的，說：“那輪椅還是拿來吧，剛美琴下課過來，我跟她說了這事，她說了她爸爸一頓，她爸爸也就想開了?！饼堼徸诱f：“去買個新的吧，什么事沒有?！饼彺河暾f：“那又何必呢？輪椅很貴的?！饼堼徸有囊粰M，說：“眾眾說了，以后什么東西都不會拿過去了，既然嫌棄，那就一直嫌棄，嫌棄到底?！饼彺河甏糇×?，說：“你沒勸一下她？”龍龔子說：“勸什么？怎么勸？”
李眾眾跟唐果果一起吃飯，說了一下那天醫(yī)院發(fā)生的事情。唐果果吃驚說：“你推著輪椅就走了？你真的是很酷?！崩畋姳娬f：“不酷就得哭了?！碧乒φf：“好歹是你婆婆，婆婆要討好的?！崩畋姳娒媛恫恍贾?，說：“她既沒有家產(chǎn)留給我，以后也不會幫我照看小孩，我憑什么討好她？憑一腔熱血嗎？討好一個人的話，總得圖點(diǎn)什么。”唐果果笑說：“圖她兒子更愛你啊。”李眾眾不作聲。唐果果說：“我覺得你那個態(tài)度可以改一下，如果當(dāng)初你對蘇仁心的爸媽態(tài)度沒那么強(qiáng)硬，也許一切會不一樣?！崩畋姳娺€是不作聲。唐果果說：“我是覺得要愛屋及烏，就算不能把婆婆當(dāng)成親媽，至少也當(dāng)成干媽?！崩畋姳娬f：“結(jié)婚比我想象的復(fù)雜。”唐果果笑說：“你以為結(jié)婚就是生孩子啊?！崩畋姳娬f：“但我至今也沒有懷上?！碧乒φf：“瞧你這哀怨的眼神，怪誰呢？怪你還是怪你老公？”
回到家里，龍龔子說：“剛順路去醫(yī)院看了一下。”李眾眾問：“趙叔叔怎么樣？”龍龔子說：“可以下床站一下下，醫(yī)生說要慢慢修復(fù)，然后要增加營養(yǎng)。我媽打電話給趙阿姨，問怎么辦？是不是要按摩？我媽意識里，趙阿姨什么都懂，就沒有她不會的。”李眾眾說：“書房有很多有關(guān)護(hù)理方面的書，可以拿給她看一下?！饼堼徸有φf：“然后不懂的地方問你，你算半個專家?！崩畋姳娬f：“大半個，叫張姐煲湯送過去。”龍龔子笑說：“這個要你跟小薇阿姨說。”李眾眾說：“好，我跟她說?！饼堼徸有φf：“然后那個輪椅，還是送過去吧?！崩畋姳娬f：“你送過去吧，我就不去了?！饼堼徸有φf：“好，我送過去?！崩畋姳娊忉屨f：“最近有點(diǎn)忙，事比較多?！饼堼徸有φf：“可惜我?guī)筒簧厦??！崩畋姳娬f：“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了?！?p> 張薇煲了骨頭湯，小胡開車送去醫(yī)院。趙有文嘗了后說味道很不錯。龔春雨說：“張薇很會煲湯，我以為今天會是她送過來，試圖跟我和解。”趙有文問：“那你跟她和解嗎？”龔春雨說：“我不跟她和解，我要羞辱她幾句。”趙有文吃驚說：“不用吧，都過去了那么久?！饼彺河暾f：“過去了那么久，她還是落在我手里。”
喝了湯，龔春雨打電話給李眾眾，說了一些閑話，末了說：“沒想到還能喝到張薇煲的湯。”李眾眾說：“以后經(jīng)?？梢院鹊??！饼彺河暾f：“我還以為是她送過來，沒想到是司機(jī)送過來，她是不敢面對我嗎？”李眾眾說：“她問心無愧，又怎么會不敢面對您呢？她只是事太多，太忙?！饼彺河昙诱f：“她問心無愧？她應(yīng)該羞愧死了！我對她那么好，當(dāng)她自己人，什么都跟她說，她卻還沒一條狗忠誠?！崩畋姳娔椭宰诱f：“她只是要生活?！饼彺河暾f：“跟著我她會餓死嗎？”李眾眾說：“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現(xiàn)在她在我這做事，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她一般見識。”龔春雨說：“我還以為你會讓她走，卻原來勸我大度?！崩畋姳娬f：“她做事挺好的?！饼彺河暾f：“做事好的人多的是，婆婆只有一個。”李眾眾說：“做事好的人確實很多，但對我的路的人不多。”龔春雨說：“張薇還真是有手段，你小心一點(diǎn)，小心遭她背叛?！崩畋姳娬f：“不說了，我還有事。您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保重身體?！?p> 掛斷電話，龔春雨心里很是不舒服，想哪天張薇過來，她一定要跟她吵一架，看李眾眾站在哪一邊。
這天很快就到來了。兩個人好多年沒見面了，看到對方的那一刻都愣住了。張薇有些難過，龔春雨看起來老了不少，對比從前，簡直是兩個人。由此可以想象，她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龔春雨則有些嫉妒，張薇還是那個樣子，看起來很年輕。這些年她應(yīng)該生活得不錯，過得很順暢。
張薇先開的口，笑說：“上次煲的筒子骨，這次煲的排骨。”龔春雨冷冷說：“放那里吧。”張薇的笑容僵在臉上，一句話不說，過去將湯放下，說：“我還有事，先走了?！饼彺河陠枺骸笆裁词?？”張薇說：“買菜做飯?！饼彺河暾f：“我兒媳婦一個月給你多少錢？”張薇說：“五千?！饼彺河甏蟪粤艘惑@，她一個月才三千塊錢，說：“你做什么就值五千？”張薇說：“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但大小姐認(rèn)為我值，那我就值?！饼彺河暾f：“你找到了新主子，但卻是我兒媳婦?！睆堔闭f：“你兒媳婦是你兒媳婦，你是你，你們兩個不一樣的。我只服務(wù)大小姐，不服務(wù)你。”龔春雨說：“那你給我煲湯還送過來？”張薇說：“大小姐叫煲的，你叫我不煲的?！饼彺河觌y以置信的說：“我叫你不煲？”張薇輕蔑笑了一下，說：“不煲，有本事你告到大小姐那里去。你真當(dāng)自己是婆婆？你只是老婆婆。有用的才是婆婆，沒用的都是拖累。你現(xiàn)在有用還是沒用你不知道嗎？”龔春雨氣得渾身直發(fā)抖，說：“你給我滾！”張薇也生氣，轉(zhuǎn)身離開。
趙有文躺在病床上，說：“保姆都成精了?！饼彺河暾f：“以前我說什么她都順著我的話說?！壁w有文說：“以前你有公司，有錢?！饼彺河暾f：“人真是不能窮，不能落魄，不然連狗都欺負(fù)你?！壁w有文說：“狗仗人勢?！饼彺河暾f：“但眾眾是我兒媳婦?！壁w有文說：“問題也許就出在她身上，沒管好下人?！饼彺河暾f：“張薇她就是一個下人?！壁w有文說：“以下犯上，要擱以前，先打一頓，然后趕出去?！饼彺河暾f：“有我沒她，有她沒我?！壁w有文說：“好了，別生氣了，氣壞了身體不劃算。”
龔春雨說：“我給龔子打個電話。”一面說，一面撥通了龍龔子的電話。龍龔子說：“媽?！饼彺河暾f：“眾眾居然給張薇五千塊錢一個月，她對張薇比對我都好?！饼堼徸诱f：“沒有，你可是她婆婆?！饼彺河暾f：“她哪有當(dāng)我是婆婆？她當(dāng)我是老婆婆！她要真當(dāng)我是婆婆，張薇不會那樣對我的。”龍龔子問：“小薇阿姨怎么對你？”龔春雨說：“她都不拿正眼瞧我，根本不當(dāng)我一回事，言語里滿是不屑和嘲諷?！饼堼徸诱f：“不會吧，小薇阿姨那個人我了解，一向最和顏悅色了，對誰都很客氣，不會輕視怠慢誰?！饼彺河暾f：“那是以前，現(xiàn)在她變了。你不相信我說的，我找眾眾說去?！饼堼徸用φf：“你別打擾她，她最近很忙，每天好多事?！饼彺河暾f：“我是她婆婆，打個電話跟她說點(diǎn)事情都不行，我還是她婆婆嗎？”龍龔子說：“我去找小薇阿姨，問她怎么一回事?！饼彺河暾f：“你不相信我，連你也站在她那一邊，她剛羞辱我，你沒有聽到?！闭f著難過哭了起來。龍龔子著急說：“有什么事你說，哭什么??？”龔春雨邊哭邊說：“你媳婦不當(dāng)我一回事，她才不當(dāng)我一回事。你媳婦要對我好一點(diǎn)，她不會那么做的，沒那個膽子。煲湯叫人送來，施舍我呢？我不要，以后別送了，送來我潑地上的?！饼堼徸诱f：“我還有事，不說了?！饼彺河暾f：“你也變了?！饼堼徸诱f：“我沒變，我永遠(yuǎn)都是你兒子，站在你這一邊?！饼彺河暧挚蘖?。
掛斷電話，龍龔子呆坐著，這時電話又響了。龍龔子快速拿起，又快速扣下，然后“騰”的站起來，大力拉開身后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