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了。
他從來不會這樣,若有人委屈了他,必是要好好討回來。
可是他不反駁,也什么都沒說。
容玥閉了閉眼睛,握緊小刀。
慢慢地,把刀比到他脖子上:“你是陛下的人,還是太子的人?”
李眠深看著她:“我不會害你?!?p> 她的刀抵得更深一分:“回答我!”
容玥眼中盡是狠厲之色。
李眠知道她不會故作試探,更不會手下留情。
她一向分的清楚。
她哪兒會糊涂。
若他堅持不說,她可能真的會……
容玥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他不說,她便只好殺了他,以絕后患。
但以他的功夫,若她這副武功盡失的模樣也能殺他,那必然是他自己不愿反抗。
方才他對著陛下都沒有退步,可他放任她的小刀抵上命脈。
若他真的至死都不反抗,便可印證她心里另一個想法。
那個想法被她藏得很深,不敢拿到明面上,卻不斷擾亂自己的心。
如果真是這樣,而她動手了,她一定會后悔一輩子。
“三……二……”
她數(shù)著數(shù)。
但是李眠閉上眼睛,任她宰割的模樣。
最后那個“一”,她怎么也說不出來。
容玥抓著李眠的肩膀,靠在他身前,直逼而進,低聲告訴他:“你若肯說出來,我必能為你解困,你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你會得到自由。”
李眠睜開眼睛:“公主沒做過奴隸,不知道做奴隸的有什么難處?!?p> 他笑了笑,貫是沒心沒肺:“公主若非殺不可,李眠愿死在公主手中,至死不悔?!?p> 容玥低聲喝道:“李眠!不要耍小性子,回答!”
李眠的眸子很明亮,似乎看穿一切,但是此時卻仿佛了無生氣一般:“公主覺得我在耍性子嗎,我怎么會在公主跟前耍小性子惹公主的嫌?”
林墨急匆匆地趕來,看見這一幕,雖是思慮良久,但還是覺得得插個話:“公主,要不,咱先辦正事?”
李眠仍然看著她,只道:“可我不論做什么,都不會害你。”
容玥氣急,只得一把松開他。
“何事?”
容玥問他。
林墨道:“公主,快快隨下官去把這副人皮面具摘下啊,這是假的人皮面具!”
李眠先上前問:“什么意思,你說清楚。”
容玥盯他一眼,不語。
這分明是事關(guān)自己,但她剛才是真的等李眠先問。
這好像成了習(xí)慣。
此前種種,都是他先行為她擔(dān)憂。
林墨擦了擦額頭,似乎出了很多汗:“我今日去查看,發(fā)現(xiàn)易容成您的那個死囚不見了!
我們臨淵閣制作司制出這人皮面具時,給它加了一種特殊香料,可以對帶面具者千里追蹤。
但我在追蹤時發(fā)現(xiàn)給您用的不是制作司所出人皮面具?!?p> 容玥卻抓住他話中另一個消息:“你監(jiān)視我?或者,是你們臨淵閣監(jiān)視我?”
臨淵閣直接聽命于陛下,但聽顧長歡的意思,臨淵閣中似乎閣主最大。
但閣主與她毫無關(guān)系,若臨淵閣真的監(jiān)視她,那也只能是陛下的意思。
林墨止住話頭,訥然看她。
容玥知道自己猜對了,想通了這個,便也想通所有前因后果。
陛下這一出棋,下的還真是大。
他要壓下她的權(quán)力,順便借此授意丞相與平寧勾結(jié)。
再以丞相兒子做要挾,用通敵之罪治罪丞相,把他打的死死的,毫無還手之力。
要她去西北,除了收回兵符,更是為了找出那個與平寧勾結(jié)的另外一人。
而她去西北府是秘密出行,那些平寧刺客,若不是千秋這邊泄露消息,怎么會找到她身上。
陛下是在借機警告她。
也許他早就察覺,她一回京就開始暗中調(diào)查援軍一案。
說不定,還知道她已經(jīng)查到丞相身上,隱而不發(fā),只是為了等待時機。
在西北時,她有心把那個伙同容淵勾結(jié)平寧的“貴人”往丞相身上引的時候,陛下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可能還在心里發(fā)笑,笑她蠢笨,被他甩的團團轉(zhuǎn),還在為他賣命。
容玥感覺越來越冷,可晚秋的冷意,怎敵心頭寒冰刺骨。
那么林墨先前說的陛下要她易容,也必有另外用心。
只是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記起來了,陛下方才見她,說過這面具不錯。
還說……今日便把摘掉面具了吧。
她微瞇著雙眼:“林大人,若這面具有什么問題,本宮不會放過你?!?p> 更不會放過背后暗下黑手之人。
一句話說的極為緩慢,她眸光微閃,字字直逼林墨。
林墨一個哆嗦,果然,當(dāng)時就不該為了那兩幅字畫攬下這個差事!
可是如今后悔莫及啊。
林墨急道:“公主千萬饒命,下官可是幫您攔住這小子了的。您可不能返頭咬人?。 ?p> 當(dāng)初她出臨淵閣之前,曾以字畫相贈,托他攔住一個可能會闖進臨淵閣的人。
那個時候,她堅信他會去臨淵閣。
而他真的去了。
李眠忽然被點到,他無奈地朝容玥笑笑。
這個時候他說什么,怕是她都不會信吧。
于是沒有說話。
林墨又道:“公主,我為了攔住他,可費了我好大力氣……”
李眠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就說了句話?!?p> 林墨指天指地:“是啊公主,我和他說了一句,和顧大人說了好多句呢。”
容玥問:“都說什么了。”
林墨數(shù)數(shù),道:“跟這小子說一旦闖入,他只要踏進半步,公主便會遭受酷刑?!?p> 容玥看了一眼李眠,嗤笑道:“一國公主,就這么隨便私刑?這你也信?”
林墨笑著,有些恬不知恥:“我就隨口一說,隨口一說可不就是靠的隨便隨便嗎?!?p> 李眠道:“還是說說,公主所戴人皮面具有什么問題吧?!?p> 林墨看容玥眼色,見她只盯著李眠,不由得揮手示意。
容玥便讓他說面具的事。
林墨道:“這面具……是假的,臨淵閣制作司所出面具更為毒辣。這種面具,只需三天,便可融進人臉……”
他比出一個“三”。
李眠打斷他:“公主帶這面具,今天剛好第三天。”
“有什么辦法解決?”
他不自覺就上前幾步。
林墨一直小心著,他知道這人功夫很好??粗?,似乎又十分護著公主……
還是退一步為好。
要保命。
他道:“自然是立即摘下面具,公主面容雖會稍有損毀,但若能好好養(yǎng)著……”
李眠緊盯過來,林墨又退了一步,心想:公主本人都沒什么反應(yīng),你急什么……
容玥這便有了反應(yīng):“可會毀容?”
林墨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若護養(yǎng)得當(dāng),便不會毀容。”
容玥道好:“那便麻煩林大人,為我除去這副面具?!?p> 恐怕林墨……便是陛下派來的。
好啊,那便看看,陛下要給她多大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