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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稽傳

第二十五章:東廠(上)

無稽傳 九天河 2104 2019-12-14 12:41:06

  【出手】

  木師古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個(gè)錦囊,黃緞子面繡著彩鳳,一看便是皇家的東西,里面是個(gè)楠木盒子,打開之后,便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珠子,在火光的映射下,熠熠發(fā)光。

  整個(gè)大廳亮堂起來,眾人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那珠子,我則思考著如何對付木師古,他喝了一碗酒,吃著牛肉,眼睛卻掃視著四周,見我依舊傻乎乎的樣子,不覺笑道:“你年紀(jì)輕輕,膽量很大,這樣吧,我也不難為你,最后一次問你,你真想抓我嗎?”

  他的話,讓大家把目光都轉(zhuǎn)向了我,寧博陽使勁地?fù)u著頭,木師古的威風(fēng),讓他們都沒了底。我何嘗不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這個(gè)人,救了牟斌,這多少和廖建忠、張永的本意是一樣的,所以,這個(gè)人情我還是要給的。我清清嗓子,笑道:“那日,我見識過您的本事,只是公務(wù)在身,不能不出手。今天您若肯把珠子給我,在下絕不難為閣下!”我說完之后,感覺自己后背冷颼颼的。留下夜明珠,木師古如何會答應(yīng)?

  果然,木師古哈哈一笑,打斷我的話道:“這樣,小兄弟,我看你是藝高人膽大,我們比試幾招如何?”

  我哪里是這個(gè)意思,急忙道:“這怕是不好!”木師古喝了一口酒,道:“我最討厭你們這些穿著花花綠綠衣服的人了,好好的男兒,何必當(dāng)這種鳥差!既然到了這般田地,那就拿出一些男兒的氣概來。你們可以一起上,我絕對不要了你們的性命,點(diǎn)到為止,省得你們無法交差!”

  說著,一把拔出身邊的那柄彎刀,目光也變得陰冷起來。我真不知道會是這樣,瞧著大家,目光里都是膽怯,把心一橫,道:“這樣,我來和你比試一下,我輸了,是我本事不濟(jì),您可以走,還是那句話,不要傷害這里的人?!庇謱Ρ娙说溃骸叭粲惺裁匆馔?,還望各位兄弟做個(gè)見證,好歹把我弄回去!”

  眾人紛紛點(diǎn)頭,木師古大笑一聲,道:“我輸了,這珠子歸你。我就和你比試三招,刀槍無眼,我盡量不傷你。來吧,你先出手!”

  我真是騎虎難下,只得拔出那柄短劍,木師古看一眼,贊道:“好劍呀!能否讓我看看?”

  我大大方方把劍遞了過去,木師古有幾分驚訝,接過來看看,不住點(diǎn)頭,又送了回來,我很是納悶,不過普通的一柄劍而已。木師古道:“我得小心對付你了,越發(fā)覺得你深藏不露!”我聽得一臉茫然,思慮著自己如何化解比武,只聽得有人“咦”了一聲,似乎給我提醒,我頓時(shí)警醒過來,去看那木師古。

  我看著他,他目光里多了幾分殺氣,現(xiàn)在的情景,我已經(jīng)無路可退,當(dāng)下屏住呼吸,緩緩揚(yáng)起劍,道:“木兄,您進(jìn)招吧!”那天的情景,寧博陽后來和我說,我和平時(shí)簡直判若兩人,目光冷峻,少有的成熟和我的實(shí)際年齡極為不符。

  木師古一愣,繼而一笑,道一聲得罪,便沖了上來。那刀光如同一團(tuán)旋風(fēng),直奔我頭頂而來。我吃了一驚,腦海里猛然想起小時(shí)候,小伙伴們打鬧的樣子,手中劍卻下意識地一挑,正是胡海三教我的楊柳輕揚(yáng)。四散人和我說過,與人對招,避實(shí)擊虛是最大的要點(diǎn),所有進(jìn)攻的招數(shù),都離不開對方的要害之處,而攻擊的同時(shí),自己的要害同樣暴露出來,擅于用劍者,往往避其鋒芒,卻攻其不備。

  幾乎沒有一絲聲響,靜悄悄的。我知道自己刺中了木師古,心里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緊張,只是看著他。周圍一樣很安靜,大家都不說話。

  木師古看我良久,目光里閃爍著驚訝,道:“你師傅是誰?”我尷尬笑笑道:“家傳的本事,防身用?!蹦編煿挪惶嘈?,道:“保定府張家,我行走江湖二十年,確實(shí)沒聽說,看你的功夫,應(yīng)該是南派的,何況出云劍是把好劍!罷了,罷了,今日輸給你,我認(rèn)了。”說著,竟然把那夜明珠推給了我。眾人驚呼一聲,大概他們沒想到我會贏。

  我如何是為了那珠子,只是周圍都是人,我不能說別的,只得訕訕一笑,道:“多謝木兄,在下也是公差在身,不得不做。”木師古爽朗一笑,道:“你是錦衣衛(wèi),我是江湖中人,平日貌似井水不犯河水,但牽扯到官場,就不得不面對了。”

  的確如此,錦衣衛(wèi)只負(fù)責(zé)對付天下的官吏,哪怕是致仕回家的官員。老朱平生最痛恨的人,就是官吏。而他建立了大明朝,官員的待遇卻是歷朝歷代最低的。不但如此,近乎殘暴的處罰,殺了一批又一批貪官,不能不說,他以為國策如此,天下就該政通人和。而讓人嘲笑的是,貪官越殺越多,以至于我們錦衣衛(wèi)和東廠越發(fā)有用了。

  木師古說著,抬起右手,我看見幾滴血滴落下來,我沒想過會傷他那么重,面露愧疚之色,他依舊很驚訝,看看我,道:“差一點(diǎn),這只手就廢了。你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果然是深藏不露呀?!蔽铱此稽c(diǎn)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心中稍安,道:“木兄未用全力,而我也是巧合。些許功夫,是上不了臺面的?!蹦編煿藕呛且恍Γ溃骸靶膭弦皇敲總€(gè)習(xí)武之人的夢想,昔日有位縱橫江湖多年的前輩,劍術(shù)超群,卻總說自己無法達(dá)到心劍合一,不想,你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達(dá)到了?!?p>  我如何會是心劍合一,不過是順手而已。他說得很真切,讓我不知該怎樣回答,只得訕訕道:“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木師古包裹好傷口,又喝了一杯酒,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行告退,改日再登門拜訪!”說罷,站起身來,戴好衣帽,大步流星,推開大門,揚(yáng)長而去。

  我們一時(shí)呆住,誰也沒敢阻攔,只是那風(fēng)從門口灌進(jìn)來,須臾之間,眾位兄弟連聲喝彩,而我忽覺渾身是汗,寧博陽過來道:“二弟,你果然好功夫!”我想想道:“這件事大家不要外傳,等回京再說!”眾人點(diǎn)頭,那風(fēng)越來越大,老邱方才回不過味來,趕緊去關(guān)門。

  【夜明珠】

  不料,門口又闖進(jìn)來三個(gè)人,一身的雪花,“可有酒肉?盡管上來!”一人斷喝道,聲音尖銳,嚇得老邱連連后退,那人猛然看見我們,臉上表情略是一愣,繼而鼻子“哼”了一聲,徑直到一張桌子前坐下,瞧瞧我們問:“誰是管事的?”說著,脫下貂皮大氅,輕輕抖了抖,愛惜地摸了摸,我們瞧著,那人又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牌,沖我們晃了晃,已能看清東廠字樣!

  我看他們的舉止高傲,已瞧出絕非等閑之輩,未及我開口,寧博陽拱手道:“原是東廠呂公公、常公公、高公公大駕光臨,我們是北鎮(zhèn)撫司錦衣衛(wèi),奉命保護(hù)侯爺府出行,帶隊(duì)的是張英張總旗,屬下寧博陽,暫領(lǐng)小旗!”

  我急忙過去,拱手施禮道:“三位公公,屬下張英!”那人卻不搭理我,對寧博陽道:“你是小旗,如何替你們長官回話。掌嘴!”

  我們吃了一驚,寧博陽更是尷尬不已,看著我,又看看那位公公,一人道:“老呂,別難為這小崽子了,他能認(rèn)識咱家,也是他有造化了!”一個(gè)略微發(fā)福的公公道:“咱家姓高,他姓常,張英,你過來!”

  我示意寧博陽退后,自己則走上前去,那高公公早看見我桌子上的夜明珠,眼睛一亮,開口笑道:“咱家仨奉廠公之命,就是為了找回這顆珠子,不想,小兄弟立功了!”

  另外的常公公未等我回答,對其他錦衣衛(wèi)道:“你們都出去,咱家要談?wù)拢 ?p>  眾人看著我,我揮手示意他們離開,然后小心道:“不知三位公公有何吩咐?”心里不免納悶,他們怎么這么巧,隱隱約約擔(dān)心起木師古來。

  高公公笑著催老邱上些酒肉,招呼我坐下,另外兩人繃著臉,頭都不抬,只是整理隨身的公文袋,果然是東廠的帖子。

  “小兄弟,咱家三人都是老頭子了,大雪天跑出來,就是為了找這個(gè)珠子。”高公公看著我,說:“事情也湊巧了,讓你找到了,所以我們想知道你想怎么處置這顆珠子?”

  他說著,目光直勾勾看著我,我盤算著他們的心里話,猜出他們想把找回珠子的功勞,算在他們頭上。這件事本來是無心之舉,遇到木師古,都是意外的事情。所以這個(gè)功勞,我打心眼不想要。于是,我笑了笑,說:“我奉命護(hù)送侯爺府的人,如何知道珠子的事情,這事和我沒有關(guān)系,珠子是您們找到的,恭喜三位公公了!”

  “這孩子真會說話,說得真好聽!”原本繃著臉的常公公,笑了起來,一臉的核桃紋,又急忙收斂笑容,從懷來摸出一塊銅鏡來,端詳自己許久。高公公也不客氣,直接把那珠子攥著手里,當(dāng)著另外兩人的面打開,細(xì)細(xì)確認(rèn)之后,又小心地包裹起來,揣在懷中。

  那呂公公臉色趨緩,放下銅鏡,道:“這天可真冷!咱家的臉都凍紅了?!背9珓袼染疲鹑缫粚Ψ驄D。呂公公幾杯酒下肚,臉更是紅暈起來,高公公卻沒在意他們之間的說笑,而是不住的打聽我的來歷,我胡亂說自己世代為民,得了朝廷恩蔭,做了錦衣衛(wèi)。這些都是廖建忠叫我說的,看樣子,是回避張永公公的提撥了。

  這三人倒不懷疑,只當(dāng)我是個(gè)小角色,漸漸拋開了我,談?wù)撈饢|廠的事情。我一旁只是聆聽,不知不覺,過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

  他們不時(shí)提及汪總管的事情,那呂公公滔滔不絕,而常公公不時(shí)詢問,說這個(gè)人是個(gè)大英雄,自幼入宮,因長得眉清目秀,加上憲宗皇帝沒有兒子,深受憲宗和萬貴妃的寵愛。汪總管十四歲,即為皇帝辦差。憲宗對他極為信任,竟然設(shè)立了與東廠平行的西廠給他,權(quán)勢甚至超過了東廠,可以查東廠。那時(shí)候,這位汪總管以天下為己任,查貪官,處污吏,把大明整個(gè)官場攪得天翻地覆。后來官員們不干了,說太祖皇帝有令,嚴(yán)禁內(nèi)臣干政。開始皇帝并不在意,依舊授權(quán)汪總管懲貪除惡,結(jié)果這幫文臣們天天上本,皇帝方才撤了西廠,便讓汪總管去了南京。

  常公公問:“這汪總管現(xiàn)在怎樣?還在南京嗎?”

  呂公公搖搖頭說:“早已經(jīng)不在了!他若在,就憑咱家跟隨他多年,早修成正果了,嗨,人就是命呀。功名利祿都是身外之物,咱家茍且活著,至于他的生死,卻是未知。要知道,他多年辦案,得罪的人肯定不少,弘治爺一向討厭咱家們,咱家們都像落難的狗一樣躲避,那汪總管六十歲的人,更得走了?!?p>  高公公看我一眼,道:“聽說他富可敵國,也不知道在哪!”呂公公道:“你這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為啥劉公公讓咱家三人出來找珠子,這珠子和汪總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p>  我們聽他說得神秘,都想知道,那呂公公瞧我一眼,道:“這個(gè)咱家也不清楚,只是聽劉公公講過!不過喲,讓你們見識見識也好!”說著,便讓高公公把那珠子拿出來,小心地打開,用手捏著珠子,迎著燈光,道:“這上面是有字的!”我們湊過來一看,果然,在珠子里面刻著一個(gè)淡淡的“汪”字。高公公道:“這就奇怪了,這珠子是新進(jìn)送來的,怎么會有一個(gè)‘汪’字,莫非和汪公公有關(guān)?”

  呂公公呵呵一笑,包上珠子,道:“就你聰明,不過,只猜對了一半,這珠子確實(shí)和汪公公有關(guān)!”常公公插話道:“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趕緊說下!”呂公公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瞧見我,道:“這說來話長,而且不方便,等回了宮,咱家再細(xì)細(xì)給你們講!”

  我知道他在回避我,當(dāng)下笑笑,沒有言語。呂公公看著我,忽然說道:“你小子挺機(jī)靈,是個(gè)人才,我們剛才還沒有問你,這珠子怎么來的?”

  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我吃了一驚,沒料想他們會扯到我身上,不禁看看高公公,高公公呵呵一笑,說:“老呂,別嚇唬孩子,張英,你說說看,怎么回事?”

  我想這事肯定瞞不了大家,那木師古也一定躲開他們?nèi)?,我索性說了一遍,只是把比武一帶而過,木師古受傷離開罷了。

  哪知,他們聽了我的言語,半晌沒吭聲。我心中大奇,那呂公公忽然說道:“老高,這珠子,我們不要也罷!”

  高公公有幾分不舍,道:“這,可是劉公公的命令,我們回去不好交差呀!”

  常公公道:“這事又不是我們做的,那姓木的,未必會找我們,何況我們進(jìn)了宮,他找我們也是不容易?!?p>  呂公公搖搖頭說:“你們別忘了,他可是進(jìn)宮盜的夜明珠,我們還能躲哪里去?除非他死了,我們才能平安!”

  你一言,我一語,他們讓我聽得糊涂,好久,方才安靜下來。我試著問緣由,他們又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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