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其實就是幾句話的事
李家和見歐陽春對他的話沒有反應(yīng)，抬起頭看著歐陽春，奇怪地問。
“你想什么呢？剛才我和你說話，你咋沒反應(yīng)？”
歐陽春急忙收回心思，掩飾道。
“今晚的人好多喲，我以為看到了一個熟人，多看了幾眼的，剛才你說什么來著？我沒聽清你說什么?！?p> 說完，歐陽春急忙拿起一條魷魚低下頭吃了起來，邊吃邊轉(zhuǎn)移話題。
“魷魚味道烤得真不錯?！?p> 李家和伸手扯過一張面巾紙，擦了擦手，端起杯自顧自“咕嘟咕嘟”將小半杯扎啤全喝了。然后將空杯放到桌邊，又端過來一杯滿的放在自己的面前。
“我說呀，你娶了你家嫂子真是有福氣啊，嫂子人漂亮，心眼好，又通情達理，可比我家那口子強多了。”
歐陽春笑了笑。
“女人其實都差不多的，張蕊大學(xué)畢業(yè)放棄了回老家陪父母，跟著你背井離鄉(xiāng)來到東北，這是多大的情份喲。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看你就是一個燒包?！?p> 李家和臉色慢慢變得嚴(yán)肅起來。
“單從這一點來說，我真要感激她一輩子，她跟著我來這邊，說真的，也確實沒享什么福。可是，男人娶老婆的最大的目的是什么？是延續(xù)香火，是傳宗接代。她給我生那么兩個臭丫頭片子，就說啥都不想再生了，我咋勸都不管用，說急了就和我干架。你也知道，我們因為這個三天兩頭地吵，你說，這樣的女人天下能有幾個？”
李家和顯然酒已經(jīng)上臉，反正歐陽春也不是外人，他說的全是心里話。
李家和家的事，歐陽春知道得一清二楚，鄰居住了二十年，他也沒少勸解，自然知道前因后果，自然也知道再從正面開導(dǎo)勸解也起不到作用。因此，他掐頭去尾，決定從側(cè)面開導(dǎo)一番。
“要我說呀，你的想法沒有錯的，老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男人就要傳宗接代，延續(xù)香火的。養(yǎng)個女兒長大了一嫁人，有了孩子也是別人家的姓，只有自己的兒子生的孩子才不會改姓。所以，我很贊同你的想法。”
李家和一臉感動，象是終于遇到了知音，一把端起酒杯，伸到歐陽春的面前，說。
“就憑你這幾句話，我李家和一輩子和你做兄弟，來，喝一大口?！?p> 歐陽春端起酒杯和李家和碰了杯，兩人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放下酒杯，李家和問。
“老兄，你說我到底該怎么辦？你比我大，你幫我出出主意，我和我老婆都四十多啦，人老珠黃的時候，想生都生不出來了?！?p> 歐陽春將吃了一半的魷魚放在盤中，伸手扯過一張面巾紙，一邊擦手一邊問：“你真想聽我說說？”
李家和也放下肉串，沖歐陽春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歐陽春：“其實有些話我早就和你說過啦，我也不重復(fù)了，要我說呀，其實是你李家和不厚道?！?p> 李家和臉色頓時一愣，原本滿含期待的目光也充滿了困惑，急問。
“你剛才可是贊同我的觀點的，我咋又不厚道了？”
歐陽春斟酌了一會兒字眼，他不想說出刺激李家和的話，他怕李家和面子上下不來。
因此，歐陽春想了一會兒，才笑著說。
“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你答應(yīng)不生氣我才敢說的。否則，你臭脾氣一上來，掀了桌子可不得了，可惜了這一桌子好吃的?！?p> 李家和催促。
“放心好了，我不生氣，今天請你出來就是想聽你怎么說，我越來越不知道怎么辦了，你快說吧?！?p> 歐陽春：“那好，我說你不厚道主要基于兩點，你曉得吧。第一，你剛才說了，你和你老婆都四十多了，那你想沒想過，你老婆這個年紀(jì)再要孩子，合適不合適？且不說李蕊能不能懷上，即使懷上了，這個年紀(jì)也是高齡產(chǎn)婦的，有多危險你知道的吧，說得不好聽一點，萬一再生個閨女，你還生不生了？你現(xiàn)在一味地堅持要兒子，那李蕊是不是會覺得，她就是你的一臺生孩子的機器？李蕊也是受過高等教育，哪方面都不比你差，你憑啥這么要求人家呀？你換位思考一下好不啦?！?p> 李家和一時沒有說話，低頭仔細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歐陽春的話有道理，于是看著歐陽春，一臉期待地問：“第二呢？”
歐陽春見李家和并沒反駁，也沒生氣，這才繼續(xù)說。
“第二呢，我是覺得你的觀念有問題的，老祖宗的傳統(tǒng)是沒錯，但你沒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了？養(yǎng)兒防老，傳宗接代，這樣的觀念要不得的。你看看咱身邊的年輕人，家家一個孩，生女兒的要是都有你這種觀念，家家還不鬧翻了天喲？”
歐陽春擔(dān)心李家和不愿意聽，故意停了下來，沒有往下說，想看看李家和什么反應(yīng)。
李家和見歐陽春不說了，問：“怎么不說啦？我在聽呢。”
歐陽春微微一笑，說：“我怕我的話說重了，你接受不了的?！?p> 李家和：“沒事，你盡管說。”
歐陽春繼續(xù)說道。
“咱再往長遠了想噢，分析一下以后的形勢。以后兩個年輕人要負擔(dān)四個老人的生活，還要有自己的孩子，少說是一個孩子吧？這筆帳你算一算。咱們都是過來人，你想想有多難？你就是養(yǎng)個兒子又敢指望什么呢？話又說回來，現(xiàn)在政策不允許多生的，你和李蕊都有工作，你又是車間主任，保不準(zhǔn)哪天就當(dāng)了處長、廠長啥的。就因為超生，這一切就都沒了，不劃算的，還要每天讓別人茶余飯后念叨，你想想值不值？那滋味不好受的?！?p> 李家和慢慢吃著肉串，也慢慢地咀嚼著歐陽春話里的意思。
歐陽春適時停止了說話，拿起那半條魷魚吃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家和端起酒杯，說：“老兄，你的話有道理，來喝酒。”
歐陽春只是笑了一笑，和他碰了一下杯，兩人又一仰脖把酒干了。
放下酒杯，李家和說：“我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我們老家那邊這種觀念特別厲害，誰家要是生不出個兒子，連祖宗八代都會被人笑話。其實，這倒不是主要的，我就想生一個兒子，等我老了能有個依靠?！?p> 歐陽春沒有立即接茬，見桌上沒有酒了，沖服務(wù)員喊。
“服務(wù)員，再來四扎啤酒好啦。”
服務(wù)員答應(yīng)一聲，很快將酒送了過來。
歐陽春將一杯扎啤放在李家和的面前，自己也端了一杯，這才繼續(xù)說話。
“其實，你這種想法也無可厚非的，有時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可是我看明白了，就比如咱倆，大學(xué)畢業(yè)離開了家，咱們的父母能指咱們養(yǎng)老？以后社會發(fā)展了，孩子們指不定去哪工作安家呢，要我說啊，沒必要想那么多的。再說了，社會保障體系也在逐步健全和完善，等咱們老了那天，說不定國家給咱們養(yǎng)老呢。你還是聽我一句勸，趁早打消這個念頭的好?！?p> 李家和低頭凝眉邊吃肉串邊陷入沉思。
歐陽春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說話，于是，自顧自地邊吃邊喝，沒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李家和忽然眉頭一展，臉色頓時變得輕松，端起酒杯，說。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有道理，來喝酒?！?p> 李家和探過酒杯與歐陽春的酒杯碰了一下，大聲說：“有沒有膽量干了這杯？”
歐陽春知道李家和或許真的想通了，心情頓好，也忘了自己心頭的煩惱，說：“干了，誰不干誰是小狗?！?p> 李家和“哈哈”一笑，一仰脖，“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干了一大杯啤酒。
歐陽春也是一口氣將杯喝了個底朝天，喝完后，故意將酒杯倒過來給李家和看。
李家和伸出大拇指朝歐陽春比劃了一下，伸手端起另兩杯酒，遞給歐陽春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又隨手抓起一個羊腰子遞給歐陽春，故作神秘狀，低聲說。
“這是好東西，滋陰壯陽，中年男人應(yīng)當(dāng)多吃點，吃啥補啥?！?p> 歐陽春從沒吃過羊腰子，見烤得黑乎乎的，搖頭不想吃。
李家和笑了，說。
“好吃，真的，你吃一口，實在不想吃再給我?！?p> 歐陽春只好接了過來，咬了一小口，見沒有腥臊之氣，味道還蠻不錯的，便也沒再還給李家和。
李家和見歐陽春吃了，笑著說：“我沒騙你吧？好吃著呢，這比吃六味地黃丸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