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土匪周九良習慣性地打掃殺人現(xiàn)場,可惜以萬爺?shù)热说纳矸?,在靖武城里花自己銀子的機會太少了。
周九良翻找一圈才找到十來兩紋銀,拿在手里輕飄飄的太過寒酸,猶豫再三他還是將萬爺那對松香黃石球一并揣進了兜里,美名說是賊不落空。
這個理由很快被阿鬼推翻,他說周九良是土匪不是賊。
說這話的時候阿鬼手上并沒閑著,在尸體身上摸銀子的速度并不比周九良慢,一點也沒有之前屠戮尸首時的糾結抗拒,他的這道殺人關在土匪頭子周九良影響下已經(jīng)不知不覺被化解了。
周九良對此感到欣慰,甚至有些喜歡上了阿鬼勤學上進的精神。俗話說勤能補拙,沒殺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連尸體上的銀子都不敢摸。
大哥讓這群小子去山寨習武,而他們又正是長身體的年紀,無疑會給山寨增加一筆不小的開支,他不能讓這群小子過去吃白食。
念及如此,周九良將算盤打到了萬爺書房密室里的一千兩銀子上。
劉放則只拿了黃三的刀,這把刀能無時不刻地提醒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舉頭三尺有天神,要時時對這方世界保持敬畏。
修煉了神通尚且能被乞兒們打個半死,他認為自己只適合夾著尾巴做一個老實的壞人。
三人收刮完畢,周九良一杯酒水潑醒竹竿,拎著迷迷糊糊的竹竿就往樓下走,對于暈血的貨色他可沒那么好的耐心。
提著竹竿到了大堂,周九良還不忘向掌柜交代樓上萬爺和貴客要一醉方休,不能派人上去打擾。
掌柜豈敢不聽?萬爺脾氣他是知道的。
融國無宵禁,四人出了祥豐樓穿梭在燈紅酒綠的人流中,周九良靠近劉放小聲問道:“大哥,那筆銀子咱們要取來嗎?”
周九良想要那筆銀子,一百兩銀子數(shù)目不小,相當于一個縣令一兩年的俸祿,拿到之后不僅能緩解乞兒們去山寨后的缺銀危機,還能有效解決山寨上下幾年的溫飽。
劉放擔心周九良為了銀子大開殺戒,問道:“怎么取?殺進家里強搶?”
土匪們只在山里殺過人搶過劫,于形勢復雜的縣城里殺人搶銀子,周九良有很多顧忌,所以只計劃求財不害命。
周九良急忙豎著三根手指發(fā)誓,“這事兒交給弟兄們處理,絕對不會殺人!”
“你怎么弄出銀子?”劉放關心道。
周九良再三做出保證,“常福帶著弟兄們潛進去,先用迷藥放翻家眷,然后大大方方地將銀子弄出來,如果碰到漏網(wǎng)之魚就打暈,絕對不會殺人!”
隨即他又憨笑道:“不過得找大哥借點迷魂香給弟兄們……”
劉放對周九良當初在山上說武技才是正道的言論記憶猶新,出言調侃道:“你不說下藥是邪門歪道么?”
周九良帶著幾分羞赧和幾分理直氣壯道:“都做土匪了,還講什么正道歪道的?”
劉放一時語塞,竟然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常福去弄銀子,那你呢?”
能拿到銀子周九良并不在滿足,憋著一肚子壞水想要謀劃更多,他搖頭晃腦道:“咱兩今晚在酒館里亮了相,那群漂亮姑娘不知道會什么時候醒過來,咱們得趕緊出城才妥當?!?p> 劉放愿意相信一個土匪的直覺和專業(yè),清風寨能在官府這么多年的圍捕中毫發(fā)無損,周九良肯定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好!弟兄們怎么辦?”
其實對于亮相一說他是無所謂的,今晚所有人只看到他鼻青臉腫的模樣,若是等上三五日恢復美貌之后,誰還會認為是他?
正所謂福禍相依,劉放現(xiàn)在忽然覺得被乞兒們打一頓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
周九良繼續(xù)蠱惑道:“咱們翻城墻連夜出發(fā)趕路,弟兄們辦完事后明日打早出城帶著行禮在后面追咱們,再留五個弟兄帶著這幫臭小子和銀子回山寨,將乞兒安排妥當后再快馬追上咱們?!?p> 劉放想了想,覺得不妥:“萬一祥豐樓里的姑娘醒過來報官怎么辦?”
周九良心中一喜,略帶一絲緊張道:“祥豐樓我會派兩個弟兄守著?!?p> 劉放總覺得似乎哪個環(huán)節(jié)有什么問題,小細叮囑道:“在萬爺家里也留幾個弟兄守著,務必要保證家眷醒來時弟兄們能安全出城,不能讓人看見弟兄們的臉!不能殺人!”
周九良一臉得色,大喜道:“大哥放心,弟兄們機靈著呢!”
劉放看著周九良的嘴臉忽然醒悟過來:瑪?shù)?,為什么老子要黑燈瞎火的趕路?這廝想支開老子將那八個姑娘弄回山寨!
于是他一句話便澆滅了周九良的熱情:“算了,還是等弟兄們辦完事,明早咱們一起出城。”
周九良背心出汗,急得臉色變了又變,絞盡腦汁地找借口勸道:“大哥,留在城里太過兇險,還是連夜出發(fā)妥當!”
劉放越發(fā)肯定自己猜中了周九良的心思,義正言辭駁回了他的理由:“賢弟哪里話?既然弟兄們認我當大哥,自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撇下弟兄跑路的事老子做不出來!”
周九良傻眼了。
劉放轉頭看了看神情呆滯的周九良,帶著一臉笑意道:“咱們現(xiàn)在就兵分兩路,你去通知客棧通知弟兄們,我們在武圣廟等你!”
“哦……”周九良感到萬分沮喪,扭頭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他遠去背影,劉放暗自偷笑:小樣,你大哥終究是你大哥,跟我斗你還差了點。
竹竿聽劉哥兒和土匪頭子云里霧里的聊天,好奇道:“劉哥兒,你們要去哪兒弄銀子?”
劉放笑道:“萬爺家。”
聽到是去萬爺家取銀子,竹竿欣喜道:“萬爺果真對咱們不薄!知道黃三害了咱們牛哥兒,還給咱們一筆銀子!”
阿鬼狠狠敲了竹竿腦袋一下,低聲怒道:“不薄個屁!黃三是誰?萬爺?shù)墓吠茸?!就是萬爺要殺牛哥兒的,殺了牛哥兒就能拿咱們當槍使了。”
“什么!是萬……唔……唔……”
阿鬼捂住了竹竿的嘴,厲聲道:“閉嘴!咱們殺了萬爺,在逃命呢!”
竹竿沉默。
他的眼睛里藏滿了諸多不甘,他不相信教他們武技時平易近人的萬爺會是殺害牛哥兒的幕后主使。
他仿佛聽到了心里有什么破碎的聲音。
劉放用力揉了揉竹竿腦袋,“有些人對你好,不過是方便在背后捅刀子,他想將刀子捅得越深就會對你越好!”
他能明白竹竿此刻的心情。
地球上的人進化了四肢大腦,唯獨沒進化出一雙能分辨善惡的慧眼;五原的神修成了通天地的神通,也仍舊無法修出堪破是非的神目。
能做的,無外乎是多給自己包裹一層厚重的盔甲。
阿鬼摟著竹竿的肩膀,安慰道:“一世人一輩子兄弟,走!回去找兄弟們,咱們才是對你最真的,什么狗屁萬爺黃三,吃屎去吧!?!?p> “對,一世人一輩子兄弟!”劉放噓了口氣,想著法子逗竹竿開心道:“今天老子報了大仇,你可不能給老子哭喪著臉,得喜慶!”
阿鬼沒心沒肺地笑了,“對,咱們今晚得搞點肉好好慶祝慶祝?!?p> 竹竿癟了癟嘴,最終給出了一個難看的笑,“不能喝酒!”
劉放從中間攬住兩個家伙,“拜托,咱們三現(xiàn)在還在逃命好不好?”
阿鬼指了指劉放又指了指天上,拆穿道:“劉哥兒你這尊榮……是我和竹竿逃命好不好?再說你是那位的女婿用得著逃命?”
“劉哥兒,你知道的,我沒動手!”竹竿覺得自己很無辜,睡了一覺就成了殺人兇手,這覺睡得虧大發(fā)了。
劉放和阿鬼相視一眼,驟然動手將竹竿按在地板上一頓摩擦,“你姥姥個熊!”
阿鬼心思最毒,一邊打還一邊送祝福:“老子祝你以后新婚之夜也暈血!”
竹竿也不反抗,笑嘻嘻地任由兩人施為,這一次,他確定自己的牛哥兒回來了。
而且,就在身邊。
三人打打鬧鬧一路前行,仿佛有兄弟在一起,哪怕天塌了,哪怕立馬要被殺頭了,都不過屁大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