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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上傾情

第十二章 大華飯店

滬上傾情 幽蘭清曲 805 2024-07-09 12:56:16

  冬至一過,很快迎來西方傳統(tǒng)節(jié)日圣誕節(jié),這晚,工部局總董費(fèi)信惇包下整個大華飯店舉辦圣誕宴舞會,滬上不少政商名流應(yīng)邀參加,璀璨的水晶吊燈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當(dāng)許菲琳以一襲奢麗的皮草大衣挽著父親許虎的臂彎出現(xiàn)在宴客廳時,有聲音高喊:“富勝錢莊許老板到!”

  喧鬧的大廳立刻變得寂靜。

  這位因參加“滬上小姐競選”而名噪一時的影壇新星戴著頂貝蕾帽,披散著大波浪鬈發(fā),妝容精致,周身珠光寶氣,好似一株嬌艷動人的牡丹,輕輕松松便艷壓全場。

  男賓們都看呆了,那些鶯鶯燕燕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咦?這不是那個電影明星嘛?”

  “好像是噯?!?p>  “哇,她真人比電影里還要美!”

  感受到眾人熾熱的目光和驚嘆聲,許菲琳自信滿滿地環(huán)顧四周,嘴角生出一抹笑意。

  林蕭回頭對兒子說道:少文,跟我來?!焙芸旄缸觽z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了許家父女面前。

  少文穿的是件深灰呢大衣,寶石藍(lán)領(lǐng)帶在白襯衣領(lǐng)口打了個溫莎結(jié),四目相撞的一霎,他和許菲琳都暗吃一驚。

  “哈哈哈許老弟,有段日子沒見啦!”林蕭拱了拱手。

  “是啊林兄,近來可還好???”許虎也拱手回敬,他胖大身量,穿金色緞面長衫戴一頂西式禮貌,兩位長者親昵地寒暄。

  片刻后林蕭向兒子介紹起這位摯友:“少文,我來介紹下,這位富勝錢莊老板、也是上海灘著名的珠寶大王——許虎,在永豐最艱難之際多虧你許叔叔的錢莊慷慨放款,才解了我燃眉之急呀!”

  “欸——林兄客套啦,這位是?”許虎笑問。

  “這是幼子,我曾向你提起過的,今年夏天他剛從美國回來,在替我掌管永豐?!?p>  許虎定睛一看,這青年目光炯炯,眉宇間帶著幾分英氣,細(xì)細(xì)打量的確與林蕭有幾分相似。

  少文禮節(jié)性地伸出手:“許叔叔,您好?!?p>  許虎回握:“虎父無犬子,賢侄果真一表人材!我與你父親相識已有兩三年之久,你大哥二哥我都見過,只是你一直客居美國名校讀書,才遲遲無緣相見!”

  站在許虎身旁的許菲琳臉上掛著甜凈的笑容,靜靜注視著少文。

  “菲琳——”許虎轉(zhuǎn)過頭,見女兒正盯著這青年入神,又重復(fù)喊了句。

  “爸!”她這才回過神,臉上飛起兩朵紅霞,有一絲的慌亂羞澀。

  “傻丫頭,想什么呢?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爸爸的摯友——總商會副會長、滬上棉紗業(yè)巨子林蕭,除紡織業(yè)外你林伯伯還涉足房地產(chǎn),幾個月前更是憑借房地產(chǎn)納稅大戶的身份躋身公董局董事之列,可謂力貫中西,路路通達(dá)?。 ?p>  “欸——老弟過譽(yù)啦,不過是些虛銜!”林蕭笑著擺手。

  “林伯伯好!”許菲琳微微欠身。

  望著眼前這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林蕭嘆道:“許老弟好福氣呀,令嬡才貌雙全乖巧懂事,真叫人羨慕!”

  許虎笑道:“說來也巧,小女也是今年夏天剛從美國回來,之前在威……威……”

  “威爾斯利女子學(xué)院!”許菲琳忙提醒。

  “哦……對對對,在威爾斯利女子學(xué)院讀書,你看我這記性,嗐!老啦!”

  “哪有啊,您是生意忙太過操勞,再說偶然健忘也是人之常情嘛,哈哈哈……”

  “菲琳啊,這是你林伯伯的三公子——林少文?!痹S虎轉(zhuǎn)過臉繼續(xù)向女兒介紹。

  少文稍顯局促,許菲琳“噗”的一聲笑了。兩人之間微妙的表情被許虎捕捉到,許虎一臉狐疑地盯著女兒:“菲琳啊,你和少文……你們……你們認(rèn)識?”

  “爸,我和少文哥早在回國的郵輪上就認(rèn)識了,當(dāng)時我和表哥被一個流氓欺負(fù),多虧他出手相救?!痹S菲琳挽住父親的手臂說道。

  幾人正說笑間,悠揚(yáng)的華爾茲圓舞曲緩緩奏響,一位身姿挺拔的外國軍官從絢麗燈光中走來,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工部局警務(wù)總監(jiān)——費(fèi)沃利上尉。

  費(fèi)沃利紳士般的俯身,攤開右手沖許菲琳道:“小姐,賞臉跳支舞嗎?”

  許菲琳面露難色,父親許虎卻笑著催促:“去吧,去吧!”

  她只好把手搭在費(fèi)沃利的手上,由費(fèi)沃利牽著進(jìn)入舞池,霓虹燈下花團(tuán)錦簇,男男女女勾肩搭臂,搖曳生姿。

  “林兄——”一位身形瘦削,黑瘦的臉膛上布滿麻子的男人朝林蕭拱了拱手,他約莫五十歲上下,穿著黑色軟綢長袍。

  “哈哈哈,沈老板!”林蕭舉著高腳杯從他身旁穿過,像沒看見他似的。

  麻臉怔住,為掩飾窘狀忙摘下眼鏡裝作吹鏡面的灰塵,眼角余光卻忍不住偷瞄,不遠(yuǎn)處,林蕭正與有著“江北大亨”之稱的船運(yùn)業(yè)巨子沈青山熱聊。

  這碰了一鼻子灰的麻臉姓潘名定邦,人稱“潘閻王”,在青幫中排大字輩,是法租界內(nèi)勢力最大、輩分最高的青幫頭目,多年來他出入于黑白兩道,游走于政商之間,在滬上叱咤風(fēng)云一手遮天,幾乎沒人敢去招惹。

  要說這潘閻王和林蕭之間,深仇大恨倒也沒有,林蕭之所以這般不待見他,說到底是看不上他白相人的出身和習(xí)氣,在自詡為正派商人的林蕭眼中,潘定邦之所以有現(xiàn)在的財(cái)富地位,都是靠干害人的勾當(dāng),撈見不得光的黑心錢所獲,始終上不了臺面,他自然不會與這種聲名狼藉的大流氓為伍,叫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

  “爸,這老東西也太猖狂了,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里!”潘定邦還在恍惚間,他的獨(dú)子潘瑞已立在他身旁,顯然剛才那尷尬的一幕被他所目睹。

  潘定邦狹長的眼睛里閃出一絲凌厲,似笑非笑地冷哼一聲,將兒子手中的酒杯掠過一飲而盡。

  潘家父子正在氣頭上,一位身著戎裝、軍官模樣的男人挽著個身段婀娜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款款走來。

  “潘老板——潘公子——”軍官招手笑道,此人正是直系軍閥占領(lǐng)上海后,派來管轄華界的一名軍官——新任淞滬護(hù)軍使周明,他身邊的妖艷女子是十里洋場有名的交際花李如蕓,這交際花盤著發(fā),臉頰兩側(cè)各垂有一縷鬈發(fā),粉撲子臉,嘴唇涂抹得亮晶晶,穿一襲黑絲絨高開叉旗袍,胸部鼓蓬蓬的,蓮步輕移間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若隱若現(xiàn)。

  “周軍使!”父子倆換上笑臉迎了上去。

  簡短寒暄后,潘定邦將目光移到交際花臉上:“咦?這不是……茹蕓小姐嘛?”

  “潘老板,您記性可真好喲!”女人掩嘴輕笑,眉梢眼角皆是風(fēng)情。

  潘定邦是出了名的風(fēng)流好色,年輕時就孟浪,一把年紀(jì)了仍不消停,家里除了正室和幾房姨太太外,據(jù)說外邊還養(yǎng)著個戲子出身的外室……

  李茹云身材火辣性感,秋波流轉(zhuǎn),撩的老潘差點(diǎn)流口水,忍不住朝她身上多瞟了幾眼。

  周明諂笑著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潘老板,潘公子,咱們到那邊坐坐,喝一杯吧!”

  坐定后潘定邦欲言又止,朝交際花瞥了瞥,那交際花頗有眼力見兒,看出了他的顧慮,將一只纖長白嫩的手搭在周明肩頭揉捏了下,嗲聲嗲氣地撒嬌:“明哥,你們談事情,我去那邊和朋友打聲招呼喔!”

  周明點(diǎn)頭應(yīng)允。

  交際花走后潘定邦環(huán)顧左右,見旁邊沒人,低聲說道:“周軍使,明天夜里十一點(diǎn)鐘我們有批貨到達(dá)吳淞口,走吳淞口到龍華這條水路,由一艘英國貨輪運(yùn)送,到時候還請您多多關(guān)照呀!”

  “欸,潘老板客氣了,您放心,沿途有水警營官兵守護(hù),不會出問題的!”周明湊近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哈哈哈,那就好!周軍使,我敬您一杯,預(yù)祝我們首次合作一切順利!”

  周明笑著舉起酒杯。

  ……

  舞池里,費(fèi)沃利的手不安分了,在許菲林的背部一陣撫摸,許菲琳微微一顫急忙將他推開,以身體不適為由慌亂的從舞池中逃走。

  “Oh my god!”費(fèi)沃利望著她的身影搖頭聳肩。

  轉(zhuǎn)眼她已坐在角落里獨(dú)自喝著悶酒,倒不是還在生費(fèi)沃利的氣,男人嘛,有幾個不好色的?何況自己這樣美……

  真正讓她生氣的是舞池里那位太太,那個胖女人摟著她心愛的男人接連跳了好幾曲還不肯撒手。

  “也不怕把腿扭斷!”她心里恨恨的咒罵著,目光一直落在他們身上,期間有好幾個英俊瀟灑的男人靠近她搭訕,邀她共舞,都被她以高冷的姿態(tài)拒絕了。

  “小姐,可否共舞一曲?”又一位勇士近前。

  許菲琳極不耐煩地抬起頭,眼前站著的男人身材頎長,淺色西裝戴著墨鏡,梳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似乎有那么點(diǎn)兒眼熟,她滿臉困惑。

  君燁嘴角微勾,摘下墨鏡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怎么一個人喝悶酒啊?”

  她這才認(rèn)出他來,沒好氣地說:“又是你……你跟蹤我?”

  君燁苦笑:“許小姐,我和你一樣,也是受邀而來……不過,我們還真是有緣!”

  許菲琳翻了個白眼兒,把臉轉(zhuǎn)向一邊。

  “你好像很不開心,誰惹到你了啊?說來聽聽,我替你出口氣!”君燁探過身湊近,口中的熱氣哈在她臉上,混著一股子濃郁刺鼻的香水氣味,她一陣厭惡,猛的推開他:“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這種登徒子最好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

  說著霍地站起身來,氣呼呼地走開了,君燁苦笑著搖頭,瞥見她剛才用過的酒杯杯口處殘留一抹口紅印痕,便拿起酒杯轉(zhuǎn)了轉(zhuǎn),在印痕處呷了一口酒。

  上半場舞曲終于結(jié)束,許菲琳快步朝少文走去,搭訕著引他到沙發(fā)休息……

  當(dāng)華爾茲再次奏響時,她沖他屈屈膝,做了個邀舞的動作:“先生,賞臉嘛?”

  遲疑片刻,少文牽住她細(xì)白的小手,不少男賓朝少文投去艷羨的目光,也包括費(fèi)沃利上尉,沒人發(fā)現(xiàn)昏暗角落里還隱藏著一雙充滿妒恨的眼睛,君燁捏緊酒杯,心里像火燒一樣。

  “少文哥,你跳得真好!”許菲琳揚(yáng)起臉吐氣如蘭,沉浸在如夢如幻的舞池中。

  “砰砰砰”幾聲巨響打亂了人們的舞步。

  是槍聲!舞場頓時陷入混亂!

  眾人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一個面色慘白如紙、渾身血淋淋的男人已跌跌撞撞闖了進(jìn)來,他身上插有兩把飛刀,一把刺入胸口,另一把嵌在左肩。

  女賓客尖叫連連,許菲琳渾身哆嗦著往少文懷里躲。

  “救……救……救我!”受傷男子表情恐怖猙獰,張開手臂向眾人求救,但無人敢靠近,大家都驚愕地躲開了。

  男子搖搖晃晃撐了片刻轟然倒下,這一倒更加劇了他的死亡,胸前那把飛刀頃刻間穿透了他身體。

  警官費(fèi)沃利匆匆趕來,將他身體扳過來試探鼻息,發(fā)現(xiàn)已沒了生命跡象。

  有人認(rèn)出了死者身份,是公共租界內(nèi)日華紗廠的大班大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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