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江衷執(zhí)清靜地過了一個星期。
不過其實也不能說是清靜,就是變得和以前一樣,每天少了人打擾,日子恢復如常。
效率甚至比之前還高了,七天內不但看完了《民法總則》第八版,司法考試需要的材料也差不多都準備完善。
江衷執(zhí)起身把書放到圖書館的架子上,在經(jīng)過第五排書架的時候,他看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掛著一個有些眼熟的綠色書包。
但也沒多作停留。
找到《中外政治制度比較》,江衷執(zhí)回到座位,抬起凳子坐下的時候抬眼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一個女生甩著手里的水從門外進來,不明白兩點之間線段最短,她繞著外排的書架走了大半圈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大半圈,差不多是這層樓離他最遠的距離。
在她坐下準備朝這里看過來的時候,江衷執(zhí)適時收回目光。
四點半,飯點。陸陸續(xù)續(xù)有同學收拾起東西離開。
四點四十五,江衷執(zhí)起身,把書塞進書包往電梯處走去。
電梯到了,三倆同學進入了電梯。在電梯門合上前,他看到一個女生以飛快的速度跑向樓梯口,然后“嗒嗒嗒”的腳步聲被合上的電梯門阻擋在外。
到達一樓,江衷執(zhí)看著幾個男生從樓梯口出來,他走到服務臺借還了書本。
走出圖書館大門的時候,他在玻璃上看到一個身影,遠遠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略遠的身后。
大概在走到生活區(qū)的時候,那個身影才消失。
第二天,江衷執(zhí)從五樓電梯門出來的時候,放緩了腳步,他走到能擋住他身形的書架前,透過一排排的書層間隙往一個地方看去。
女生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探頭往這邊看了下。
而在江衷執(zhí)出現(xiàn)在她視線里的一瞬間,她就立馬把頭低了下去,甚至還拿出了本巨大的雜志欲蓋彌彰地擋住了臉。
然而卻也是知道其實這邊的人并不會發(fā)現(xiàn)她,過一會后方萊把書放了下去,盯著這邊看了好一會兒,她才低下頭開始看書。
桌上的《中外政治制度比較》被翻開后便一直停在17頁。
江衷執(zhí)看著書本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拿出手機從聯(lián)系人里找到了一個名字,點開。
......
手指在鍵盤上落了很久,最終那句話并沒有發(fā)出去。
他放下手機,把書翻到了下一頁。
......
第三天。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第七天。
這天江衷執(zhí)不到四點就離開了圖書館。走出來后在外面等了五分鐘,熟悉的“嗒嗒嗒”和身影都沒有出現(xiàn),江衷執(zhí)確定了,這人今天是真的沒來。
繩鋸木斷水滴石穿本就是難事,何況他不只是磐石,更是塊頑石。
......
方萊若知道她正被人腹議著定是要為自己正名的,只是此刻她正愁眉鎖眼著,而且也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早已被正主發(fā)現(xiàn),所以也不會推斷出缺席的行為會被判定成棄逃。
事情是這樣的...
今天又是下午公休的周五,方萊吃完午飯回寢室的時候正準備敲門大喊“周周”,宿舍里夾帶她的名字和“江衷執(zhí)”的陌生女聲讓她下意識地聽起了墻角。
周周的受歡迎不只針對男生,寢室里總會迎來各種各樣找她的人。
“肯定是方萊在追他。有好幾次我都在圖書館看到方萊坐在江衷執(zhí)旁邊跟他搭話,江衷執(zhí)都愛搭不理的?!闭f到這句話的時候這人發(fā)出了不知是什么意思的嗤笑,然后繼續(xù)不緊不慢地評價了起來,“江衷執(zhí)很難搞定的,我有個好朋友之前也喜歡過他,不過他這人太沒風度了,還好我朋友及時懸崖勒馬,后來她就提都不想再提這件事了。”
方萊摸了摸下巴,由說話內容推斷,此人應該是和她同過日語選修課的一個同學。
既然朋友都不想提這種事,那你怎么還往外說?
然后她沒忍住,耳朵貼緊了門繼續(xù)偷聽。
那女生突然抬高了聲音,“我們又不會往外說,周周你真的不知道嗎?她跟你關系這么好都不和你說這些?不可能吧?”
......
然后方萊聽到周周沒有起伏的聲音,“我不清楚。”
“周周要不等等方萊回來你問問,看看她會不會告訴你咯~”
在女生的起哄下,“對呀對呀”的應和聲起伏一片。
“為什么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探聽別人的秘密?”
上一句“我不清楚”的時候,方萊就聽出了周周的語氣有點不對,一點不像她平時處事周到的態(tài)度。而這句話,就更明顯了。
居然有些疾言厲色。
方萊從來沒聽過周周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時間在墻角下聽出了一股愧意。
里面的氣氛顯然尷尬了下,但很快,重新緩和氣氛的,還是周周。
“昨天你還八卦我和祁玢,這樣可不公平喔,你和兵哥哥的故事難道不配擁有姓名嗎?”
語句里“喔”和話尾都帶了些微微上揚的撒嬌調侃,很快,剛剛的凝重就消散了。
方萊突然就覺得很抱歉起來,周周帶她們見了祁玢吃了飯,可她卻是什么都沒和她說。
這樣的確不公平。
她直起身子,拍了拍門。
搭配著敲門聲響起的,是方萊刻意為之的輕快,“周周周周,我的寢室長,快來給我開門啦~”
隨著話題里女主人公的突然出現(xiàn),寢室里的幾個訪客瞬間噤若寒蟬。
在習慕耘和蘇娣結伴買完奶茶也回到寢室后,她們三三兩兩地離開了,而那位和方萊一起上過選修課的女生卻坐在周周的椅子上,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周周的手指不動聲色地在桌子上輕敲了下。
女生和周周東拉西扯地掰著不知是誰的八卦,在蘇娣戴起耳機來的時候,她終于將話題轉移到了方萊身上。
“方萊呀,你是不是和江衷執(zhí)關系挺好的呀?”
周周敲著書桌的指頭放緩了下,隨后,發(fā)出了兩聲聽得見的敲擊聲。
“嗯,怎么了。”在座位上正等著開火的方萊轉過身來看向女生,臉上是不帶一絲嘻嘻哈哈的面無表情。
“沒呢,我之前看到過好幾次你們在圖書館坐一起,還有上上個學期選修課的時候,也經(jīng)??吹侥阕竺?,誒,你們不會...是在談戀愛吧?”
表情里的夸張將驚訝配合得惟妙惟肖,仿佛她是真的通過這些得出的合理猜想,仿佛剛剛方萊側耳聽門時,那些冷嘲熱諷的話并不是從她的嘴里說出來的。
但是語氣里藏也藏不住的酸意引得好脾氣的習慕耘和周周都忍不住齊齊抬眼看她。
明明是和她完全無關的一件事,卻不知是因為要替朋友“報不平”還是要找存在感,非要跑到人家面前來摻一腳。
“跟你有什么關系?”
方萊的情緒通常會直接掛在臉上,就比如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的橫眉冷對會無比明顯地表露出來。
只是方萊這種輕易就可以看透的個性并不會讓人產(chǎn)生忌憚,女生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無辜,“關系倒是沒什么關系。不過你要是在追他的話,我男朋友和他之前是戰(zhàn)友,我可以讓他幫你牽線搭橋啊。”
無辜是故作無辜,話里的趾高氣揚卻是顯而易見。
周周看著方萊像只在狐貍面前呲牙咧嘴的小白兔,圓場的話在嘴邊呼之欲出。
“讓讓?!?p> 女生在作長舌婦前,想來定是沒有打聽過618除了方萊外,還有一位直來直往的。
而且比之方萊這位小白兔,她是個光看外表就讓人退避三舍的白虎。
蘇娣背對著女生站在方萊前面,聲音里沒有一點起伏。
周周停下了敲著桌子的手指,撐頭思考了下,得出結論:她的耳機里肯定是沒有聲音的。
其實女生并沒有擋著蘇娣的路,W大的寢室是整個南靈大學城里聞名的寬敞,有的人甚至不比較分數(shù)線的高低,就單因為享譽城外的W大住宿條件,甚至會棄了排名更高的一些學校而報考W大。
然而蘇娣就站在女生面前動也不動地等著她,直到她看著蘇娣一臉莫名其妙地抬著椅子不情不愿地往里面挪了挪,蘇娣才從女生的邊上擦過去。
隨后她轉過頭來問寢室的三個人,“吃飯?”
習慕耘先開口說的“好呀”。
再是方萊很快笑嘻嘻接上的“好嘞”。
最后則是周周拿上鑰匙后說的“走吧”,臨走前她還禮貌地對多余的那位“趕客”道,“我們要走了,你還要待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