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中也并不太平。
這些日子,東宮的變故實在是太多,宮中上下人心惶惶,不敢再出什么差池。太子妃蘇夢琴的性情在那之后變得更加孤僻了,太醫(yī)診斷通通無果,直說是心病,無藥可醫(yī)。
在小世子的頭七結束后,蘇夢琴恢復了每日的請安。
聞人依由朦月與柔兒跟著,走進了蘇夢琴的露華殿。這里雖說已無小世子的身影,可因為曾經(jīng)出過事,所以總讓人覺得有些恐懼。
“妾身見過太子妃。”聞人依緩緩而來,向蘇夢琴行了一禮。
“起來吧?!碧K夢琴看著她,不冷不熱地說。
“謝太子妃娘娘。”聞人依起身,環(huán)顧了四周。
目前到來的人她還認不太全,只認得蘇夢琴左手旁的良娣曹氏,與左手旁第二個女人承徽羅氏。
由于地位低微,聞人依只得坐在最遠的座位上。元晨曦離開后,聞人依隱隱約約成為了東宮風頭最盛的女人。
拋去寵愛,因為她的身份非常尷尬,樂承藉只要離開她的身邊,她就不會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因此她最近受到了不少刁難。
因為人還沒有到齊,不少妾室都在竊竊私語交談著,可有意無意地,她們都孤立了聞人依。
“聞人昭訓果然是美人,就算是生了病,也是嬌美的?!碧K夢琴一臉和善地看著她,打破了僵局。
“太子妃謬贊了,太子妃的才是花容月貌,妾身自愧不如?!甭勅艘赖恍?,不可置否。
聽了她的話,曹奕然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對聞人依針鋒相對。
“要不是說聞人昭訓明事理呢?聞人昭訓為了給太子妃分憂,硬是與太子相處了好幾夜。咱們自家人看了,都知道是聞人昭訓懂得體恤娘娘,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聞人昭訓抓著不放呢。”曹奕然不依不饒,企圖在口舌上讓她下不來臺。
“曹良娣這番話倒是讓妹妹惶恐了。妹妹知道姐姐的一番好意,但若讓不明內情的旁人聽了,誰不會覺得姐姐是在講,太子妃氣量小,容不下妹妹分得一丁點寵愛了?”聞人依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紅潤,“娘娘掌管著東宮后院,乃是一宮主母,這豈是妾身這樣身份低微之人所能覬覦的?”
曹奕然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聞人昭訓懂得尊卑貴賤自然是好的,但是往日姐妹們都是輪流侍奉太子殿下的,怎么你一來就要破壞規(guī)矩呢?”
“妾身可以勸誡太子殿下,但是妾身無權命令太子殿下,”聞人依看了看曹奕然,又看向蘇夢琴,“再者,規(guī)不規(guī)矩太子妃自有裁斷,良娣姐姐你何必越俎代庖?”
“好了,曹良娣身為本宮之下,平日幫襯本宮是分內之事。聞人昭訓初來乍到,不懂得東宮約定俗成的規(guī)定在情理之中。你們說話說得久了,看看這茶水吧。這茶葉是宮里新賜的,還沒來得及分給諸位妹妹?!碧K夢琴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讓人看不出悲喜。
失去樂司寰后,她就像變了一個人,笑的次數(shù)變少了,眼神也越來越空洞,眉目間總是有著淡淡的哀愁。
“不愧是娘娘,宮中的賞賜永遠都是頭一份的?!辈苻热贿m時地恭維了一句。
蘇夢琴微微頷首,“本宮不過是仰仗陛下對太子殿下的恩寵罷了。另外,陛下請來的法師今日將進入東宮做法事,妹妹們沒什么要緊的事就不要出門了?!?p> “妾身謹遵教誨。”眾太子妃妾行了一禮,向蘇夢琴表示恭順。
喝過茶水,她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露華殿。由于死過人,她們對這里非常忌憚,若不是請安,她們可能不會踏入這里一步。
“聞人昭訓留步?!痹陂T口,曹奕然突然叫住了聞人依。
聞人依回過頭,對著她行了一禮,“妾身見過良娣?!?p> “槍打出頭鳥,元晨曦就是你的前車之鑒?!辈苻热徊粺o威脅地看著她說。她一手拿著一張手帕,似乎隨時都想團起來扔到聞人依身上。
“妾身謹遵教誨?!甭勅艘烙之吂М吘吹匦辛艘欢Y,讓曹奕然覺得自己這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別以為有太子的寵愛,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日子長著呢,我們走著瞧。”曹奕然放完狠話,就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柔兒與朦月心中非常憤怒,但是礙于尊卑,她們不能當場發(fā)作,只能一臉心疼地看著聞人依。
“昭訓,曹良娣這樣您覺得如何?”柔兒怯怯地問。
“只要有皇后,誰都不能動搖太子妃的地位。更何況她已經(jīng)是良娣了,只要太子妃不犯什么過錯,她晉升無望。說白了,與我一樣,都是妾,”聞人依邊走邊教導似的跟她們個人說,“但對于這樣的人,你們要加以小心,因為在這東宮待久了,難免會有戾氣。更何況,我現(xiàn)在處于風頭浪尖之上。”
聞人依想到樂承藉,眼中的神情又深了一分。
眼下來到曌明,無論樂承藉是因為什么原因對她這樣好,但是他做到了他對她一開始的很多承諾——包括得到他的關愛呵護,得到他的偏袒,成為了他的例外。
樂承藉雖說外表是個嚴肅冷漠的人,也許看上去非常薄情寡義,可他的內心卻是火熱的。而且她也很幸運,看見了他柔軟的一面。每一天的早起,他都會躡手躡腳地離開她的臥房去準備上早朝,生怕她少睡一刻鐘,一有什么新奇的好東西,他也會想著帶她一同欣賞,也記掛著她喜歡的東西。
這樣的人,她真的不會心動嗎?她問自己這個問題,得到的確實是一個令她不可思議的回答,可是這樣的感覺又讓她感到惶恐不安。
因為她非??謶致勅艘u的出現(xiàn),害怕一旦她出現(xiàn)了,就會揭穿她的謊言,也會帶走屬于她的樂承藉。
也許是她走得太心不在焉,以至于有個人在她面前給她行了一禮,她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毅成。
“聞人昭訓,殿下下朝了,此刻正在書房等著您?!币愠赏蝗怀霈F(xiàn)在幾人面前,畢恭畢敬地對聞人依說。
“好,我馬上去?!甭勅艘揽戳艘谎凵磉叺娜醿号c朦月,對著她們做出了一個謹言慎行的警告表情,然后跟著毅成離開了這地。
此刻,樂承藉正在書房緊鎖著眉頭看書籍與資料。毅成推開了房門,將聞人依帶了進來。書房里面的氣氛似乎早就冷到冰點了,聞人依對著他行了一禮,這才讓樂承藉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你來了?!睒烦薪宸畔聲?,抬起了頭。
“是,”聞人依溫柔地回答道,然后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邊為他揉肩,“妾身看殿下心情似乎不太好,不知為何?”
樂承藉剛想說些什么,卻又把話咽了回去,轉而喝了一口茶水,“你在榮成帝國時,可曾處理過政事?”
“妾身不比姐姐們精明能干,只會在深宮之中虛度光陰。”聞人依淡淡地說。曌明的男子,特別是皇室的人,很不喜歡女子露出獨當一面的樣子。在朝廷,也有后宮也有不得干政的說法,所以她搪塞過去了。
“你與我已是一家人,何必遮遮掩掩?”樂承藉笑著拉過了她的手。
“妾身只是怕太子不喜,妾身來的這幾日,不止一人向妾身提及,女子無才便是德,妾身在曌明國孤苦無依,生怕惹殿下不快,只好聽姐姐們的話了。”聞人依裝作愧疚地低下了頭。
“若是有才得不到施展,豈不是讓明珠蒙塵了?本宮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就好?!睒烦薪鍖λ幕卮鹚坪醺械胶闷妗?p> “是?!?p> “商會聯(lián)名上書一事,想必你也有所耳聞。你認為,幕后黑手與本宮是什么關系?”樂承藉認真地看著她,似乎此刻只是將她當做了一個幕僚。
“妾身以為,他是瑜王的人。這件事情一開始確實只與琛王有關,但是這幕后之人似乎并不滿足,順帶著將琮王的勢力也挖了出來。若琮王元氣大傷,朝廷之中除去瑜王,已經(jīng)無人能與殿下抗衡。加之,瑜王在此時又落入了敵軍華耀之手,乍一看是瑜王的一時失策,但這也許是瑜王的障眼法,好讓陛下猜忌太子殿下。所以,妾身認為此人是瑜王的人?!甭勅艘勒J真地說。
樂承藉聽了她的話,目光之中有了一絲贊許,“說的不錯,但本宮卻不這么認為?!?p> “妾身愚鈍,不知殿下有何高見?”聞人依手上的動作一頓,皺緊了眉頭。
“若真是瑜王,扳倒琮王與琛王的動機這么明顯,他是拿本宮與父皇當傻子嗎?”樂承藉淺淺一笑,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啊,還是差了些火候?!?p> “那殿下以為是誰呢?”
“本宮懷疑,那人一定藏得很深。也許是一個我們都認識,卻習慣性忽略掉的人?!睒烦薪鍎x那之間想到了某個人。會不會是他?若是他,眼下他在朝廷毫無立足之地,會有什么好處?但他轉念又搖了搖頭,不可能,他看起來毫無勢力,如何與自己爭斗?
“會不會是已經(jīng)冊封好的幾位世襲王爺?”聞人依指的便是樂承藉的幾位皇叔。
“本宮會派人去查。”樂承藉一臉凝重地給了她答復。
但是對于樂承荏,他還是心存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