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去北條之前,我并不知道我要去找什么。
既然有關煙蘿和我的起因結果,都已經有了答案,我的心里雖然對煙蘿依然有著牽掛和眷戀,但是為什么我要去一個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十年的地方,我在車上也茫然了很久。
但是想要從歲城離開的那一瞬間,我想到的第一個地方,并不是我的家和父母,也不是我的學校和走過一遍又一遍的小路,我想到的是北條的那個拐角。
我給自己的答案是,當初煙蘿在這個地方說過,來找我玩的,或者我的心里還殘存著什么妄想,讓我為了一個什么都找不到的地方,跑這么遠的路,就為了過來看一眼,在這兒呆一會兒,然后再無瓜葛。
但是從我到達北條的那一刻起,我似乎有些明白,到底是什么指引著我到了這個地方。
離開北條的時候,我把給千成和似風打了個電話,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依稀還記得,大學開學的那一年,坐在車上看著飛逝而過的樹木建筑,與今天仿佛,人也依然還是那個人,但是卻不再是一樣的感覺。
我在外邊晃蕩了一整個暑假,從北條回來的時候,已經還有三天就要開學了,所以我都沒有回家,直接從北條坐車去了學校。
北條到預城的路很長,高鐵大概得有十個小時的路程,坐得我無精打采的,睡了一覺又一覺,醒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沒有到站,于是翻出手機來開始看聊天記錄和小說。
從時光嶼回來之后,我腦海中的風鈴聲已經再也聽不見了,睡覺的時候也不再經常做夢,早上醒來的時候會很清爽,但是有時候還會想聽一聽那個聲音,就把從夢旅館哪里拿過來的風鈴掛上,聽著它清脆的響聲,莫名的有一種滿足感。
坐到充電寶都沒電了,火車終于進了預城站,幾乎是從車上爬下來,在人群里擠來擠去出了車站,就看見左正跟琪悅正在外邊熱得跟哈巴狗似的蹲在背陰里等著我。
我走過去,左正遞給我一瓶冰水,我咕嘟咕嘟干了半瓶,才緩過了點勁兒,說:“預城是真TM的熱。”
“是啊。”左正站起來跟我一起往外走,用手機叫了車,在路口等著的時候跟我說:“你是不知道,我們宿舍有個留在預城的,在宿舍里邊自己熱中暑了每一個人知道,差點死在屋里邊,還是樓管檢查水房的時候看見有個沒關門的,生怕丟東西,就進來問了兩聲,這才發(fā)現(xiàn)?!?p> 等了一會兒,車來了,上了車有空調之后就舒服了很多。
左正跟我說著放假這段時間家里的事,什么高中他們班誰回去之后組織了聚會,去了多少人,有誰喝多了跟誰打了架,當初學校哪個班的女生現(xiàn)在居然變得多好看,我們班的誰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讀書,又有誰倒霉地被大學開除了回來復讀。
還有城市里經常去玩的地方,我們常去的那個網(wǎng)吧換了多高級的設備,公園里挖了一條什么樣的河,城里的哪個路口開了一家新的車店,哪個我們經常去飆自行車路口居然裝了紅綠燈。
還說起當初在建的小區(qū)現(xiàn)在都已經開始住上了人,小區(qū)的一排門市成了燒烤一條街,他們去了幾家嘗了鮮,告訴我哪家的最好吃,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去吃一次試試。
我就聽著左正跟我說,心思卻不在那邊。
到了學校之后,我們各自回了寢室,我把被子和褥子收拾好,趁著現(xiàn)在人都還沒來,放在樓底下開始曬,自己坐在陰涼的地方一邊聽歌一邊聊天,結果從對面就走過來一個人。
這個人剛開始我是注意到了,因為他很奇怪。
為什么很奇怪,因為這么熱的天氣,他居然穿著一身長袖衫加長褲子,而且還是黑的,但是看他走過來,我沒怎么太在意,因為我剛剛回來,除了左正都沒人知道,我覺得應該不是找我的。
但是很可惜,我猜錯了。
這個長袖長褲的人現(xiàn)在就站在我面前,看著我,對我說:“你好,古青檐?”
我抬頭看著他,點點頭,他一撩頭發(fā),笑起來:“你好,我叫水青州。”
姓水?我警惕了一下,其實是害怕了,不想再牽扯到這些大家族的狗屁倒灶的狗血往事里面去,于是我問:“水家的人,找我干什么?不會是找我償命吧?”
水青州陪著笑:“不不不,我這次來,是因為家族覺得因為上一代和上上代的事情牽連到了你,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讓我過來賠禮道歉。而且你跟吳先生還是忘年交的朋友,所以不管從人情上還是道理上都沒道理找你麻煩了。”
“哦。”原來是賠禮道歉的,我送了口氣,然后心思瞬間轉了幾轉,開玩笑問他:“你是水家這代的人?”
水青州點點頭,我就笑了:“那以我跟煙蘿的關系,我豈不是大你一輩?”
他倒是不生氣,還應和著我:“這么說的話,是應該的。”
大家族的人真是沒意思,做人圓滑的可以,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一點都沒有正常人的樂趣,我興味索然地擺擺手:“既然水家要跟我道歉,那賠禮是應該的吧?!?p> 水青州點頭:“家里已經跟我說了,我可以做主?!?p> “這就好辦了。”我站起來,掏出手機,把千成和似風的電話給了水青州:“你打這兩個電話,幫我辦件事?!?p> 水青州沒得到具體的答復,臉色有些為難,我笑著說:“不用擔心,對你們水家來說,九牛一毛,大不了你說辦不了,再來找我,我絕不勉強?!?p> 他這才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我重新坐下來,剛把耳機帶上,結果吳老頭的電話就來了。
我愣了一下,他找我干嘛?聽了兩聲就接了起來,吳老頭在那頭急慌慌地問我:“小子,我聽似風說,你最近借了他們一筆錢?”
他問這個干什么,我有點懵逼,但還是說:“是啊,但是......”
吳老頭還沒等我說完,打斷我道:“你知道,我那間酒店特別賺錢,這么著吧,這筆錢我送給你了?!?p> 這我就更納悶了:“老頭,你今天腦抽了?你送我錢干嘛?”
吳老頭嘿嘿笑著,笑聲里充滿了不懷好意:“我把這筆錢送給你,你將來有了著落,等你畢了業(yè)來做我徒弟怎么樣?”
聽他這么說我就愣了一下,才明白,跟領路人一樣,現(xiàn)在我這種情況的人,注定了將來就是要成為一個修行圈的人,他們都想趁機讓我接班,真是一群老油條。
我笑著跟他說:“但是剛才水家的人找過來了,說要給我賠禮道歉,我看他們低三下四怪可憐的,勉為其難把那筆錢交給他們負責了?!?p> “啊?”
吳老頭啊了一聲,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我在這邊哈哈大笑,告訴他:“老頭,趁早斷了這條心吧,以后咱們還是朋友?!?p> 吳老頭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說,掛了電話。
緊接著蘇半仙的電話就過來了,他的電話我倒是接的輕松,畢竟都這么多年的交情了。
“吳先生是不是要收你為徒?”
“嗯,我沒答應?!?p> “嗯,那就好。”
“你不會也想讓我當你徒弟吧?”
蘇半仙笑了:“我還沒到收徒的時候,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p> 我呵呵笑著,仿佛在嘲笑他一個大叔居然跟我裝嫩,沒想到他接著就說:
“何況我們是朋友?!?p> 掛了電話之后,我居然有點小感動,但是想了想他之前居然都不告訴我真相,跟著吳老頭一起在暗地里觀察我,這點感動瞬間蕩然無存,我開始盤算下次回家的時候怎么坑他了。
待到天色將盡,我看著我的舍友也拎著行李箱回來了一個,于是我抱起被子跟他一起上了樓,打開電腦打了一晚上輕松愉快的游戲,晚上又外賣叫了燒烤和啤酒,直喝到晚上斷電,爬上床睡著了。
接著幾天就沒什么事了,在宿舍里面躺尸到生銹,這學期的課不是很多,所以班里的人來的也不是很著急,慢悠悠的開學了兩三天才到的也有不少。
每天上課或者翹課,交作業(yè),寫東西,打游戲,看著新生入學,軍訓,上課,慢慢地從高中生變成了大學生,也有幾個學弟學妹喜歡我的故事的,在空間里瘋狂地給我吹捧了一番,之后的日子,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夏天過去,秋雨一場涼過一場,落葉落滿了校園的每個角落,我走在落滿了黃葉的小路上,從這頭走到那頭,再從那頭走到這頭,走得累了就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一會兒,看著路過的學生發(fā)呆。
秋招開始了,同班的,同宿舍的,都在忙著考研、出國、找工作,我倒是比較閑,天天除了應付學業(yè)就是呆著和閑逛,有時候還去老畫廊那邊找巷口的大爺聊聊天,去天水方跟吳老頭侃大山,順便學兩手,出去約兩個人拍幾張照片,日子過得挺舒服。
秋天還沒熱切起來,就要入冬了,那天早上我還穿著單褲和套衫出去,中午回寢的路上就下起了第一場雪,這一路凍得我大腿都麻了,下午果斷上了保暖褲跟羽絨服。
然后是兩個晴天。
再然后是連城的大學,夜里悄悄地下起來,到了第二天早上,窗子外邊的窄沿兒上已經積了半個巴掌厚的積雪。
冬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