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鎮(zhèn)。
大風(fēng)卷地,黃土漫天。
街道行人不多,看起來有些荒涼。
從小乞丐的記憶中可以看出,黃土鎮(zhèn)并無危險,是個普通村鎮(zhèn)。
白小澤頂著風(fēng)沙,就近找了一家民戶,拍響院門。
啪啪啪!
“誰啊?”
門內(nèi)響起一道老人的聲音。
不久之后,腳步聲到了門后,扒著門縫,待看清門外人的面孔,這才打開院門,很是謹(jǐn)慎。
這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身形佝僂,滿面青紅傷痕,是舊傷,像是被人打的。
白小澤怔了一下。
“老大爺,我路徑此地,身上沒了錢財,能不能跟您討口飯吃?”白小澤拱手問道,村子里無論房舍、穿著、禮數(shù)都與古代相仿。
老人心底柔善,又見白小澤衣裝體面,說話謙和,模樣俊朗不凡,不像歹人,便當(dāng)做客人,讓進(jìn)院子。
至于隨后想要跟進(jìn)的小乞丐,則是被他揮手擋在門外,關(guān)上院門。
白小澤心中略感不忍,但尋常人家誰會把乞丐請進(jìn)屋中,只好作罷,尋思著:反正小乞丐不需要吃飯,等自己填飽肚子,了解完這個世界再出門找他,幫他收拾一下,今后留在身邊,或許會是一個不錯的幫手。
此時正是吃早食的時間,堂屋方桌上放著一碗清湯白米粥,一盤咸菜,菜盤上放著吃了一口的黃面窩頭。
老人讓白小澤先坐,自去灶房取了一副碗筷、三個黃面窩頭,又將自己那碗熱湯從碗中均出大半。
“小伙子,老漢家里也沒啥好吃的招待,只有這些,你要是不嫌棄,就湊合著吃點吧,窩頭要是不夠,灶房還有,肯定管飽?!崩先藴匮哉f道。
‘管飽’二字說得很是自信。
白小澤這會兒餓得頭暈眼花,自不嫌棄,道了聲謝,先捧起熱粥。
然而他正要伸嘴去喝,忽然看到碗中一個倒映,正是他現(xiàn)在的模樣。
白小澤凝目去看,只見那倒影……俊朗不凡,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流倜儻,傾國傾城,氣質(zhì)卓然……真是秀色可餐啊!
白小澤捧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兩口,美滋滋,笑得合不攏嘴。
老人看得心奇,他還以為這位漂亮公子哥平日里定是錦衣玉食,吃不慣他這淡飯咸菜,沒成想才喝兩口熱湯,便樂成這般模樣。
熱湯滋潤腸胃后,白小澤將冷窩頭掰開,泡進(jìn)熱湯里,配著咸菜,吃了起來。
兩人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白小澤本想找個失憶的借口,跟老人了解這個世界,后來一想,自己可以看到別人記憶,直接查看豈不更加真實、詳盡?
于是他吃了五成飽后,直接查看老人近一個月來的記憶。
老人生活清苦,日子單調(diào)。
一個月里最充實的時光,就是天氣放晴,無風(fēng)無土的時候,和幾個老頭兒、老太太,坐在一起八卦嘮嗑。
嘮一嘮誰家兒郎,娶了哪個村上的漂亮閨女,抬去幾大箱子聘禮,讓姑娘的娘家人掙足了面子。
再說一說黃土鎮(zhèn)的土皇帝,黃大戶的當(dāng)家老人去世,感慨那老家伙空有銀錢,卻沒命享受。
后來話題又扯到某個大城一位同齡人身上。
說那人去福地修行,有人見到他前陣子回家探親,還跟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一樣,年輕健壯著哩。
而那人當(dāng)年苦苦追求不到,嫁入豪門做妾的美貌女子,現(xiàn)在卻成了一個滿臉皺皮,行將朽木的胖老嫗……
聽到‘修行’這個話題,
白小澤對這個世界愈發(fā)興趣盎然。
但就這么查看老人數(shù)十年記憶,非將他家糧食吃光了不可。
況且老人一介貧民,知道的信息定然不多。白小澤準(zhǔn)備換一家大戶去吃。
從老人記憶中得知,黃土鎮(zhèn)中死了老人的那家大戶,就送大兒子去了福地。
他家大兒子回來過兩次,自稱神修,力氣大的驚人,雙腿跑動起來,連馬都追不上。
白小澤決定就去他家看看情況。如果能夠走上修行之路,長生不死,他自然不甘心做一條混日子咸魚。
也只有變得更強(qiáng),強(qiáng)大的如同神明,或許才能知曉自己為何能夠穿越,洞察這具七日不腐,還散發(fā)奇香的古怪身體,甚至可以重返原來的世界。
不過那大戶人家仗著自家出了一位‘神修’,平日里就連奴仆都?xì)庋鎳虖?,不可一世?p> 老人這身傷,便是因為跟幾個老人討論兩句黃家死去的老當(dāng)家,不知怎么傳到黃家,黃家找上門來將他毒打一頓,他這還算輕的,其他老人,據(jù)說被活活打死兩個。
白小澤自知,若這么橫沖直撞的找過去,肯定落不得什么好。
于是他雙目凝注……
半個小時后。
“小伙子,這……這真是俺家最后一個窩頭了。”老人一臉不舍,雙手顫抖遞過來一個黃面窩頭。
窩頭雖然不值什么錢,但也挨不住你吃的多啊!老人萬分后悔,悔不該說自家窩頭管飽。
可誰能料想到,這小伙子看著體格不顯,胃口竟抵七八個大漢,嗓子眼兒連著無底洞似的,并且連他家還剩幾個窩頭都猜得到。
“謝謝啊,老大爺?!?p> 白小澤伸手去接,感受到老頭兒手上有一絲抗拒,他面帶微笑,加重力道,將最后這個窩頭扯了過來。
“老大爺,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報答你的?!卑仔赡弥C頭站起身。
“不用報答,不用報答?!崩先诉B連擺手,心中卻在叫苦,清貧之家,實在頂不住白小澤這樣猛吃,況且他也不相信這么一個公子哥,會記得他這樣的如螻蟻一般的待死之人。
白小澤出了院門,告別老人。
小乞丐一直蹲守門前,這時重新跟了上來。
待老人關(guān)上門,白小澤將手中最后一個窩頭遞給小乞丐。
小乞丐倒不客氣,走上兩步,伸手接過,三兩口便吃下肚去。
白小澤看得分明,小乞丐牙齒鋒利,尖細(xì)稠密,比野獸獠牙看起來還要可怖滲人,絕非常人。
這一下,他更加篤信在未來中看到的那一幕,一步步堅定邁出,底氣十足。
黃家大院。
今日是黃家老爺子的五七忌日,門前卻很是冷清,沒有一位賓客上門。
倒不是黃家落勢,而是人家不待五七客,就連他們自家人也不燒紙祭拜亡人。
有人說黃家出了不孝子,其實不然。
黃家有兩子,長子去了福地,成了神修。二子,也就是黃家如今的家主,別人平日里對外人蠻橫,那也是個大孝子。
可黃家二子只是生前盡孝。
黃家大哥有次回來曾說過:人是肉身、神元、神魂三體合一的存在。人死之后,肉身與神魂便會分離,神魂可以保留原來的意識,但也會在一刻之內(nèi)消亡。
人死之后的盡孝,無非就是做給死人和活人看的。聽了大哥一番話,黃二子覺得不需要做給死人看。
活人嘛……
頭七時候還有吃瓜群眾在背后亂嚼舌根,說黃家人不孝,死后要下地獄。
結(jié)果傳到黃二子耳朵里,黃二子命管家教教那人:什么他娘的叫地獄!
于是,黃家管家?guī)е蚴?,將那?zhèn)民的腿打斷一條,舌頭剪了半截,眼珠子剜出來一顆。
從那之后,明面上再也聽不到關(guān)于黃家‘不孝子’的任何謠言。
此時。
黃家大院朱紅大門緊閉,仿佛門后連著地獄,關(guān)著無數(shù)惡鬼猛獸。
若無要緊事,一般人可不敢上前叫門。
白小澤也沒有上前叫門。他只是在路過黃家門前時,撿了一塊大石頭,用力扔了出去。
嘭!
朱紅如血的大門,發(fā)出一聲巨響,被砸掉一大塊紅漆。
白小澤拍拍手,沒事人一樣,繼續(xù)慢悠悠往前走,小乞丐跟在他的身后。
少頃。
扎扎扎!
黃家大院的漆紅如血的大門,發(fā)出低沉的怒吼,從中裂開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