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重逢5
夜笙揉著老大的腫包趔趔趄趄的跟上白晚。
白晚安安靜靜的潛伏在斷壁殘垣后面。
無垠的曠地上一只傀在奔跑。
它有著健碩的肌肉、綠色的皮膚，巨大的身軀狂奔在薄霧般的夜色下顯出了幾分莫名的寂寥。
白晚緊緊的盯著那只傀。
夜笙跟著她蹲下，低聲道：“何不去試探一下？”
“謀定后動，否則得不償失。”白晚輕聲說：“捉一只傀容易，但若是沒牽扯出背后黑手豈非白捉了?！?p> “那怎么辦？”夜笙嘖了一聲：“你剛才不說要剖了這只傀上稟天庭？”
這正是白晚的糾結(jié)之處，三百多年前吃了主動出手的虧，前不久吃了不主動出手的虧...
她很快下定決心：“不如你先替我跟著那只傀，看它有沒有和其他人接觸，如果天亮之前它未曾和任何人接觸，你便幫我捉了它，我在這兒用信蝶上報給天庭..行么？”
夜笙抱著手四平八穩(wěn)的聽著，給她輕輕推了一把，笑得跟朵花兒似得：“阿晚抱我一下，我便替你去跑腿?！?p> 白晚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便罷了，我還是自己跟著吧，明日再呈天帝不遲?！?p> “怕了你了?！币贵侠∮袆拥乃骸斑@個擁抱我且記下。”
夜笙身如鬼魅，片刻便不見人影。
白晚想了想，悄然回到了皇宮。
白幡幢幢，燈火桀桀。
錦衣少年跪立于風(fēng)露暗影中，風(fēng)吹雨打過的大堂正前方安放著一尊棺槨。
一陣冷風(fēng)灌入，兜頭兜臉的透心涼使他頓感血液僵冷。
他緩了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刀，碧寒的刀光映著一雙冷漠的眼睛。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如果死能解決問題，世上之事便容易得多了?！?p> 少女走到他面前，彎腰微笑，伸出一只手。
她的容顏如驚鴻，但若用言語又極難形容。
他愣愣的盯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此情此景，他無法違抗她，呆呆的把短刀奉到了她手上。
少女握住短刀，拍了拍他的頭，淺笑道：“好孩子?！?p> 她分明在笑，卻讓人感到疏離又隔膜。
他雙手交疊，以額觸地，行禮道：“感成真君?！?p> 白晚半蹲著扶起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錦衣少年抬頭，早已是淚如雨下：“當(dāng)初父皇告訴過兒臣，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為人君者當(dāng)愛民如子，保國祚平安?！?p> “可是到頭來我什么都做不到，南臨五百年基業(yè)傾頹，父皇死了，我亦不能久活..”
白晚聽了一堆廢話已是極限，不得已道：“說重點，既然當(dāng)初事出緊急，宮外有妖獸肆掠，宮內(nèi)不可能就讓妖獸輕易放過了?！?p> 她看著他：“宮內(nèi)的妖獸是青陽真君絞了還是..”
少年臉上出現(xiàn)了既驚恐又痛苦的神情，一張臉慘白得如同一張白紙。
白晚已有了幾分猜想：“為何你和先皇沒有..”
看著他的神情，白晚恍然大悟，一種寒徹心扉的冷意從腳趾直竄腦門，她有一種切膚的悚然之感。
“是魔..魔道么..”她眼絲如血，切齒的問。
少年絕望的閉眼：“殺了我吧?！?p> 白晚將短刀一擲，古老的刀鞘刺啦一聲在地上滑出尖銳的嘶鳴音，氣極反笑：“你說的是人話？”
“你說得對，我不是人。”少年狠狠地掄了自己兩耳光，痛哭流涕道：“我活得像個廢物，不能保南臨臣民，不能佑宗室親族，只能成為他人棋子?！?p> “我不是這個意思?！?p> 少年顫栗的一步步走過去撿起了短刀，琤的一聲，短刀出鞘。
他背對著她大哭道：“你一定以為我下不了手，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到今日。”
他慘笑，似乎在自言自語：“世上之人原本逃不過生死，也逃不出對生死的恐懼。”
“如我父子二人，親眼見數(shù)千臣民為了我們變?yōu)檠锶耘f茍延殘喘，腆存于世，倒是少見?！?p> “我知道你們..”她剩下的半句話猶如核桃噎在了喉嚨里，再也說不出。
如一具沒有血色的木偶倒在地上。
一柄血淋淋的短刀插在少年的胸口，他的神情凄惶不安，但似乎沒有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她的手就這般空落落的舉在空中，臉色逐漸凝重，罷了，可得解脫處，也許只有此刻。
“且瞑目罷。”白晚替他闔上眼。
那些不是魔儡，而是妖傀。
妖獸吃人可變成妖傀，使他們不妖不人，而是人吃了妖獸也會變成妖傀。
先皇和少年只是一個餌，自有忠心耿耿、精忠報君的臣民為了他們前赴后繼，食妖獸、成妖傀。
宮內(nèi)的妖獸是被吃了，而不是被青陽真君除了。
可是即便當(dāng)初青陽真君不知實情，中了陷阱，也不該著了妖傀之手，其中必另有隱情。
夜笙沒有等到白晚來找他，捉了傀回來找白晚也不見她的人影。
他把南臨宮內(nèi)外找了個遍，仍舊一無所獲。
等找到擱置靈柩的偏殿時，發(fā)現(xiàn)了死去多時的錦衣少年。
“阿晚..”夜笙心中的不安泛濫成災(zāi)，眼眸慢慢充斥了詭異的猩紅之色。
“冤枉、冤枉?！滨r血淋漓的小鬼掐著她的脖子。
“為何不救我！”
黏膩的話語猶如苔蘚，堆積在她的耳邊。
她窒悶得透不過氣，一手將那些牛鬼蛇神揮開，從夢魘中驚醒過來。
天空飄著小雨，不客氣的將她澆了個透，但她感到唇干舌弊，渾身發(fā)燙，臉頰要燒起來一般。
婉約清麗的古箏音從不遠處的屋子里緩緩漫出，如這青色的小雨一般洗滌心脾。
她微微喘了口氣，余光一掃四周，赫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形形色色、擁擠不堪的小鬼們在她身邊徘徊、審視、試探、時時準備進攻。
若是尋常人早被這幅場景給嚇死了。
她還活著一要感謝破曉護主，二要感謝她的霉運加身。
在她尚未醒來之前破曉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同時讓雙眼不被封印，直接幫她驅(qū)散了不懷好意的鬼怪。
白晚吐了吐舌，拍了拍破曉寶貝，念叨：“還好有你，否則我堂堂瘟神，今日竟要葬身鬼腹?！?p> 等她冷靜下來，雖則外面鬼怪如云，卻沒有一個敢靠近傳出琴音的那間屋子。
她淺淺舒了口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