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黃塵百戲多】

　　伴隨著年輕路人嘖嘖驚嘆，他的三叔又換了話題，開始給他講述遠方城里各種美食，聽得年輕人不住咽唾沫。

　　方長從他們二人旁邊緩步經(jīng)過，微微發(fā)笑。

　　上年紀(jì)路人所講述的這件事，明顯年代久遠，加上講述者夸張的表情和動作，必有些水分，無法判斷真假。

　　不過想來，如果這個故事是真事，里面那只傷人無數(shù)的惡虎，定然已經(jīng)成妖。

　　畢竟在這個故事里，它可以分辨各地捕獵好手的毒藥和陷阱，與專業(yè)人類斗智斗勇，而且‘力大無窮’也是明顯標(biāo)志。只是這只虎妖傷人過多，蒙蔽了靈性，于是這樣簡單的著了道，用極其可笑的方式殞命。

　　對于這故事本身，沒必要深究，方長也不想深究。

　　不過此地有這座伏虎石橋，想來并不是毫無來由，應(yīng)有猛虎在此殞命，至于是否為重油重糖炊餅所伏……

　　嗯，倒是可以嘗一嘗這里的名吃，伏虎餅。

　　方長重新向鎮(zhèn)中踱去，順便看著這里人間百態(tài)，見那成人奔波，孩童嬉戲，滾滾黃塵之中，倒是頗為生動。

　　買吃的要用錢。

　　方長現(xiàn)在身無分文，當(dāng)初變賣家產(chǎn)之資，已經(jīng)在離鄉(xiāng)進山時全部用完，一文不剩。

　　他現(xiàn)在也算修行有成，人間錢財不能隨意拿，譬如“劫富濟貧”或者“點石成金”這種方式并不可取，否則沾染過多因果，會有損修為。

　　但他自有辦法。

　　看了看石板路兩側(cè)，方長尋了間金銀質(zhì)鋪走進去。小鎮(zhèn)雖然很繁華，但和大城沒法比，雖然行人眾多，這兒依然開不起專門的珠寶店。

　　倒是金銀質(zhì)鋪這種，兼做典當(dāng)、金銀飾物制作兌換，有珠寶店職能，甚至?xí)媛氋u點雜貨的，在這人來人往的小鎮(zhèn)上，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

　　“客官可是要點什么？”

　　入內(nèi)只見一排排大柜布滿墻壁，頗有些年頭，唯有柜臺像是新制，金銀質(zhì)鋪掌柜正靠在柜臺后，用食指撥弄著算盤，看見方長走進來，立刻掛上笑容，出聲詢問。

　　看面前這人背著青布包裹，當(dāng)是官道行人，即使對方身上衣服粗糙，作為專業(yè)掌柜，他很有職業(yè)素養(yǎng)，不會慢待。

　　“不知此處可收玉料？”

　　“自然是收的?！闭乒裾馈?p>　　看來會是個不小的生意，考驗自己眼光時候又要到了？既然對方說的是“收”，應(yīng)該不是來質(zhì)當(dāng)物品，而是要來售賣……

　　“幫我看看這塊璞玉。”

　　方長伸手從包裹中，摸出來時掰下來那塊玉，放在柜臺上。

　　待玉塊放穩(wěn)，掌柜才伸手拿過，借著窗口光線仔細照看，看玉質(zhì)和內(nèi)中紋理。

　　“好玉！”掌柜先是稱贊一句，然后說道：“剔透晶瑩，毫無瑕疵，可惜個頭不大，而且只是璞玉，未曾經(jīng)過工匠雕琢，價值不會太高……我出八百文，不知客官對此價格是否滿意？”

　　“可。”

　　并未談價格，方長簡單應(yīng)下。

　　“如此，請客官稍待?！闭f罷取了錢和一紙簡單文契，問道：“客官是否需要契書？會寫明這塊璞玉樣式大小和售價?！?p>　　“無需如此?！狈介L搖頭拒絕。

　　“好的，客官請收好，這是八百文官錢?！卑税巽~錢頗有些分量，掌柜用雙手拎過來，遞給方長。

　　簡單看了一下，數(shù)量大致不差，遂和掌柜致謝后，裝好出門。這次交易，金銀質(zhì)鋪肯定賺了一些，但是方長并不在意。

　　用對方所需去等價交換，也是一個正常來錢的路子，這樣沾染因果不多。

　　如果此次沒有寶物換錢，方長甚至考慮在鎮(zhèn)上打個短工，為來往行人客商扛扛貨物。

　　鎮(zhèn)上沒有成衣鋪，那在大城中才有。

　　不過衣食住行這四大行業(yè)，算得上是百姓必需，故小鎮(zhèn)上還是有一間“邵家綢緞莊”，方長從周圍人口中聽聞，此處還兼做裁縫。

　　門口斜挑著一根旗桿，上書一個“布”字，里面倒是和鋪名嚴重不副——擺著的都是尋常布匹，連一塊綢緞都沒有。

　　“客官要點什么？”

　　“我要做身衣服，就用這種布就好。”方長拍了拍旁邊一匹皂色細布，對里面人說道。

　　裁縫過來，以尺為方長量了身長肩寬腰圍四肢長短，又議好價格收了定金留下姓名，雙方約好三天后來取。

　　衣服是貴重品，方長這一番定制，賣玉得來的錢去了一半。

　　作為本地有名特產(chǎn)小吃，售賣伏虎餅的到處都是。

　　有正式店鋪掛著伏虎餅招牌，門口有伙計招攬顧客；有街邊所支小攤，多為夫婦二人忙忙碌碌。

　　方長選了個人最多的攤子，上前排隊，花十幾文買了幾個餅。

　　咬一口，果然又脆又香。

　　面餅放了白糖豬油，烤的酥脆，上面還點綴著芝麻，用一張薄草紙夾著。

　　走到街邊角落，方長找地方打開背上包裹，拿出從崖上帶下來用闊葉捆扎的熟肉。

　　肉有些涼，但是依然美味，被闊葉捆扎包裹了段時間，還帶有一絲清香。將炊餅劈開成兩半，在把涼肉切開，塞進熱氣騰騰的炊餅中，熱餅涼肉，端得美味。

　　不遠處攤主還在不斷告訴顧客們：“大家放心食用，這餅已經(jīng)比當(dāng)年伏虎時減了糖油分量，只是不可貪吃?！?p>　　聞聽此言，方長一笑而過，將手中幾個夾肉炊餅一掃而盡。

　　接下來，他在虎橋鎮(zhèn)上閑逛。

　　南來北往車馬行人，多有在此歇息待上半天一宿者，或者中午路過打個尖兒墊墊肚子。街面上攤鋪棚子鱗次櫛比，蔚為熱鬧，交談聲、叫賣聲、騾馬嘶聲、車輪嘎嘎聲、梆子鈴鐺聲不絕于耳。

　　雖然修為小成后聽力極好，但是這片嘈雜對他毫無影響，對于虎橋鎮(zhèn)這片繁華，他就像局外人，單零零的走在石板路上。

　　方長很享受這種心境。

　　前面有個酒館，門口桿子上挑著一個“酒”字，正在隨風(fēng)飄卷，隱約有酒香飄來。

　　想起了林溪村那筒高粱酒，他準(zhǔn)備過去問問價格。

　　這時，旁邊身著襦裙端著簸箕的婦女，和鄰居談話聲傳入方長耳朵。

　　“……龐員外家的怪事，鬧得可是越來越兇了?！?p>　　“是啊，尋了好幾位法師巫祝，都無功而返，他們連原因都弄不清楚，有的說有鬼，有的說有妖?！?p>　　“真是可怕，還好只有他一家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