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晚上近十點,吾若梅還在與陸燕通話。還是人員調(diào)動問題。
“嗯嗯嗯,”吾若梅努力壓著自己,暗示自己別生氣,別發(fā)火。讓她陸燕神經(jīng)病發(fā)泄去。
“那不行,你抽走了我們的人,我們?nèi)币粋€人,那可不行。我下班時候剛知道,你怎么不和我說一聲就調(diào)整呢?”陸燕的嗓子像排油煙機,噠噠噠非常刺耳。
吾若梅正好在廚房兼陽臺半步見方的空地上。她神經(jīng)質地抬頭望一眼一尺之距的排油煙機。面前的排油煙機雖然無聲無息,但陸燕的聲音似乎就來自那里。陸燕的一驚一乍,把吾若梅搞暈了。
她在努力保持鎮(zhèn)定的同時,不時地插進一兩句可憐巴巴有氣無力的辨詞:“是呀,我沒說都抽走。這個是原來說好的一個護士,她突然又說需要去休假一周,做手術,一個痔瘡手術,你不能說不讓人家去吧?!?p> “那也不能說抽就抽我們的,為啥不抽別人呢?”
這里兩人還沒說完,雒霞又打進來。吾若梅正好也招架不住陸燕了。望著手機屏幕上方顯示的雒霞的手機號,吾若梅趕緊對著手機說:“等一下等一下,又有電話打進來了。一會兒我給你打過去?!?p> 電話一放,吾若梅愣怔一下,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兩個電話都沒有接著。
這是怎么弄的。她一時有點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腦子短路了。甚至懷疑剛才對陸燕說的話,是否也被雒霞聽見了。她真的體會到了五十多歲才有的腦子眼睛豆一起遲鈍的
這兒正準備接通,忽然又有微信電話叮隆咚響起來,盡管一點也不刺耳朵,但吾若梅還是不由地嘟囔一句,這手機怎么回事,怎么電話正通著,還能打進來?真見鬼了。原來不是這樣呀。
她干脆不去接。正恍惚著,結果兩電話都斷了。陸燕這人怎么這樣,一會兒一個樣,純粹神經(jīng)質。
這怎么好。吾若梅心跳明顯加速,她幾乎是顫抖著手,給雒霞主任撥打回去。
撥通電話,她不安地等著。也不能太明顯了,否則讓陸燕那小子抓住把柄,會到處亂說我勢利功利。她雖然對陸燕基本有所了解,但對她今晚上的翻臉不認人,像小孩一樣的變臉,完全不理解。
吾若梅使勁全身力氣,給雒霞撥打回去,說:“雒主任,不好意思,剛才正好有電話沒接上?!?她甚至慌亂的連這樣一兩句話都解釋不清,”我和陸總說了,那個小孩,那就讓她先不辦調(diào)轉手續(xù),恩嗯對,對對,每個單位都有規(guī)矩呢,不能得寸進尺……”
電話那頭,雒霞或許已經(jīng)有所知曉剛才發(fā)生的情況。只是用一種一貫沉穩(wěn)的,節(jié)奏平緩的聲音說:“嗷,我知道。”雒霞永遠都是一個“我知道”,好像天只要天沒塌下來,她就會沉穩(wěn)地用不聲不響地的手托住一切。不過,仔細聽,從語氣里,也能能影影約約聽到微微顫抖的音。
“那天,說還準備把她由護理員調(diào)到護士。對,不能慣壞了,科里對她這么關照。這孩子,給我發(fā)了一大堆短信,我還沒上看呢。她在科里,和護士長和科里都吵架了。我們還想給她調(diào)一個更好的,但是這樣就會讓科里怎么想,我們要鼓勵好的,不能讓她本來因為科里沒干好,還要給她調(diào)整。而且是調(diào)整好的,而且是非臨床的地方,這讓別人怎么看,別人還怎么在科里工作?,F(xiàn)在是科里最忙的時候,卻提出來要休假,說去看病。那就讓她先去休假吧,回來再說吧,回來也不能去科里了。想用這樣的辦法,這樣帶頭來和領導鬧事,這種人,帶頭找事,影響到了全局,那怎么行?!?p> 吾若梅聽著聽著,心里好受多了。雒霞在關鍵時刻總能出現(xiàn),也公道的很。
她趕緊表態(tài),以表示感激。她的確需要能壓得住陣的領導出面。雒霞說的也的確好。只說事,不對人。沒提陸燕半個字。實際上,雒霞也對陸燕發(fā)怵。能讓著陸燕盡量讓著。
放下手機時,吾若梅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近午夜十二點了。
曲春華從廁所出來,頭上濕漉漉的,他用一把小梳子使勁地梳頭,把越來越見稀疏的頭發(fā)梳理的油光油光。實際上,不油光也不可能,頭發(fā)稀疏的讓人心里發(fā)慌。就好像頭發(fā)的掉落和年齡在賽跑。只要頭發(fā)一天少掉幾根,就能贏的一天的寬慰。
吾若梅沒有理會曲春華。她徑直進了廁所。一會兒出來,她還是對曲春華視而不見。她去女兒圓圓的房間門口停下來,輕輕推開門,探頭進去看看。又退出來,自言自語對著墻壁說:“這孩子,想跟她說說話,到睡著了?!?p> “早就睡著了?!鼻喝A主動說,剛才她出來說一句,“我媽媽比過夜生活的人還忙呢。”
吾若梅關心到:“圓圓今天怎么樣?”說話時,并沒有去看曲春華。
“沒事沒事。嗯,不過,她剛才,就是你打電話的時候,在房間里也打了半天電話?!?p> “打半天電話??男的女的?”吾若梅頓時緊張地問,眼睛瞪的老大。仿佛只要有人招惹圓圓一下,就會馬上要她的命,“她電話里說什么呢?”她心里清楚,自己明顯是明知故問和白費口舌。
曲春華說:“聽不清楚,好像挺高興的。說說笑笑的。”
“說說笑笑的?”這倒是有點出吾若梅的意外,“一句話也沒有聽清?”吾若梅不甘心。真想沖進去問問圓圓。
“沒有。還有,”曲春華正說著,突然,哐當門開了。圓圓只穿一件短袖背心,趿拉著拖鞋,噼里啪啦急急忙忙往衛(wèi)生間去。曲春華急忙往邊上一讓。吾若梅聞聲從房間里出來,與曲春華對視一下。
兩人就那么裝模作樣地擺擺桌子上的茶杯,直到圓圓從衛(wèi)生間出來。
圓圓一出來,突然對吾若梅說:“媽媽,我換工作了。挺遠的,需要另外租房子。”
“另租房子?”
“不是,我自己另外租?!?p> “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