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怎么這么半天？我都接了好幾個電話了，還不見你回來?！蔽崛裘肥掌饋硎謾C，手機在它手心里揉來揉去，好像還有點不舍。
曲春華把小紅車放下，本不想提遇到保險公司發(fā)傳單的事，可被吾若梅這么一問，一著急，不由地說：“嗨超市門口兩個保險公司的人，非要問……”
”你不搭理它們就完了，還要什么傳單?！鼻喝A手里的傳單，像一只小麻雀，被吾若梅說得向身后躲著。最后，干脆揉把揉把塞進口袋里。
“不是，人家把單車給我先用了。周邊找不到單車。有個…….主管，心眼不錯，讓兩組員把僅剩的單車給我用了?！痹绞蔷o張，卻越是想說的圓滑些，就把中年女人主管一個人，說成了兩個人。
吾若梅沒再說什么，她看著小紅車，露出微笑，把幾包塑料袋放在車前框，忽然笑了。她一定是又有了和曲春華有共同語言的話題，否則，不會這樣。果然，吾若梅扶著車把，輕盈地倒替著甩甩胳膊，說：“你來騎著回吧?！?p> “不行，這么沉，不好騎。”曲春華本來想說兩人一起步行推著走吧。一起走，也許可以當當吾若梅的聽眾。吾若梅并非老是對曲春華板著臉。一遇到老家的一些事，她覺得曲春華才是最好的述說對象。他倆對有些事有些人，有驚人的共同認識。
果然，吾若梅扶著單車，和曲春華一前一后剛走出兩步，吾若梅就說：“剛才是牛素琴的電話?！?p> “牛素琴？她不是和她老公離了么？”曲春華頓時興致勃勃，“不是又找了一個么？”說著，嘴角扯著老大，顯露出不知道往哪兒放兩張嘴唇的樣子。他相信，大部分中年往上數(shù)的男人或者女人，對同齡人的離婚再婚都特感興趣。
“唉，又找了一個，這兩天要結(jié)婚了，我……”
”這兩天要結(jié)婚？我操。”不知為什么，曲春華不由地想說句臟話。好像不這樣，就不足于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吾若梅高興地說：“嗨，來過好幾次電話了，想讓我回去參加婚禮。老么咔嚓眼的了，還……”
“就是，老么咔嚓眼了，還又，新找的是哪的？”
“好像是什么研究所的，不知道。”嘴里說著不知道，卻又想說下去，吾若梅說：“剛才電話里還說呢，康謙又找她了?！闭f著，又突然問，“圓圓幾點回來？我們其實應(yīng)該在地鐵站口等等她。這孩子，這兩天不知道怎么了。”
曲春華沒料到吾若梅會轉(zhuǎn)到圓圓，其實他心里一直惦記著圓圓：“她沒說幾點回來?！彼€想轉(zhuǎn)到牛素琴身上，卻又不好意思。兩人尷尬了幾分鐘。還是曲春華忍不住了，又問：“牛素琴讓你回去，大老遠的跑啥跑?！彼胍龑?dǎo)著這個話題說下去，“那么大了，還舉辦啥婚禮呢。自己家里聚聚就算了。要不就旅行結(jié)婚也行呀?！?p> 總算吾若梅又轉(zhuǎn)回來，說：“就是呀，我告訴她了，上回就告訴了，可還是來電話?！?p> “那有什么用呢？”也許曲春華腦子迷糊了，也許沒話找話。這句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想表達什么。
虧的吾若梅了解他，她并沒有絲毫的膩煩的表情。平靜地說：“她主要意思還不是邀請參加婚禮。主要心思是問我，康謙老找她，她該怎么辦。”
曲春華腦子慢點，壓根意識不到也無法理解女人之間的想法。他馬上不悅道：“那人也是，真沒意思。離婚就離婚了，而且也老大不小了，她們兩人，比咱們小？比咱們大？”曲春華早以前就知道牛素琴兩口子年紀要小三兩歲?，F(xiàn)在他明知故問，純粹是興趣所驅(qū)。
“嗯？”吾若梅卻似乎反倒被提醒了一下，馬上叉開話，“要知道這個，也真是?！笨吹贸?，她好像不太愿意提及年齡問題。但他對牛素琴還是有興趣的，“嗨，就是，康謙那人就不怎么樣。人家都要結(jié)婚了，又來找人家?！?p> “為啥要找牛素琴呢？”為了讓吾若梅說的輕松點，曲春華讓她把手里一個小塑料袋也放到車子上，”
“沒事沒事，拿著不沉。她，康謙可能是后悔了吧。早干啥去了？”她把曲春華想說的話也說出來，“太缺德了。出去和別人胡混了半天，發(fā)現(xiàn)別人不可能是真心，才后悔當初，有回來找牛素琴來了。要干啥去了。現(xiàn)在牛素琴要結(jié)婚，他來搗亂了。”
曲春華聽著聽著，似乎觸動了某根神經(jīng)，突然變得有點激動：“這種人人品就比較差，不然的話不會干這種事。那康謙找到那女的，后來咋樣了？沒和康謙好？”
“也許是甩了他了吧?！蔽崛裘钒阉ψ终f的很重，“人家根本看不上他。他對人說，追不上她不罷休，遲早能弄到手?！蔽崛裘奉D頓，她在體味自己的用詞是否恰當。然后，沒等曲春華回話，手機又響，她一看，馬上接通，“寶貝，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
曲春華從吾若梅神情上，看出來來電話的是他們的女兒圓圓。
“圓圓現(xiàn)在在哪兒？”
“在地鐵上，快到了?！?p> “聽上去，好像還不錯。”曲春華笑著說，“那我們等她?！?p> “能聽見她的說話聲？要不，”吾若梅放下手機，沉思一下，“要不，今天在外面吃點吧，不回去做飯了?！闭f著，打一個大大的哈欠。
曲春華沒有意見。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后向來的方向眺望。問吾若梅到哪兒了？
“快到了。圓圓，到哪兒了？已經(jīng)出站了？挺快的。我們？我們已經(jīng)快到小區(qū)門口了？看不見我們？”
曲春華問：“這么快？剛才還在地鐵上呢，一下就到了？”
吾若梅還舉著手機：“我們看不見你呀，我們就在大門口。嗷看見了，看見了?！?p> 曲春華也看見了圓圓。他特別注意到，吾若梅對圓圓說話時，總是把“我們”放在口頭上，吾若梅總是聰敏的。
圓圓匆匆走來時，手機一直沒有離開眼睛。當走到吾若梅跟前時，她突然笑到：“媽媽，你看這段啊特別搞笑。你聽著啊。一個人，網(wǎng)上談了個男友，感覺聊的還不錯，相約在肯德基見個面。到了約定的地方，那女的和他對視了一眼，又都低頭看了下手機里的照片，迅速各自走人。愛情就是這樣，心有靈犀，來去如風……哈哈哈。”她不去看媽媽爸爸是否笑了，自己只顧傻笑不止。笑完，一下掛住媽媽的胳膊，嘮嘮叨叨說起來：“變動可大呢，我們公司一個總監(jiān)也要走了，跳槽就是漲工資么，但是到了其他地方，不知道情況怎么樣？”
“是裁人么？”吾若梅心里吃驚，卻能保持住鎮(zhèn)定。她抬頭問圓圓。
“我們的一個總監(jiān)，現(xiàn)在被架空了，感覺要動他?！?p> “動他？”曲春華插話插的不是時候，“為啥動他？”
吾若梅瞪他一眼。
“他動，我也得動。”圓圓幽幽地說。
“唔……”吾若梅欲言又止，想了想，想寬慰女兒：
“你們這個行業(yè)，日新月異，變化太快，像你們總監(jiān)這種級別，要動，動靜就太大。不過，也正常的很。”她努力克制著自己，以影響女兒沉住氣，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