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皇帝心情相當舒暢,也有閑情逸致關(guān)注自家小七的八卦。
連他都不易見到的小七,前幾天突然結(jié)束閉關(guān),參加了一次游園活動。
莫不是有了新情況?
叫來暗衛(wèi)一問,原來是春心萌動了,不過卻沒出息的只會躲在暗處窺視。
嘖嘖!皇上搖頭不已。
聽說那姑娘是個七品芝麻官的嫡女,身份太低,最多不過做個侍妾。
等看到姑娘兩位兄長的資料,皇上終于不再搖頭。
略一琢磨,明年便是大比之年,憑那姑娘長兄之才不怕不中。
而她仲兄更是年輕有為的新封少將軍。
憑這些倒也勉強襯得上一個側(cè)妃。
于是皇帝獨自愉快的決定了。
叫來太子,讓他去替他七弟操心吧,一個側(cè)妃還不值當皇帝親自下旨呢。
太子得知弟弟終于有了心上人,很是歡喜。
等問明了情況,卻微微作難。
這姑娘的情況他還真知道些。
一則他要重用周霆,自然調(diào)查過他的家世。
這姑娘正是周霆幼妹,身份不足以做七弟的正妃。
如果她真的是弟弟的心上人,只做個妾怕是有點委屈,再說周家人的特殊家風也……
二則,他的心腹陳峰曾無意透露過,另一個他要重用之人,就是陳峰的外甥楊毅,已經(jīng)向周家求娶了那姑娘。
且兩家已達成默契,就差最后正式過禮。
如果為弟弟納了那姑娘,這些人雖不至于如何,卻難免寒了人心。
況且弟弟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姑娘還未可知。
略一沉吟后,太子慎重進言:“父皇!兒臣因上次大比對這家姑娘的父親略知一二,知他后宅極為清凈,這樣家庭教育出的女孩子怕是不太適合皇家?!?p> 皇帝聽了卻不以為然的說:“不過是個側(cè)妃,又不是當家主母,用不得太賢惠大度,熙兒喜歡就行!”
然后一揮手示意這件事到此為止。
太子無法,只好應是。
太子找來李佑熙,開門見山的問他:是不是心悅周家四姑娘?
李佑熙雖慣性的否認,馬上漲紅的臉和躲閃的眼神,讓太子也明白了七八分。
太子心中微嘆,溫言:“你和大哥還不說實話?(私下兄弟二人都是如此自稱)不瞞你說,父皇新封的明威將軍楊毅也在求娶那姑娘。
你若有意卻不說,很可能再沒機會。
你若無意就和父皇明說,免得父皇誤會?!?p> 李佑熙低頭不吭聲,卻緊緊捏起的拳頭。
太子又道:“你此番猶豫是不是就說明你非心悅甚之,我替你和父皇秉明可好?”
李佑熙還是默不作聲。
等太子忍不住又要問時,他才低聲的:“拜托大哥問問她~周家,要是愿意我無不愿,要是不愿,就……”
就什么他又說不出口。
太子這時那還會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怕是情根深重了。
否則一個堂堂皇子,哪會在意臣下愿不愿意?
太子萬分疼惜幼弟又不由替他擔憂:“你有心儀之人,大哥真心替你歡喜,只是你也知道那姑娘最高做個側(cè)妃。
我看你對她又頗有情意,將來等你有了正妃,你的后宅怕是要不安寧。
未若你再多想想,大哥也替你打探一下,可好?”
李佑熙又是沉默良久,才低低嗯了一聲。
等他離開后,太子頭疼的在地上走來走去,
最后想起一個人,周家長子周霆的未來舅兄,吏部右侍郎張桓。
此人處事圓滑多機變,正好還和周家能搭上話,可以先試探一二。
本來皇家有意是給臣下的臉面,但這個姑娘涉及方方面面的事太多,還是妥當?shù)膩砀谩?p> 如果周家樂意,他也不用為難了。
和精明人說話就是輕松,太子含蓄一提,張桓便一點就通,恭謹?shù)南蛱颖硎疽欢R上傳達。
出宮后張桓馬不停蹄去找周霖,約在一家茶樓。
等在雅間坐定,張桓也不兜圈子,委婉的把太子的意思轉(zhuǎn)達給周霖。
剛一聽明白他的意思,饒是周霖素來老成穩(wěn)重,也不由變了臉色。
等張桓說完,他才調(diào)整好,緩緩道:“承蒙皇家錯愛厚恩,實乃周家天寵,只是仰之(張桓表字)兄有所不知,舍妹的親事已和定安伯楊家有了默契,不日便走小定。怕是要辜負皇家天恩了。”
張桓聽了他的話,心里皺眉,面上卻依然和煦:“三媒六聘一樣沒走,即使另擇也無可厚非,何況另擇一方還是皇家,子潤(周霖表字)可要深思。”
周霖起身,對他一揖:“子潤懇請仰之兄代傳秉明貴人,舍妹自小長于鄉(xiāng)下,又因祖母等長輩過多疼惜,性情天真爛漫,實在難擔皇家厚恩,恐是要有負了天意?!?p> 張桓臉上再難維持笑意,心道:原還以為這個未來妹婿是個明白人,卻原來這么不識時務。
他不過是個舉子,就算明年高中,為個妹子如此打皇家的臉,還想不想在仕途上混了?
前程還要不要了?
但他還是耐心勸說周霖,婚事乃父母之命,還是先回家跟周三爺轉(zhuǎn)達,聽長輩定奪吧。
張桓認為周三爺畢竟在官場行走,肯定會通曉其中厲害的。
周霖同意,二人告辭。
回到家中周霖和父親轉(zhuǎn)述張桓之言,心中難免為自作主張的回絕而忐忑,說完就趕緊和父親請罪。
三爺默默聽得臉色難看,見兒子請罪,才忙道:“你做的對!何罪之有?換作為父也必是這么做。你放心,為父這就親自和仰之去說?!?p> 三爺親自登門與張桓答復,措辭委婉甚至謙卑,但拒絕的態(tài)度卻極為堅定。
張桓被這爺兩的傻大膽弄得非常鬧心,原先還真不知周家人原來這么不識時務。
他原以為小輕松的好差事,也被那爺兩整得很是尷尬。
這么一來怎么回復太子爺,他還真不好拿捏。
不敢不說實話,可一旦說不好,皇家真的降罪周家,他親妹妹還和周家有關(guān)呢。
他很是擔憂妹妹真的嫁過去,有這么不知變通的夫君,想夫貴妻榮怕是難了。
張桓還在那發(fā)愁怎么回復太子呢,楊毅母親陳氏已經(jīng)按禮拜訪周家了。
陳氏雖然神色淡淡,等見到那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時,也忍不住在心中贊嘆。
只見她身穿連枝牡丹刺繡領(lǐng),煙霞紅秋菊提花對襟褙子,粉色立領(lǐng)長袍,端莊秀雅又不失清麗嬌俏,一舉一動進退得宜,端的是個大家閨秀。
還真不像傳言里那么輕浮。
她來京城不久,就風聞周家四姑娘在一次游園會上大出風頭,引得不少輕蜂亂蝶追逐。
心里對這門親事更加不滿,可又不敢違背公爹之命。
今日違心上門,按京城婚嫁風俗,此次男方母親贈女方一枝金釵,女方也滿意的話就把金釵插上發(fā)髻。
反之則婉拒金釵并送彩緞兩匹,謂之壓驚。
陳氏淡淡的態(tài)度王氏看得很清楚,心中已是不悅,所以一直用話岔開陳氏想贈釵之意,想再看看她的態(tài)度。
陳氏也不是很情愿贈釵,見王氏似乎有意回避,也就樂得裝糊涂。
不同于女眷那里的打太極,男人們就很直接了。
周霖支開周霆,三爺和他都不想讓家里其他人知道七王爺想納姝眉為側(cè)妃的事。
周霖單獨和楊毅開誠布公了皇家欲求妹妹之意,當然也表明父親和自己的態(tài)度。
那意思丑話說前面,你們怕得罪皇家就別贈釵,我們也不怪。
你們要是堅持,以后萬一被皇家遷怒,可不許遷怒我妹妹。
楊毅聞言立即起身,躬身一禮,態(tài)度誠懇而堅定的說:“毅絕不改初衷!”
周霖一直審視他的一舉一動,此時總算有些滿意:
還算是個有擔當?shù)哪腥恕?p> 但他還是請楊毅回去和長輩商議后再定。
不管楊毅如何的堅持,最后楊家此行雖贈了釵,周家卻沒讓姝眉插到發(fā)髻,只當一件普通的見面禮。
如果有變這就算平時普通的走禮,雙方都不失面子。
如果不變,再見長輩時,讓姝眉在發(fā)髻插上這釵便成。
那邊張桓硬著頭皮去回復太子,一路把要說的話恨不能掂量了一百遍。
殊不知太子已知詳情。
原來皇上自認為給小七一個驚喜,就等著兒子屁顛顛和他來謝恩。
誰知左等不來右等不到。
急了讓暗衛(wèi)調(diào)查,才知周家居然有拒婚之意,昨天還和定安伯孫子相親了!
皇帝怒了:不知好歹,給臉不要!
立即查了吏部公文,叫來太子一通命令:原本想留京任職的楊毅、周霆都統(tǒng)統(tǒng)發(fā)回北疆,立即啟程。
定安伯調(diào)至松江府戍海防,立即啟程。
周紀秋調(diào)至工部,去長江修堤壩去吧!
太子本想勸解,可見父皇如此震怒也只好先緩緩再說。
所以等張桓來覲見,也不等他回復,就說已知詳情,并告訴了他皇帝的旨意。
讓他趁旨意還下發(fā),趕緊通知兩家做些準備吧。
張桓暗暗叫苦,還不忘連連替人謝恩。
匆匆告退回去報信。
接到消息的周霆不明就里,三爺和周霖卻一下子猜到緣由,父子眼神對視,俱無驚慌和悔色。
三爺?shù)ǖ拇虬l(fā)周霆先去準備行囊。
然后對周霖說:“你去楊家傳信,對楊毅說周家?guī)Ю哿怂?,此情定銘記于心。至于其他的就到此做罷吧!是周家女無緣楊家門?!?p> 周霖領(lǐng)命而去。
三爺又去通知并安慰妻子。
周霖找到楊毅,說明來意,真心實意的表示歉意。
誰知楊毅反而安慰周霖,并再次表明自己絕不改初衷。
原來從周家相親回來后,楊毅并沒把周霖告訴他的事告訴楊家任何人,而是找到了老舅陳峰。
陳峰邊聽邊用手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聽完抬眼,認真的說:“阿毅!這門親事你怕是真的無緣?!?p> 楊毅卻同樣認真的對他說:“那女孩必須是我媳婦!”
陳峰摩挲下巴的手一停,忽睜大眼,指著他:“你!莫非你和她……”
楊毅麥色的臉不太容易看出紅,所以看著還算淡定的:
“小舅慎言!她是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好女子?!?p> 陳峰嘀嘀咕咕:“可你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好男子?!?p> 楊毅只當沒聽見。
懇請他做娘親的工作,趕緊把親事定下來。
陳峰挑眉:“你不怕皇家對你生嫌隙?”
楊毅也挑眉:“舅舅最知道太子有多英明豁達!”
陳峰哈哈大笑,啪啪地拍著楊毅的肩:
“好小子!算你狠!敢跟皇子爭女人!”
陳峰和太子的相識很有戲劇性,屬于不打不相識那種。
所以他最清楚太子的肚量和惜才之心。
楊毅通過陳峰當然也知道這點。
所以他把太子的雅量和英明對周霖一分析,讓周家人放寬心。
說這些都是暫時性的,畢竟皇家威嚴不能挑戰(zhàn),皇上又疼幼子,面子和小懲都是要的。
等風聲過去就好了,不過什么事先緩緩而已。
說實話楊毅面上雖云淡風輕的,心里卻無數(shù)草泥馬呼嘯而過。
差一點就綁定小媳婦了,偏偏這時橫生枝節(jié),又得等好一段時間才能看到自家小媳婦了。
周霖聽他分析的頭頭是道,也有了幾分相信,所以也就沒再堅持親事做罷。
而且又切切實實對楊毅多了幾分好感。
畢竟這個時代有這種義氣和勇氣的人少之又少。
周霖難得腦袋一熱說,等長亭送別時定率弟弟妹妹前去送行。
楊毅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對周霖道謝。
其實周霖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再看到楊毅那狗熊吃蜂蜜的賊模樣,更是心塞的不行,抬腳告辭而去。
此時周家正忙成一團,王氏為次子突然要北行不舍難過,又要匆忙為他準備行囊。
惦記夫君突然的調(diào)職,再有女兒的親事怕是也定不下來了,一時心里如亂麻。
姝眉對這一連串的突然產(chǎn)生了懷疑。
她找到三爺求真相。
三爺當然不會告訴她實情,只是溫言安慰女兒。
姝眉也知這樣得不到答案。
于是換了個角度問:“女兒一直一來有個困惑,還請爹爹解惑?!?p> 三爺應允。
姝眉道:“女兒聽聞這樣一件事,一家兩姐妹,姐姐已經(jīng)出嫁,姐夫因事困于牢獄,一家人想盡辦法百不得解,還恐有性命之憂。正好有一貴人看中妹妹,欲納之。如果妹妹同意,姐夫便能安然無事??擅妹脨u于為妾,未能以身相救,其時為姐姐構(gòu)怨。后雖其姐夫脫困,妹妹亦不能被其原諒,妹妹心亦難安。女兒不知妹妹行為是否大惡?”
三爺一直認真聽著,目光深沉的看向女兒:“妹妹行為于情稍有虧欠,于理并無大錯,更談不上大惡?!?p> 三爺接著說:“女兒你要記住:兄弟姐妹之間,幫之是情義,不幫亦是本份。推之對他人也是如此。反之更該如此,莫怨他人守本份,才能家庭和睦人生長樂!”
姝眉如醍醐灌頂,起身十分鄭重的給三爺行了一禮:“女兒謹記父親教誨!”
三爺欣慰寵溺的撫摸了下女兒的發(fā)頂:“乖女可還有未盡之言?”
姝眉抬頭,直視三爺?shù)难劬?,低聲問:“如果那個妹妹拒絕的貴人是皇子呢?她不僅開罪了出嫁的姐姐,還帶累了父母全家,又該如何?”
三爺臉色驟變:“眉眉!你可知些什么?”
見爹爹如此反應,姝眉心中苦笑:果然讓自己猜中。
二哥和爹爹甚至楊毅的變動,都和自己有關(guān)。
于是她緩緩把年前在姝顏那里遇到七皇子熙并拒絕他的過程,簡略有篩選的告訴了爹爹。
三爺臉色一直很凝重,等女兒說完,略責備她怎不早說。
姝眉恭敬認錯后,才說:“女兒已經(jīng)向祖母稟明此事,后因祖母大病一場,女兒就未敢再提此事。”
三爺沉默了會兒,忽道:“你祖母可是因知道你大堂姐欲送你為妾救夫而?。磕莻€欲救夫君的姐姐是姝顏,恥為妾的妹妹便是你?!?p> 姝眉避開這個問題,反問:“如此爹爹二哥之事也是受了女兒自私行事之累呢?”
三爺忙正色道:“此事與你個閨閣女兒家何干?你謹守女兒家本份而已。你父兄豈會是賣女求榮之輩?周家人的風骨何在?真如此還有何臉面立于當世?”
姝眉急道:“可是……”
三爺打斷女兒的話,正色道:“沒有可是!你也莫擔心,今上圣明,不會對你父兄如何,只是皇家尊貴不容怠慢,如今不過小逞,已是大幸,為父心服口服?!?p> 見姝眉還不放心的樣子,
三爺猶豫了下,還是說:“此事倒是帶累了楊毅,他還算個有擔當?shù)?,堅持初衷?!?p> 三爺頓了下,哼哼兩聲才道:“明天隨你大哥去長亭送你二哥他們一下吧!”
被成功轉(zhuǎn)移注意力的姝眉,略一想就明白其中之意,不由大窘,
一跺腳,嗔道:“爹爹!我才不去呢!”
看著愛女的小女兒嬌態(tài),三爺更是不爽的嘟囔:“便宜那小子了!”
饒是厚顏如姝眉也不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