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屏幕上出現(xiàn)的人,赫然是商陸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的黃莉。
雖然裝扮不同,但確實是同一人無疑。而算算時間,張伊倩大概是在半個月前被姑獲鳥所縛,而林忻也在火車上遇見黃莉,也就在一星期以前。這么看來,黃莉、也就是張伊倩,現(xiàn)在或許,并沒有回到南詔。
想到這里,商陸撥通了郵件中的號碼:
“文哥,我是小陸,我有幾個問題,需要你解答?!鄙剃戦_門見山。
“陸兄弟你問!”
“文哥,令妹,是你的親妹嗎?”
“呃……”張伊文一陣錯愕,但沒有任何猶豫,肯定地回答,“是我親妹,除了上大學(xué),我是看著她長大的!”
“你們是南詔人?”
“陸兄弟你怎么知道?”張伊文一聲驚咦,顯然沒想到商陸會知道他是哪里人。他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哪里人。
商陸低低一笑,心道果然如此。
掛斷電話,商陸心中已然確定,這個張伊倩和黃莉,竟完全就是一個人。
“朵兒,你先幫我找到張伊倩,她身上的姑獲鳥噬魂,說不定可以幫助忻也!”
他這么猜想,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他曾在龍?zhí)ь^之地,無巧不巧地見到林忻也的那一縷殘魂,張伊倩也在那里下過地,這時看上去,說那縷人魂和張伊倩沒有關(guān)系,商陸自己是絕對不相信的。
這一切,儼然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輕易解釋的了!
商陸聲音一沉間,一股冷厲之氣陡然從他的身上爆開。一對眼眸,一層冰藍(lán)的冷色也猛地在其中升了起來。
林忻也是他的禁忌,他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到她的哪怕一絲一毫。
“明白?!鳖伓湟膊簧担睦锪r就有了猜想,點了點頭。
這么說起來,當(dāng)時也是商陸疏忽了,竟然會被張伊倩身上的那只魔種蟲瞞天過海、而錯漏掉了姑獲鳥的氣息。否則,在當(dāng)時有了警惕的情況下,也不至于讓林忻也再面對冥妖魔蛇時,毫無還手之力……
冥妖魔蛇,??藲埢晟⑵恰^大多數(shù)的靈魂,在冥妖魔蛇面前,可都是毫無抵抗力的……
“看來,平靜的生活讓我已經(jīng)完全懈怠了下來啊——”
商陸一聲長嘆,滿是冷色的雙眸漸漸恢復(fù)平和。
他扭頭,對顏朵笑道,眼中亦是溫柔:“朵兒,這件事過后,我們再去那個地方吧?你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呢,這樣的話,或許還可以幫助我調(diào)整一下身體的狀態(tài)……”
“好呀!”聞言,顏朵大喜,一下子撲到了商陸的懷里,笑靨如花,再無半分冥差的陰厲、淡漠,面容明凈,與俏皮的領(lǐng)家少女無異。
她有些懷念地抬起頭,看向窗外的湛藍(lán)天空,笑道:“那兒,可是只有師尊和我的地方呢,讓朵兒懷念得很呢……”
……
三天后。
三天的時間,已經(jīng)讓商陸的傷勢基本恢復(fù),也讓得槐靈樹的創(chuàng)傷被修復(fù)了許多。
對方顯然只是想以天雷的動靜轉(zhuǎn)移商陸的注意,并沒有打算對槐靈樹怎么樣。他們真正的目標(biāo),是林忻也無疑??伤褂帽夥瓕⒘中靡脖鶅龊?,她的身體,并沒有產(chǎn)生任何變故。難道說,這所謂的冥妖魔蛇只是虛有其名?還是魔種的威力,在歷經(jīng)了千年的傳承后已經(jīng)日薄西山?
顏朵的辦事效率確實讓商陸驚喜,短短三天就找到了和女尸有關(guān)的資料。
也是在這第三天,半山楓景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在陽光下,女孩笑靨如花。
“我應(yīng)該叫你黃莉,還是張伊倩?”商陸有些驚訝地看著槐靈樹下的少女,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去找她,她反而主動找上門來了。
“叫我張伊倩吧,這才是我的真名?!迸⑿πΓ冻鲆粚蓯鄣睦鏈u,“看起來,似乎你已經(jīng)掌握了很多東西了呢?!?p> “我想知道,忻也身上的的魔種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商陸看著張伊倩,捂住胸口的右手緩緩放下,并握緊了起來,“如果有,你不要想離開這里。”
“威脅我?”張伊倩毫不在意的一笑,“我來這里,就沒有打算回去……”
看到商陸疑惑的目光,張伊倩笑笑,如同一朵盛開的純白梔子,真摯而純潔,道:“我是來感謝你的,你曾經(jīng)幫我送走了那些亡魂……”
“什么意思?”商陸有些不明白,并沒有去聽張伊倩另外的話。
顏朵看著張伊倩,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姑獲鳥奪舍了她的身體,但這只姑獲鳥的只是一個未成形的靈魂所化,靈魂力量太弱,兩個靈魂的爭斗之下,剩余的力量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她正常的體能消耗。所以,她,要死了……”
“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張伊倩淡然的笑笑,道:“我的‘母親’的故事……”
這一只姑獲鳥,不同于其它同類,它是由女尸體內(nèi)的嬰兒靈魂形成,不過,那個嬰兒,它都還沒有出生,就已經(jīng)死了……
那具女尸生前的名字,叫初六。
張伊倩說的這個故事,顏朵也是知道的……
由于初六尸身尚存,陰間并不能判定她的死亡實據(jù),加上她本身自殺產(chǎn)生的怨念,讓靈魂沒有進(jìn)入輪回,便被記錄在冊,最后又被細(xì)心的顏朵找到。
而再通過初六,顏朵很快確定了和初六的死因最大的一人,赫然正是普重山……
……
一、相遇
時值唐末動蕩,兵荒馬亂。
政權(quán)更迭間,民不聊生,在荼蘼花盛開的地方,一個可怕的女子殺手組織,悄然地應(yīng)運而生。
初六就是一名殺手。
那一年,普重山十八歲,初六也是。
他狼狽的從唐軍的追殺中逃出后,在他最深的絕望里,遇見了最美的唯一。
初見時,他看著她,從她群花爛漫中走出,一地的美麗小雛菊淪落成為她的陪襯,她的美,柔中帶媚,嬌中帶剛,讓人一眼看去便無法自拔。
她本該一劍殺了他,但莫名的半分猶豫,讓她沒有刺下手中劍。
愛情總是突如其來,讓任何人都無所適從。
可他們從一開始便已經(jīng)注定結(jié)局,要么她死,要么他死……
她救了他,他也愛上她。這就像狼愛上羊,她知道他是叛軍,他知道她是殺手。但都已無法自拔……
她這一次的任務(wù),是刺殺叛軍的一個將領(lǐng)。是他的父親呢……
他都知道。但他不愿讓這個流離亂世的女子,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他希望,她能夠放棄任務(wù),留下來。
“你能放下一切嗎?”她枕在他的懷里,無所謂地笑笑,反問,“你若能放下一切,我便赤身嫁你為妻!”
“為何赤身?”他不禁錯愕,但卻忘記了某一個前提。
“欲拋棄過往一切,驗身清白?!彼卮?。
等到他傷勢痊愈的時候,他父親的部眾前來尋他。
他再次意氣風(fēng)發(fā),揚言橫刀立馬,要一騎當(dāng)先,破開京都!
她笑笑,她只是一個刺客,羸弱的身體終究反抗不了他的蠻力,被他捆綁帶走了去……
二、雛菊
“普重山,你為叛軍,我不該救你。事已至此,等你養(yǎng)傷過后,你便離去,我唯死謝罪!”
在群芳盛開處,她迎著日出的輝煌而坐,一襲白衣,如同沐浴天光的圣潔天使。
普重山看著她纖細(xì)的背影,雖然心涌如潮,卻不知為何,依舊不敢靠近她分毫。
他不想,因為自己,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他看著朝陽下的雛菊,這都是她流離亂世后栽種的。只是她一個弱女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卻能養(yǎng)出這么一叢花。
那一叢花,色彩明黃,爭奇斗艷,和金紅色的朝陽匯在一起,顯得蓬勃而清新。
空氣中,亦流轉(zhuǎn)著雛菊淡雅的清香,遺世獨立。
而叢花之下,是不見底的深淵,山勢幾近垂直,居高臨下看去,給人一種深深的暈眩。
一步之差,便可要命!
三、將軍府
“快來人??!”
“將軍被殺了!”
“有刺客!”
深夜的將軍府,突然喧鬧起來。在將軍府的最深處,一個服飾華貴的中年男子橫躺在床榻之上,他瞪大了眼睛,口中銜著一柄利刃——準(zhǔn)確地說,是那柄利刃從刺入了他的口中。
而那淬毒的鋒芒,也在片刻,便要了他的命。
一個女子一襲黑袍裹身,站在宮門前回望了一眼王宮,只覺得那恢宏氣魄的宮門,在黑夜下竟像一張猙獰獸口,要兇殘地把一切吞噬!
黑袍下的女子一聲冷笑,下意識按住了自己的小腹位置,明媚的眼中,涌現(xiàn)出一抹悲傷及母性特有的溫柔,最后決絕地一甩頭,長發(fā)飄搖間,匯入了無邊的黑暗里。
四、深淵
“是你,殺了我父?”普重山雙手持劍,面無表情地看著女子。
殺死他父親的,是他給她的防身暗器。
“是?!彼淠c頭,風(fēng)輕云淡,“我救了你,殺了他,一命換一命?!?p> “你曾說的,等你退出組織,便讓我養(yǎng)你、護(hù)你、疼你、愛你,最后娶你,難道也是謊言?”普重山滿眼疼痛,手中的雙劍已不自覺緊握,不過他的手掌,卻在微微顫抖……
女子凝視著無底深淵,一雙眸子,卻有著遠(yuǎn)超深淵的寒意:“這,是必須的代價?!?p> 她說著,舉起手中的利刃,飛快劃破了自己的脖頸。
在叢花盛開間,她筆直躺下的身體漸漸冰冷……
五、埋葬
“你曾說,若我娶你,便赤身嫁我,以拋棄過往一切,驗身清白!”
“而今你死,我便赤身葬你!埋于這龍?zhí)ь^之地,魔種為基,以靈溫養(yǎng),終有一天,你會重新站在我面前……!”
“你不死,我便不離,你若離去,黃泉與共!”
“我說過,不再傷你一絲一毫。我以雙劍,為你守靈!”
看著那漸漸被黃土掩蓋的石棺,最后連一角都徹底消失,他抬頭,看向頭頂?shù)囊惶幪炀€,一邊拿起了身側(cè)的一個盒子……
黑夜降臨,清冷月華下雛菊娉婷。
“初六,我一定會等到你的……”
突然,一聲凄厲的嘶啞喚聲,打破了天地的寂靜……
不過片刻,萬籟俱寂……
她喜歡一片繁花盛開的景象,當(dāng)漫山遍野的金黃色彩與朝陽的光芒交相輝映時,她在那群芳爛漫處,笑如瑰麗煙花。
她曾說:你的名字,是我前世靈魂的銘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