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貨都送到您交代的段家村了?!?p> 一個伙計恭聲對坐在店鋪柜臺的周斌說道。
“嗯,干的不錯,這個月多給你一兩銀子。但要是走漏了風(fēng)聲……”
“小的不敢?!被镉嬄牭嚼习褰o的賞錢頓時大喜。
“干活去吧?!边@個伙計是店里唯一的一個家奴,這也是選中他的原因。
揮揮手讓他離開,周斌的嘴角不禁上揚。
貨被劫了?清河縣到文縣不過百里,又是走官道,光天化日之下這直隸要是有這種膽量的強盜團伙早就被朝廷派兵滅掉了,哪能讓他這么運氣不好的碰上?
這批貨是他安排剛才那仆人趁著夜色偷偷運到段家村的。來清河縣開店鋪數(shù)月,周斌走街串巷的推銷沒有起到太大作用,那價值八十兩的貨是湊巧才能堆到一起的。
但他在與老百姓的溝通之中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還是相對不發(fā)達,買家與賣家之間的聯(lián)系,主要還是靠誠信來維持。
顧客的信任,是這個時代做生意必須要很注重的一個東西,因為除了信任,顧客也沒有其他辦法,很多簽字畫押的官司,因為這個時代金融法規(guī)的不完善,加上官商勾結(jié)的泛濫,都會讓買家處于不利的弱勢地位。
但如果一個店鋪,就算是擔(dān)著巨大的虧損,也要維持自家聲譽的話,那么老百姓們就會無比信賴這家店,像是文縣的花萼樓,那是一家百年老店,四代人兢兢業(yè)業(yè)維護出來的名聲,讓他們家的菜就算不是每樣都是頂尖的,也仍然會讓想吃某樣?xùn)|西的顧客第一時間想到他們。
周斌的周紫快遞沒有這樣的優(yōu)勢,他也沒有時間和耐心積攢名聲,那么……自導(dǎo)自演一出商家拼著傾家蕩產(chǎn)也要賠償顧客損失的大戲,收獲大量贊譽的同時,生意也會滾滾而來。
那些什么店老板和小老婆吃糠咽菜的傳聞、以及兩倍賠償貨物價值的消息,也是周斌雇人散播出去的。
他的損失其實不算太大,那批貨物被周斌運到段家村交給段涼風(fēng),賣不掉或者太顯眼的就送給他,剩下的便全部銷售給了段家村以及周圍的幾個小村子。周斌實際上花費的只有一百兩左右,用一百兩打廣告,他還承受的起。
這廣告的效果也是十分明顯的,事發(fā)時,周斌一個月能托運的貨物不到五百件,二十兩銀子的收入??粗膊簧伲欢鼙蠊蛡虻幕镉嫸际亲R字的,因為他們要負責(zé)把貨物送到上面所寫紙條的地址。
識字又肯干走街串巷的累活,這樣的伙計可不好找,周斌出了每月二兩銀子的例錢才收了六個,這就是十二兩銀子的支出,馬車的維護和草料也是很大一筆開支,加上周斌二人的衣食住行,根本剩不下錢,而且這還是鋪子開到第四個月的時候才有的流水,在那之前連收支平衡都做不到,每月要搭不少銀子。
要不是周斌剛把店鋪開起來就偷偷摸摸的去當(dāng)鋪把地契抵押了,那他還真夠嗆能維持下去。
不過,在賠付案過去一個月后,周紫快遞的生意開始變得好了起來,當(dāng)月流水漲了一倍,結(jié)余十四兩銀子的純利……
五年后……
一個穿著普通的老漢拎著一袋東西在街上走著,路上遇到一個相熟的鄰居,停下來說了幾句。
“李大叔,干什么去???”
“我家閨女前幾天從荒城縣來了信,說是懷孕了,想吃老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棗樹結(jié)的棗子,我這就摘了一袋子準備給她送去。”老漢笑呵呵的說道。
“哦,用哪家快遞?。俊?p> “還能哪家,周紫的唄,別人家送得慢,有的時候聽人說還丟貨,店家卻死不承認。周紫聲譽好,前兩天的信,就是我閨女托他們家寄過來的?!?p> “那是,這兩年咱們這學(xué)周紫家開快遞的不少,可誰家都沒周紫快,也沒他家信譽好,我兄弟有一次給我送來兩袋栗子,下雨天路上弄潮了一些,周紫不但把錢退給了我兄弟,還給我賠了兩個大錢?!蹦侨艘彩且荒槤M意的說著自己的事情。
“不多說了,這周紫每天運的貨太多,我要是能趕上今天這批,晚上閨女也就吃上棗子了。”
兩人分別,老漢快走了幾步,來到了一間打通了三家鋪子的大店,上面的牌匾寫著‘周紫快遞清河總號’幾個大字。
店內(nèi)是十張小桌,每張桌子都坐著身穿統(tǒng)一衣服,胸口龍飛鳳舞寫了一個周字的伙計。幾十個人正在排隊等在這些桌子面前,給那伙計查看手中貨物,說明地址,伙計估價后在專門印刷了文字的紙上填寫,交由客人畫押。
隨后那客人便拿著手上的包袱來到后面的柜臺,交給后面的伙計單據(jù)上定好的運費,伙計收了錢之后,把一式四份的單據(jù)交給貨主一份,裝入制式小布袋兩份,留存一份。之后收了包袱,放入?yún)^(qū)分不同目的地的區(qū)域內(nèi)。
老漢等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終于輪到了他。
“老人家請坐,你是來我們這取貨還是寄貨?”伙計露出職業(yè)笑容,恭敬問道。
“小老兒想要寄貨?!崩蠞h笑了笑。
“寄往哪里?”
“荒城縣?!?p> “荒城縣啊,那里可是我們周紫今年才開的線路,價格上有些貴,要六十文錢?!被镉嬌晕⑺妓髁艘幌抡f道。
“這么貴?”老漢有些舍不得,“都說你們周紫是最便宜也是最快的呢?!?p> “去荒城縣要翻一座山,沿途兩百里,往那邊去的貨物也少。價錢自然就高,您要是不信我的話,可以看看那墻邊的地圖,到哪里多少錢都有明確價格,要是我多要您錢,可以直接跟掌柜檢舉。”伙計仍然保持微笑。
“那好吧,就六十文?!闭f著便要掏錢。
“老先生,您別急,我不能碰顧客的錢,先把具體送到荒城縣哪里告訴我吧?!?p> 老漢以前只收過女兒的信,沒有來周紫寄過東西,有些懵懂的說了地址。
“要運的什么?”
“大棗,新從樹上摘的?!?p> 伙計從桌底拿出一桿秤,檢視過后又稱了斤兩,在單據(jù)上寫上,“辰正三刻,收新鮮大棗五斤六兩,運往荒城洪湖客棧掌柜收,運資六十文?!?p> “在這里畫押?!?p> “好?!崩蠞h順從的按了手印。
“老人家您拿好這單據(jù),拎著您的大棗去柜臺交錢,那的人會告訴你接下來怎么做。”
老漢聽完便點了點頭,起身去了柜臺。
“下一位!”
來到柜臺,一個伙計剛招呼完客人,便來到老漢面前。
“老人家,單據(jù)給我,還有貨物。”
老漢將手里的東西都遞了過去。
“荒城?路不太好走,不過您趕巧了,一會就要發(fā)走一車去荒城的貨,明天下午能送到收貨人手上,誠惠六十文。收據(jù)拿好,四天后,您可以來我店取收貨人的回執(zhí)單?!?p> 老漢有些發(fā)蒙的離開了店鋪,總感覺這鋪子跟其他的商鋪不一樣,干脆利落了很多,伙計辦事也很快。他帶著疑惑走了,沒有再想為什么。
而這時,周紫快遞總號的后院。
兼并了鋪子后面幾個店鋪的后院非常大,占地約有一千平方米了。
院中正有三十多人忙忙活活的從前臺取回貨物,按照布袋的顏色分門別類放上不同的加長馬車之中,呼喝喧鬧的聲音在這里不停的響起。
“劉三,你那輛去文縣的趕緊給我發(fā)車,都特么要裝滿了還在這磨蹭?!?p> “王猴子,你這輛車能不能修好了,修不好趕緊去庫房提一輛,這兩天貨多,一匹馬都休息不得?!?p> “都給我快點,趕緊裝車發(fā)貨!”
幾個同樣穿著周字制服,右臂上卻帶著一條花紋的伙計不停的在呼喝調(diào)度。而在二樓的一個房間中,一位穿著絲綢的周字制服,右臂三道花紋的男人正滿頭大汗的站在桌邊,看著正在翻閱賬目的少女。
“孫掌柜,你這賬做的不錯?!鄙倥┲簧淼{色旗袍,一雙玉手放在了厚厚的賬本上。
那孫掌柜一聽,趕緊點頭哈腰的笑道,“都是東家教得好,按照東家教的方法算賬,那是既方便又準確,周姑娘您謬贊了。”
這少女自然就是紫萱小丫頭,她原本姓劉,但跟了周斌之后自己改姓周,名為周紫萱,最近兩年來,所有的賬目基本都被周斌交給她打理了。
“先不說這個了,孫掌柜,你知道我來干什么嗎?”紫萱淡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知道……知道。”孫掌柜連忙點頭,“把人帶上來?!?p> 門外便進來了兩個大漢,壓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年輕人進了房間。
“孫掌柜,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饒了我這次吧,看在我跟您同村的份上,饒了我吧!”那年輕人一進門就跪在地上磕頭。
孫掌柜一見這場面更是嚇得兩腿無力,“你這個狗東西,我當(dāng)初念在同村的份上,讓你進了周紫,你倒好,竟然敢藏顧客交給咱們托運的珍珠,真是好大的膽子,店規(guī)無情,你犯了,別怪我不講情面?!?p> “行了,孫掌柜你不用緊張。”紫萱慢聲說著,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忙碌的伙計們。
“你也是跟了斌哥快六年的老人了,當(dāng)初這周紫剛開起來的時候,你就是最早的六個伙計之一,斌哥看你還算聰明,讓你升了一等伙計,掌管清河總號?,F(xiàn)在你手下人出了問題,而我只管賬目,這事你自己解決,不用看我。但要是解決不了,我只能讓斌哥派人來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