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心里裝著一樁事,我從昆侖帶來的那截桃樹枝栽在望水閣中已經(jīng)抽芽發(fā)枝,我想著這天宮里也有一處桃園,是以我琢磨著把它移栽過去,我那日誤入桃園,那桃園處沒有仙侍看守,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那桃園是容鶴登位后新辟的一處地界,每一株桃樹都是他親手所栽。
我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覺得容鶴真是我的良配也,我是吃桃兒長大的鳥兒,我的名字也是與桃子頗有淵源。當我在把桃樹枝挖出來準備去往桃園里去的時候,在路上巧遇了司夜神君。
說來那日我醉在他宮里之后,這么些日子以來我還是頭一遭碰到他,他見著我還是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一開口就是笑我:“你是失寵了嗎,怎的天帝開始讓你去做這些苦力活了嗎?”
我本來心情甚好,聽了他的話變得氣鼓鼓的:“我還以為我們上次一起飲酒賞花,已經(jīng)和解了!不想你竟這般小氣,說話還是這么帶刺!”
他道:“還說一起賞花,那曇花未開你就醉了,這可不算同賞吧?”
我一想也是,然后我又記起容鶴抱我這樁事兒了,只是當時我什么都不知道,眼下碰上司夜神君,我?guī)е闷嬗职素缘难凵駥λ溃骸澳侨帐侨蔸Q仙來帶我回去的嗎,他來時可說了什么話?”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他直接白了我一眼:“我一司夜小仙,說來托了你的福,也讓天帝駕臨我那冷僻處,天帝只以為是我躥騰著你喝醉的,還給了我好一頓氣受!”
我聽完雖然覺得司夜神君挺可憐的,所以我笑著對他行了個禮,我不止見著容鶴會覺得開心,就連聽旁人口中談?wù)撍?,我也覺得甚是高興。
他見我笑得開懷,于是開口道:“你別笑了,你笑得有點欠打?!比缓笏謫柕溃骸澳氵@廂拎著這桃樹是要去哪里?”
我道:“我要把這小樹移栽到桃園里去,不與你多說了?!闭f罷我行了個禮離去,只留下他在我身后一直看著我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處。
我上回在這里下了一場雨之后桃子生長得極好,一個個油光水滑的,我尋了個偏僻的地界,挖好了坑,小心的把樹根埋進去,再用土把樹根保護得嚴嚴實實的,我懷里踹了個葫蘆,葫蘆里裝著天河水,把水澆灌下去之后我還和它說了會兒話,站起身準備離去,才發(fā)現(xiàn)容鶴在我身后,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我欣喜道:“容鶴仙,你怎么在這里。”
他臉上笑意不變:“我回重華殿不見你,探了你的氣息,所以來尋你?!?p> 我道:“你事務(wù)繁忙,好容易得了空,怎么不在殿中休息,等我回來啊。”
他的笑意少了兩分道:“我若單獨在殿內(nèi),知虞總在我跟前不走,聒噪得很。”
我突然想起我移栽的桃樹,于是上前去拉了他的袖子扯著他來了那桃樹面前道:“這是我從昆侖帶來的桃樹枝,我之前把它種在望水閣里,可如今我長久的不回去,總放心不下,我知道這片桃園是你的,借你的地方一用,讓它在這里長大可好?!?p> 容鶴望著那株小樹道:“等到它長成,開了第一捧桃花,阿梔來與我同賞可好?”
我隨著他一起看著我的桃樹:“那到時我剪下一株桃花,回去插在你寢殿里那個琉璃瓶中好不好?”
我抓著他袖子的手正準備松開的時候,他反手握住了我,他的手掌干燥又溫熱,力度正好不會讓我覺得痛,卻也不能讓我輕易掙脫開來。我耳邊傳來風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容鶴不言語,可我卻從此刻的安寧中感受到了什么是永恒,靈魂,情愛,卻在下一個瞬間,我什么都不再去想,只感受著容鶴的掌心的溫度。
回去的路上,我們并排走著,我本來想討幾個桃子回來,但是當時的氣氛實在是太不適合我向容鶴開口了,我怎么能上一秒才與人家風花雪月著,下一秒就惦記著人家的桃子呢。
我們進殿之后,知虞正等在殿內(nèi),她臉上喜色掩不住,她面前擺著一個金絲的鳥籠,還用深色的帕子蓋在籠子的上頭,她喜滋滋地走過來,對著容鶴行了禮:“我聽人說,表哥似乎喜歡火鳥,我托父君在下界尋覓了一些時日,找來了一只,特來獻給表哥?!?p> 說罷她把那深色的帕子揭開,一只渾身赤色的幼鳥在金絲的籠內(nèi),得見了一點光就從喙噴出一道火焰,嚇了我一大跳。
容鶴倒是有點驚訝道:“這火鳥難尋,你有心了。”
我第一次見能從嘴里吐火的鳥兒,好奇得很,知虞得了容鶴的夸贊,喜不自勝,跟著容鶴踏進殿中,尋了處地方把鳥籠懸掛好,我也跟著她后面看那幼鳥,容鶴猶自坐在書案前,知虞安置好了火鳥,就去到容鶴書桌前,似是想幫他研墨,容鶴出言打斷了她:“這侍墨小事就不勞表妹費心了。”
知虞也不覺得尷尬,于是道:“如今已是立秋,我瞧那荷花應該也是開的最后一捧了,我去采來兩朵配上晨露,明日為表哥煮粥吧,知虞先退下了?!?p> 知虞走后,容鶴見我還在饒有興致的研究那火鳥,壓根就沒有要去他跟前的意思,他開口喚我:“阿梔,過來?!?p> 我雖剛剛一直在看那火鳥,但他們說的話也是聽到了幾分,于是我搬了一個小凳子到容鶴身邊坐下,問他:“容鶴仙,知虞公主看著像是十分喜愛你呢?!?p> 他打量了我兩眼,并不接我的話,開口只說:“你為我研墨可好?!?p> 然后我就給他研了一個時辰的墨,他在旁邊看竹簡,直到我睡了過去,他才放下手中庶務(wù),專心的看著我的睡顏,似是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把我抱起來放在床榻上,然后坐在榻邊上望著我。
天色漸暗,殿內(nèi)的明珠亮起,仙侍們?yōu)槿蔸Q掩上了門。
我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不在自己的房里,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這是容鶴的寢殿,我睡的是他的床。
我從床上下來,看見容鶴在書案上坐著,右手支著頭好像是睡著了,面前擺放著一個似有一尺長的紫檀雕花的錦盒,我不知那錦盒里放的是什么,但那錦盒上頭華輝流轉(zhuǎn),想來里頭裝的定是個什么寶物。
我起來的動作吵醒了容鶴,他見我站在離他不遠處,先把面前的錦盒合上了,然后問我:“什么時候醒的?”
那華輝隨著錦盒的閉合一瞬間斂起,我看著他的動作,心中有了異樣,來不及去細想這是什么感覺,容鶴已經(jīng)收起了那錦盒然后走到了我身邊,問道:“可是覺得餓了?”
我聞言兩只手撫上肚子:“是有一些餓了。”
他開了殿門出去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身邊跟著一個仙侍,仙侍手里的玉盤里裝著三個仙桃。
原來,他知道我想向他討要桃子,我心里有些感動:“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桃子了。”
他把玉盤推到我面前來:“今天從桃園出來的時候,你的渴望都寫在了臉上,讓人很難忽視。”
我撇了撇嘴,覺得有點沒面子:“原來我的表情這么明顯了嗎?”
他笑了:“真的很明顯,阿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