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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那春天

第三十七章 過水

走過那春天 路黎子 2652 2019-12-20 23:57:18

    陶曉偉匆匆出村口,迎面遇到李廣興夫婦往回走。

  “廣興叔,收工啦?”曉偉打招呼。

  李廣興心里還窩火,鼻子“嗯”一聲,不再搭理。他老婆也不吭聲,兩人急急趕路回家。回到家,李構(gòu)還沒回來。夫婦兩人疲勞加生氣,又是一陣沒完沒了的牢騷和抱怨。

  陶家的三角田也是在田野中央,名副其實(shí),呈三角形,一邊緊貼李廣興的稻田。此時(shí),天快黑了,到處灰蒙蒙的。遠(yuǎn)處的山,豎立著高大的陰影。陶曉偉沿田埂走到自家田邊,朦朧中,依稀看出,自家稻田已經(jīng)干涸,沒有積水。要趕水入田,就需要到另一側(cè)的水渠放水,水經(jīng)過李廣興的稻田,再流入三角田。陶曉偉緊走幾步到水渠邊,掘開一個(gè)小堤口,水淙淙注入李家的田。他折轉(zhuǎn)身,回到這頭兩家共用的田埂,挖開一個(gè)小決口,讓水漫過李家的水田后,注入自家的田里。陶曉偉判斷,自己開的排水口小,要讓三角田注滿水,至少到明天早晨。他放心地回家休息,等第二天早晨再封排水口。

  “哦哦——哦!”“哦哦——哦!”

  不知誰家的公雞一個(gè)勁在窗外蹄叫,李廣興醒來,他探頭一看,天麻麻亮了。他披衣起床,胡亂洗漱一把,看到老婆在廚房煮粥,扛一把鐵鏟就出門看田。他先在村邊最近的一塊稻田查看秧苗長勢(shì),晨風(fēng)中,禾苗葉尖粘著露水,亮晶晶的。他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往昨晚剛?cè)龇柿系牡咎镒?。走近田邊,水流淙淙響。他奇怪了,昨晚剛下肥,沒有放水入田呀?他加快腳步,到水渠邊一看,水渠開一個(gè)小口,水淙淙淙淙響著流入他的田。

  “誰干的?”一股怒火升起來,他厲聲問。四下沒有一個(gè)人。他鏟一把泥封住排水口,仔細(xì)看田里,水已經(jīng)注滿他家的田,漫過禾根,看來不知道是誰昨晚就放的水。他一路沿田埂查看,終于在另一端看到過水口,泡滿尿素的肥水淙淙地流入陶軍紅的三角田。

  “陶軍紅,你這個(gè)偽君子,我昨晚剛下的化肥,你這么缺德,整晚在我田里過水。”他氣憤地破口大罵,使勁地挖起兩鏟泥土,堵住了出水口,

  附近起早看田水的幾個(gè)村民聽到罵聲,走過來看。

  “你們看看,陶軍紅平日裝得挺像,滿嘴道理,可是昨晚趁我剛施肥,偷偷過水,把我田里的肥力全沖跑了。”

  陶軍保在附近看田,聽見有人罵他哥,跑過來問究竟。

  “我哥不是這樣的人?他怎么會(huì)趁你家剛下肥就過水呢?你弄錯(cuò)了。”

  “我弄錯(cuò)?你睜開眼睛看看,排水口就在這里,我剛堵上,還淌著水呢?你們都來看看,是不是陶軍紅偷過水?幫我做個(gè)證。”

  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不會(huì)是陶軍紅吧,陶家都是講善心的人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是什么人干了?”

  “哎,世道變了,人心也變了。連陶軍紅都起賊心了,不道義?!?p>  李廣興見罵不解恨,越想越氣,化肥還是賒賬來的呢,不能就白白讓陶軍紅給過水沖走了。他一路罵罵咧咧往村里走,要找陶軍紅算賬。經(jīng)過村頭自家門前,老婆正在曬衣服,見他氣鼓鼓在罵什么,沖他說:“顛佬一大早就在外面罵人,嗑錯(cuò)西北風(fēng)了?”

  “你縮在家里懂什么?昨晚咱家剛施肥,陶軍紅就偷偷過水給沖走了,你知道嗎?人家盡欺負(fù)我們,今天又騎到頭上來了,我找他算賬。”他生氣地一路罵著,急急趕往陶軍紅家。

  “陶軍紅,你這人怎么這樣缺德?我剛剛下肥料,你就過水沖走了?!笨吹教哲娂t在屋檐下綁畚箕繩帶,李廣興怒罵道。

  “你胡說什么?我過水沖走你家肥料?”陶軍紅無端被罵,莫名其妙,停下手,拿眼瞪著他看。

  “平日你假裝說什么這要講理,那要謙讓,都是虛偽的。你壞心眼,我昨晚剛給稻田施肥,你就趁天黑偷偷過水。今早被我撞見,看你還怎么說?”李廣興沖到他面前,指著他罵。

  陶軍紅見他撒野到自家門口,來勢(shì)洶洶,憤怒了。他怒視李廣興猙獰的臉,聲音大起來:“你一大早就來我家撒什么野?誰過水你家的稻田了?不安好心,賴我頭上來了?”

  “就是你!平日假仁假義,暗地里就做損人缺德事?!崩顝V興聲音很大,聲聲刺耳。鄰居聽到吵架聲,圍攏過來看,人越聚越多。

  陶軍紅見圍觀的人多了,怒火被激起來,他憤怒地吼道:“你瘋狗?。?jī)鹤硬怀善?,管不好,盡發(fā)瘋!今天跑來我家門前亂吠亂咬,我就怕你?”

  李廣興老婆怕自己男人吃虧,回廚房熄掉柴火,連忙循聲追上來。她聽見陶軍紅誣她男人是瘋狗,還罵到自己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沖上去,橫在陶軍紅面前,翻著手指向他鼻子,罵道:

  “陶軍紅,你這個(gè)該千刀的,你罵我男人是瘋狗?你才是瘋狗呢。你不看看你這個(gè)狗窩,一家人擠在狗窩里,男男女女分不清,你說,你有什么能耐?”

  陶軍紅被罵到痛處,一股無名怒火從心間騰起,他臉氣歪了,不顧一切地大罵:

  “我草你老母!我家住什么干你什么事?搶你房子住啦?”

  李廣興老婆被他辱罵,氣得橫下心來,用肩膀撞擊陶軍紅,挺著身子,挑釁道:

  “你草我老母?來呀?來呀?我就在你面前,你厲害你來草呀?”

  陶軍紅氣炸了,腦袋嗡嗡直響,他揪住她肩上的衣服,想把這母老虎推開。干農(nóng)活的女人力氣可不小,李廣興老婆奮力扭住陶軍紅胳膊,口里不住地罵:“畜生!畜生!想草我老娘?我不打死你?”兩人拉拉扯扯扭打一處。

  俗話說,好男不跟女斗。李廣興見陶軍紅欺辱老婆,還敢對(duì)老婆動(dòng)手,怒火中燒,提著拳頭沖過來:

  “缺德的東西!偷過水我稻田的肥料,還欺辱我老婆,今天我就打死你?!?p>  這里罵罵咧咧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有人告訴村長張興。這時(shí),張興奔跑過來,見狀大聲喝住:“住手!誰都不要?jiǎng)?!”說著兩手一伸,攔在李廣興身前,“同一條村鄰里鄰居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這么打動(dòng)干戈?”

  “陶軍紅畜生,敢欺辱我老婆?!崩顝V興想推開張興,舉著拳頭朝向陶軍紅。張興前后被推,腳步不穩(wěn),趔趔趄趄,現(xiàn)場(chǎng)亂作一團(tuán)。

  二嫂和曉杰、兩個(gè)女兒在屋后翻弄農(nóng)機(jī)肥,起初聽見屋前爭(zhēng)吵不在意,二嫂告訴孩子們說,父輩爭(zhēng)吵,小輩不要摻和。后來聽到爭(zhēng)斗激烈,好像要?jiǎng)邮执蚱饋恚泵θ酉鹿ぞ吲苓^來。

  “干嘛?干嘛?李廣興,你帶老婆打上我家門來了?”二嫂看見四人扭在一起,罵道。

  張興一連大聲喊?。骸安灰?jiǎng)邮郑灰獎(jiǎng)邮??!彼麙暝撋沓鰜?,厲聲喝道,“誰敢動(dòng)手!我跟他沒完!”旁邊看熱鬧的村民也上前一起架開他們。

  “都是一個(gè)村里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用得著要打要?dú)⒌膯??有什么深仇大恨?”張興沖他們?nèi)藚柭暸u(píng)。

  李廣興不解氣地說:“還不是陶軍紅缺德?我家昨晚天黑時(shí)候剛下肥,就全被他連夜過水給沖走了。做人能這么壞心眼嗎?”

  陶軍紅怒氣又起:“我跟你說了,我沒有放水過你的田。你盡賴我,還污言污語,氣死人啦。村長你要講公道。”

  “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誤會(huì)?”張興不解地問。

  李廣興氣鼓鼓地說:“有什么誤會(huì)?水泡完我家田里的尿素,注滿了他家的田,我親自堵住田埂決口。沒有誤會(huì)?!?p>  兩人還在爭(zhēng)辯,陶曉偉背一把鐵鏟巡看完田水回到家,他聽了李廣興的話,又問爭(zhēng)吵的原因,知道錯(cuò)在自己。他向眾人說完事情經(jīng)過,對(duì)李廣興和張興說:“廣興叔,水是我放的,那時(shí)天都快黑了,我真的一點(diǎn)都不知道你家剛?cè)鲞^化肥,全是我的錯(cuò)。張興哥,廣興叔賒的肥料錢我來出。大家都在一個(gè)村生活了幾輩子,有什么事都要相互幫忙。團(tuán)結(jié)力量大。有句話說,五人團(tuán)結(jié)一只虎,十人團(tuán)結(jié)一條龍,百人團(tuán)結(jié)像泰山。我們蓮花村的人要團(tuán)結(jié),就不要為一點(diǎn)小事大吵大鬧了,好不好?”

  二嫂見兒子攬下肥料賬,焦急地說:“尿素又不是你賒的,干你什么事?”

  陶曉偉止住她,說:“媽,不要說了。是我的不是,肥料錢我肯定要出。我們?cè)冗€打算,廣興和衛(wèi)財(cái)叔挑水不方便,全村就他們兩家沒接通水,秋收前我們幫廣興叔和衛(wèi)財(cái)叔接上?!?p>  大家聽了,紛紛點(diǎn)頭:

  “嗯,陶曉偉這青年人有肚量,仗義。”

  “讀書人說話中聽,好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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