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陽西斜。大家看看探不出什么究竟,只好將竹排拖上岸邊晾曬,悻悻地收拾東西打道回家。
三人沿著深草覆路灌木叢生的野徑走,剛轉(zhuǎn)一個彎,走在前面的王福貴突然立住腳步,神色驚駭?shù)刂钢胺剑骸澳鞘鞘裁???p> 陶曉偉和張旺急忙抬頭望去,前面三十多米處,一截水桶般巨大的黑褐色樹干橫跨小徑上,旁邊的草木晃動著,發(fā)出嘰呀嘰呀的響聲。奇怪的是,樹干活動著,朝山坡那一邊緩緩移動。
“啊,巨蟒!”張旺失聲叫了起來。
王福貴緊張地握緊砍刀,一臉驚恐。
“別出聲!不要驚動它!”陶曉偉示意大家貓下腰,低聲說。
足足有幾分鐘,巨蟒才完全跨過路面,遁入野林草叢中。巨蟒爬過的地方,草木被壓倒了一片,留下一條明顯的爬痕。
張旺瞅了瞅西墜的太陽,說:“天色還不晚,我們順著大蟒的路徑看看,它往哪里去了?”一邊說,一邊揪著路旁的樹枝,沿著巨蟒的爬過的地方搜索。王福貴和陶曉偉也覺得很好奇,手提砍刀,挑著工具跟在后面。
蜿蜿蜒蜒轉(zhuǎn)了半公里,蛇路消失在一片懸崖底下的亂石崗里。
“肯定是攀越巖石,翻過那邊山坡去了。”張旺說,樣子很不舍。
大家停下腳步,打量四周的環(huán)境。眼前是比較平坦的山坳,沒有大樹,只有一片蓬松松的亂草叢,草叢間長著一簇一簇的灌木,灌木被藤蔓密密地纏繞。
張旺被掛滿灌木的藤蔓吸引,扒開芒草一路踏過去細看,驚喜地說:“天呀!這是倒吊金鐘呢!怎么這里生長這么多倒吊金鐘呀!棵棵都這么粗壯茂密,一定長有十多二十年了,根塊肯定很發(fā)達!”
山村的孩子對倒吊金鐘不陌生,這是一種珍貴藥材,別名牛大力,也叫金鐘根,是山里的一寶,村里人都稱作南方人參。張旺常常跟爺爺上山尋挖藥材,對倒吊金鐘很熟悉。
“我爺爺說啊,北有人參王,南有金鐘根。十年以上的金鐘根薯人形模樣,極像人參,藥鋪見了都搶購,很值錢?!?p> 陶曉偉搭眼瞭望了一陣,對兩人說:“這片山坳長滿金鐘根,估計這一帶山坡還有不少。等忙完秋收,我們來這里挖藥材換錢花?!?p> 回到蓮花村,村里人聽說陶曉偉他們親眼目睹神龜現(xiàn)身,都非常驚異。神龜現(xiàn),盛世見,千百年來的祖訓根深蒂固,眾人對神龜很敬畏,很崇拜。
只要陶曉偉三人一出現(xiàn),挑水的,牽牛的,施肥的……無論誰見了他們,都停下手中的活,把他們?nèi)藬r住,好奇地打聽神龜?shù)那榫啊?p> “神龜比你們家里的飯桌還要大,揚起頭來,比你還高?!蓖醺YF總是搶著炫耀。
“那么大的神龜,肯定有上千歲了?!庇腥苏f。
“什么?就一千歲?肯定是萬年老龜了。萬年修煉,不然怎么叫神龜呢?”王福貴反問。
“那肯定是啦!”眾人應和著。
“你們說,我們山里溝窄湖小,神龜從哪里來呢?”有人問。
“那還用說,老輩人說,公婆山地下有暗河,連通南海。我們蓮花村古井不就是跟海相通嗎?神龜肯定是從大海過來的?!蓖醺YF堅定地說道。
“嘖嘖嘖?!贝蠹乙魂嚫袊@。
張旺在一旁陪著笑,插不上嘴。陶曉偉借機溜開了,去放他的鴨子。
陶軍紅對兒子說,農(nóng)忙期間,鴨子價格好,叫陶曉偉挑選一部分肥壯的鴨子賣掉。陶曉偉不聽,每天早早就把鴨子趕到田里放。秋天的鴨子身體肥碩,毛色程亮,通人性,他舍不得。
劉江母親劉大媽忙不過來,托人捎信喚娘家大哥女兒來幫忙割稻,娘家那邊山林多,田地少。女大十八變。劉江一見表妹,差點認不出來。表妹長得白白凈凈,個子不高,大眼睛,顯得很有靈氣。她帶來一個女伴,膚色不白,但身材高挑,臉龐俊俏,樣子羞赧。
劉大媽見來了兩個幫手,非常高興,她下廚房做了半盆雞蛋粥,讓兩人趁熱美美地吃個飽,然后帶著小姑娘往最近的田壟收稻谷。增加兩個新勞力,劉家收稻比往??於嗔恕5谌?,表妹對姑媽說:“蓮花村真好,水都引到家里,大家不用挑水了。我們村人就不會引水到家。阿艷羨慕得很。今天離家第三天了,她擔心家里沒有人挑水呢。”
劉大媽高興地說:“姑媽就是年輕時候挑水摔壞身骨,落下老病,手腳不靈活,干活磨蹭。全靠表哥那班高中同學,讀書人真了不起,就想到引水進村入戶。咱家就剩下最遠的那塊龍溪田沒收稻谷了,今天割完稻了,明天你們就可以回家了?!?p> 中午時分,天空蔚藍蔚藍地,陽光燦爛。劉江和父親負責挑稻把,兩人都大汗淋漓,衣服上板結(jié)著一層白白的鹽斑。劉大媽帶著兩個姑娘在田里揮舞鐮刀收割稻谷。廖佳艷仰頭看看白晃晃的太陽,感覺天氣沒有像往日那么燥熱,特別是稻田靠進龍溪那頭,水汽彌漫,吹來一陣陣清爽涼風。劉大媽見她好奇,說:“龍溪溪水從公婆山下來,冬天溫暖,熱天清涼,常年都是這樣?!毙⒌臅r候,兩個姑娘下到溪里洗臉,溪水澆在臉上,果真透心晾,非常愜意。
洗著洗著,廖佳艷一個趔趄,差點落入河里。她忙不迭揪住身邊一桿竹子?!鞍パ絵”一聲慘叫,腿劇烈地鉆心痛起來,她急忙一看,一條青色的蛇慌慌忙忙鉆入水邊的草叢。表妹也看見了,驚叫著:“蛇,竹葉青!”廖佳艷痛得捂住腳脖,一股不可抗拒的劇痛從腿腳處漫上心頭,她感到有些暈眩。表妹仔細看她的腿,兩個蛇牙痕咕咕流著褐色的血。
她朝稻田這邊大聲喊:“阿艷被蛇咬了!”劉江和父親挑稻把回村了,田里只有劉大媽一人。她聽到叫喚,丟下鐮刀,快步跑過來:“怎么樣了?是什么蛇?要緊嗎?”
“竹葉青!”
“啊?毒蛇呀!這么辦?這么辦?”劉大媽緊張起來。
陶曉偉正在龍溪對岸樹上看書,聽見有人被蛇咬,連忙溜下樹,趟過河奔過來。此時,廖佳艷的腿脖腫得老高,傷口處黑褐程亮,她臉色暗黑,呼吸變?nèi)?。陶曉偉一看不好,這里就剩下他一個男人了,他本能地俯下身,用嘴使勁把蛇毒吸出來,吐掉,再吸,再吐,不知道吐了多少遍。廖佳艷腫脹的腿慢慢消下來,但是人痛得直呻吟,閉著眼睛。
表妹抬頭看一眼陶曉偉,驚訝指著他的嘴:“???你的嘴!”
陶曉偉的嘴唇腫得夸張,臉被扯得變形,很嚇人。他覺得兩眼發(fā)花,嘴巴沉重麻木,頭重腳輕,腦袋昏昏沉沉,就要倒下。
劉江和父親斜背空筐返回來,見此情景,一人背起一個,飛快往村莊覃大鳳家里跑。覃大鳳家在東村,她見劉江父子喘著氣急匆匆背進兩個昏迷的人,也不多問,連忙取出兩顆救心丸,碾碎調(diào)水,給兩人灌下。然后,她才細細把了下脈,問清蛇咬時間,撿出一小堆藥,研磨配制,拿瓦罐來熬。這時,覃大鳳才對圍在一旁的劉江四人說:“不要緊,兩個人受毒害不深,喝足一天三劑藥就好?!?p> 到傍晚,兩個人精神終于好轉(zhuǎn)過來。廖佳艷聽說是陶曉偉冒險替他吸出蛇毒,臉羞得通紅。陶曉偉不好意思看了看她,見她臉色蒼白中泛出紅光,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她一樣。